第二章
出了正厅,阿丑跟着管家在曲绕的抄手游廊里走着,柱子后突然有一个人影闯了出来,吓了两人一大跳,管家赶紧护在她面前。
阿丑余惊未定,拍了拍心口才道:「大公子?」这家伙怎么冒冒失失的,「公子有何事?」
钱之璋行了一礼,「阿丑姑娘。」
她连忙摆手,「我不是官,也不是长辈,你别朝我行礼。」
「上次父亲危急是姑娘施救,还帮我说话,在下谢过姑娘。」他解释道。
阿丑打量他一番,不由得叹息,虽然听闻钱之琦才高八斗、为人端正,钱之璋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角色,而且顽劣,不过,无论怎么样都是培养出来的,又怎么能怪他们?何况钱之璋还不及弱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何况当时情形紧急,难不成我要火上浇油让你父亲更生气?」她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钱之璋被她这番话噎住,也不知怎么开口,半晌才说:「家父时常称赞姑娘年纪虽小,可行事稳重又有才干,还嘱咐我们要多向姑娘学习。」
这话是真是假、是恭维是真心,阿丑也无心追究,只说了些提点他如何做人的话,「令尊过奖,其实,说穿了也只有一句话——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如今该做什么,公子尽力去做,日后才不会有遗憾。」言罢,也不管他是否听懂,她迳自告辞。
有时候,不见得一点就通,很多事还是需要自己领悟。
晚间,阿丑在书房里盘算着推出新产品的方案,这次的转型,必须要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一举压下那个只知道搞价格战的永和堂,然而,如今她还没想到很好的方式,看来要集思广益才行。
正出神,屋内蜡烛倏地尽数熄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陡然悬空而起,耳边传来向来跟着这种熟悉招数出现的熟悉声音,「事态紧急,见谅。」
她想要出声喊叫,只是无一次例外,果然她又被点了哑穴。
夏翌辰,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被拎着飞过重重屋宇,也不知怎么地,她被甩进一个窗户,重重落在地上。
她就没见过下手这么重的种马,虽然她长得丑,可他也没必要这么暴力吧?偏生还被封住哑穴,否则她定要把屋顶骂翻。
爬起来揉揉筋骨,她咬咬牙,还好她能自癒,明天就不疼了。
她还在乱七八糟地神游,就听见夏翌辰焦急地说道:「他中毒了,赶紧替他解毒。」
中毒?解毒?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他拉到床边,藉着有点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俞则轩的脸。
俞则轩中毒了?
「快呀。」夏翌辰催促。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抗议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她要开口说话。
夏翌辰迅速解了她的哑穴,桃花眼中的焦急已经成了愠怒,「你要是再浪费时间,小心我砍了你的脚。」
面纱下的阿丑一撇嘴,已经伸手开始诊脉,对夏翌辰说道:「突然被你这么抓过来,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还有,你很暴力呀,要是寻常姑娘家,早就被你整哭了,你还这么理直气壮。另外,我也不想他死,他可是我的大主顾,他死了,我就没银子了。」
他听了她这一番虽是抱怨却没有半分生气语气、反而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的话,也懒得回答,只说道:「总之,你快点。」
她遂不理他,专心诊脉。
半晌,她放下手,查看了俞则轩原来受了箭伤,语气凝重道:「脉象弦数,箭头抹的是白花蛇毒,他已经失去意识,呼吸也开始衰竭了,需要急救。」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丸药让俞则轩服下。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夏翌辰问。
「你运气好,不,是他运气好,这安宫牛黄丸是我今日刚做好的,只送了三枚给钱大人,堇堂可还没开始卖。」她说着便起身找纸笔。
夏翌辰微微蹙眉,一改往日轻松随和的神情,沉声问道:「这是什么药?有用吗?」
她不在意地说:「你放心就是,难不成还要等我开方子煎了药再来救他?他没时间等。安宫牛黄丸是急救药。」
夏翌辰心知她所言不虚,要真等到药煎完,人命都没了。也罢,除了相信她,他没有别的办法,于是道:「如果他活不了,我一定杀了你陪葬。」他的桃花眼迷蒙笑意全数散去,只有鲜为人知的狠绝。
「我当然会尽力,医者父母心,我先救了人再来跟你算你的态度帐。」
找到了纸笔,她开始写方子,写好之后就递给他。
待药煎好,夏翌辰端进来就见俞则轩似乎有些醒转,因此喂下这药也不太难。
此时已经深夜,阿丑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俞则轩喝完药才醒过来,打量了几眼才问道:「俞公子醒了吗?」
「还没,不过比方才清醒一点。」夏翌辰语气冷淡地放下已经空掉的药碗。
「哦。」她应了一声,继续趴下。困都困死了,难不成还得等俞则轩醒来才放她走吗?真是非人哉。
夏翌辰的桃花眼染上些许疑惑,「你就不担心治不好他会身首异处?」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担心?一点也不担心。」她把有点酸疼的脖子换了个方向,「我又没说我没把握,既然有把握的事,何必担心。」
「世上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夏翌辰转了转左手,语气淡漠。
「杞人忧天。我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跑出来再捅他一刀,或者突然这里着火了地动了,我们都要死,其余的,既然确定了就是确定了。」她很不以为然。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问道:「你哪来这么多自信?」
「算不得是自信,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从从容容走下去。」被他吵得已经没有睡意了,她索性抬起头和他算帐,「你这样把我抓来替他解毒,打算付多少诊金?」
「我不在意给多少钱,我倒是很想听听,就诊金一事,你又能说出多少长篇大论。」他讽刺道。
她一摊双手,才不上他的当,又不是被讽刺就不敢说了,反正都讽刺了,不说白不说,「路是路、钱是钱。半夜出诊,诊金起码是平日的三倍,你把我这样抓过来,要赔我的精神损失,那就起码是平日诊金的十倍,另外,我出了一枚安宫牛黄丸,这药很贵的,一丸一两银子。接下来,就看世子是不是小气鬼了。」
他也不回答,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又过了个把时辰,俞则轩终于醒过来。
「翌辰,那群人……咳咳……」他想要说话,却因为咳嗽没说出来。
「先不谈这个,你感觉如何?」夏翌辰转了话题,毕竟还有一个阿丑在场,提起那件事着实不妥。
俞则轩又咳嗽几声,说道:「我没事。」
阿丑闻言,看了看都快亮了的天色,摇摇头甩掉倦意,语气恢复平淡从容,「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夏翌辰瞥了她一眼,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多谢。」
她习惯性地一撇嘴,拿起银票直接走人。
这人态度真差,要不是也算个金主,她才懒得给好脸色。
俞则轩看着阿丑离开,不由得叹息一句,「你这人对姑娘家向来体贴,怎么对她就这副态度?我看了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