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老太太帮忙把一身凌乱、衣衫不整的楚绮瑗从草地上扶起来时,立即关心地问:「他有没有……」
楚绮瑗含着泪摇了摇头。
老太太点点头,接着忿忿地说:「现在的年轻男孩太不象话了,我马上陪你去报警!」
但是楚绮瑗又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他是我交往两个月的男朋友。」
「那你更应该报警!」老太太义正词严地道。
最后楚绮瑗终究没有勇气报警,她想,还好并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所以她决定就这样算了,以后两人避不见面就好,再说,她最怕的是这种事一闹大,会让她同是为人师表的爸妈蒙羞,何况即使报了警,又有谁会相信她呢?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管世皓交往,甚至爱上了他,而他却是众多女学生暗慕、单恋,巴不得投怀送抱的资优生、风云人物,更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子,也许还有人会认为这是她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而编出的谎言。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事后管世皓竟然有脸到处宣扬,向人夸口说楚绮瑗已经在他的得手猎物名单上,而且他秉持着一贯「玩完就丢」的潇洒作风,把她给甩了。
听见这样的事,楚绮瑗什么也不想辩解,她只想平静地过日子,好好地把书念完,只有当芮筱嫣满怀关切地来询问她时,她才坦白说出那晚发生的事。
芮筱嫣完全相信她,并且之后时时来关心她,从此两人来往得越来越密切,成了好朋友。
因为一次被男友性侵未遂的不堪往事,楚绮瑗虽然在告诉了芮筱嫣,将心中的委屈一吐为快之后,就不再提起,但是,这件事也同时在她的心灵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
她除了对爸妈和芮筱嫣的信任外,对其他人的信任度几乎荡然无存,因为她看到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被烫金包装在名利声望的虚伪面具底下。
如果她的判断力可以错得如此离谱,盲目地爱上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那她又如何信任任何一个从她身旁走过,在她生命里出现的陌生人?
在这充满伪善、假道学、只注重追名逐利的无情现实社会里,一个人又如何能够真正看清另一个人的真面目?世上真的有天使般的人存在吗?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是坏到某种程度的恶魔?
因为对人性的失望和恐惧,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楚绮瑗都不曾再交过男朋友,出了社会后,开始在一间银行上班,她依旧单身,直到经由芮筱嫣的介绍,认识了容朝安。
在遇见容朝安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她被心仪的男友性侵未遂的那晚,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玷污了,身体被侵犯了,她觉得肮脏、龌龊,反胃作呕,那一夜,她就洗了六次澡,之后,她开始不断地洗手,跟陌生人握手后要洗,推开餐厅或商店的门后要洗,打完公共电话要洗,最多每天可以洗上百次手。
当情况逐渐恶化,连身体上都出现过敏的反应和症状,严重到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时,楚绮瑗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人间地狱,她往后的日子将不得安宁了。
现在,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信任容朝安。
在三个月前,他也只是个陌生人,不是吗?她甚至害怕,当有一天她已经可以确定容朝安是个好人,而把她曾经遭到第一个男友性侵未遂的事告诉他时,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四章】
桃园国际机场49:32:08
周日,机场大厅内的人潮似乎显得特别拥挤。
当风尘仆仆的情报贩子左绍华从入境的自动门走出来时,芮筱嫣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在外型上的改变,他原先乌黑的短发染成了灰褐色,而且鼻梁上戴着一副有着浅紫色渐层镜片的墨镜。
芮筱嫣轻吁一口气,向身旁的楚绮瑗低语。
「那个戴着新潮墨镜的,就是我们在等的人。不过,他以前是满一板一眼的,现在怎么……」
她正说着话时,邢笠维已经率先上前迎接左绍华,并且介绍容朝安给他认识。
片刻后,三名男士一起朝在原地等着的楚绮瑗和芮筱嫣走来。
不待芮筱嫣提出疑问,左绍华已先开口。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快就飞到台湾来?你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夏威夷给自己放个假。」
「度假?呵,难怪你戴着那么夸张的墨镜。」芮筱嫣促狭地道。
左绍华把墨镜往鼻梁下方滑了一些,瞅着眼前两名美女,眨了一下眼睛,暧昧的低语。
「那倒不是,这墨镜跟度假无关。记不记得我上回在马尼拉,被恐怖分子绑去3合里岛,囚在猪舍旁边,又被那个丧心病狂的『怪手』逼供的那几天?他用利刃在我脸上和身上划了几十刀,我这是遮脸上的疤痕,你不觉得紫色跟这些疤满配的吗?唔,芮秘书,你还不快快介绍你身旁这位是……」
「她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过的楚绮瑗。」芮筱嫣顿了一秒,见左绍华似乎对好友充满兴趣,于是有些不放心地加了句,「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朝安的女朋友。」
邢笠维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左绍华道:「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浪费,我已经在机场安排好一间私人的休息室,我们先到那里去再聊吧。」
一行人进入休息室后,邢笠维立刻开口谈正事。
「绍华,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杰克就会抵达桃圔机场跟我们会合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着,不过,我建议你马上跟我表哥谈一谈,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要如何借用你的专长。」
左绍华把他唯一的行李——一只有滑轮的小皮箱往旁边一放,一边取出文件夹,一边说着话。
「你不是说那颗炸弹在后天会被引爆吗?唉,今天是九月二日,星期天,你们怎么没想到先去查查,最近亚洲地区有没有发生恐怖炸弹爆炸事件?」
「你已经查到线索了?这么快!」容朝安大感意外。
左绍华挥了挥手上的活页夹,好整以暇地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只是巧合,或是有某种关联,在一个星期前,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上个星期六,在印度的海得拉巴市,发生了一件恐怖爆炸事件。唉!你们台湾人都不关心国际新闻吗?」
左绍华翻开活页夹,念着上面的内容。
「死亡四十四人,受伤五十四人。两颗定时炸弹被引爆,另外还有十九颗——对,我没念错,你们也没有听错,另外还有十九颗未被引爆的定时炸弹被找到。我离开夏威夷后,先去了趟印度,停留两个小时,这是我当地的网民提供的,主嫌应该是巴基斯坦的回教好战分子,这是他们针对印度教徒的武力攻击。」
左绍华报告到一个段落,抬起眼来时,只见眼前的四个人全都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而且全都盯着他看。
楚绮瑗忍不住说了一句,「哇,你好厉害!真不愧是个情报贩子。」
左绍华倒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表情,他老老实实地说:「去印度转一圈,其实是东方A的主意。」
「什么?」邢笠维脱口喊了出来。「东方A有跟你联络?」
「你真以为只有你们才会打电话找我吗?」接下来,左绍华的语气像是带着抱怨,「这次算便宜你们了,因为东方A已经先付足了我费用,是我平常价码的两倍。」
芮筱嫣没好气地在楚绮瑗耳边低声骂道:「过分!我和笠维还救过他一命,现在他还跟我们谈钱!」
左绍华装作没有听见芮筱嫣的话,以平稳的语气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一个名字——阿鲁汗,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我想,如果亚洲的恐怖组织想展开什么行动,来报复你们上次阻止了伦敦新千禧桥上的人肉自杀炸弹,而台湾又跟巴基思坦和印度离得不远,他们应该也会透过阿鲁汗来执行任务。」
闻言,容朝安显得气急败坏地说:「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定时炸弹被安装在哪里,目前只能确定『鸿碁』的厂房和总部大楼是安全的。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敢说,这颗定时炸弹是冲着我来的,不管炸弹最后在哪里爆炸,我将会被栽赃为那个引爆的人。」
左绍华以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后才说:「容朝安,很不幸地,我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个坏消息,你的『魔王』签名在两年前被美国CIA破解了,是CIA故意出卖你,把密码泄漏给亚洲的回教恐怖组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