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人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她难过的向他哭诉。
他有点讶异,怜悯的望着她。「噢,爷爷真的很遗憾你的爸爸妈妈已经过世了。」
「他们没有死啦!」她急忙解释,「我爸爸跟妈妈分开了,他们又有了新的老公跟老婆,还生了弟弟跟妹妹……」
闻言,老爷爷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是这样呀,爷爷误会了,呵呵呵。」他摸摸她的头。「你知道为什么别人要欺负你吗?」
田偲月张大眼睛望着他,娇憨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长得可爱,他们嫉妒你。」他说。
「不是,是因为我爱哭,我有一颗爱哭痣。」她吸了吸鼻水,眼泛泪光。「我真的很讨厌这颗爱哭痣,他们说这是倒伙的痣。」
老爷爷沉默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肤色胶带。「太好了,我有这个……」说着,他撕下一小块胶带,然后端起她的小脸,温柔的将胶带贴在她的爱哭痣上。
她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将整卷胶带塞在她手心里。「你知道封印是什么吗?」
田偲月又摇了摇头。
「封印就是把不好的东西关起来,不让它出来。」老爷爷解释道:「如果这颗痣会让你遭遇不好的事,那么就把它封印起来。」
听着,她露出讶异又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他微笑道:「爷爷封印了你的爱哭痣,你不会再哭,也不会再被欺负了,好吗?」
田偲月用力点点头,将肤色胶带紧紧的捏在手里,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老爷爷看了看手表。「唉呀,我就快赶不上车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田偲月。」她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深深一笑。「原来你就是偲月啊。」说完,他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去。
田偲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充满了疑惑。
老爷爷认识她吗?可是……她从没见过他啊。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际,突然一个撇头,看见土地公祠里那尊土地公神像,她不禁愣住了。
白胡子爷爷……好像土地公喔!
「啊!」她惊叫一声,惊喜莫名。「我遇到土地公了」
她兴奋极了,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因为她要马上回家跟爷爷奶奶说她遇到土地公的事。
跑到巷口,她迎头撞上了纪航平。
他正带着弟弟要去附近的文具店,见撞人的是她,马上一把抓住她。「爱哭鬼,你有没有在看路?」
田偲月抬起头看着高大的他,开心的指着自己左眼下的肤色胶带。「航平哥哥,你看!」
他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她脸上的肤色胶带。「干么?」
她得意地笑道:「刚才我遇到土地公了,他真的有胡子喔!」
「嗄?」纪航平挑了挑眉。
「这是土地公帮我贴的,他说这是封印。」田偲月又道。
他忍不住笑了,心想,她肯定又遇到什么人恶作剧了吧,封印?根本是在骗三岁小孩,也只有她会上当。
「笨蛋。」他动手要撕掉那块肤色胶带。
田偲月机灵的往旁边一闪,有些不悦的瞪着他,认真的道:「不可以!土地公封印了我的爱哭痣,以后我不会再哭,也不会再有倒伙的事发生了。」说完,她经过他们兄弟俩,飞也似的往巷子底跑去。
纪航平有些错愕的望着她的背影,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么勇敢的表情。
田偲月从此不哭了,而且,再也没有坏孩子在路上拦截她、拉她头发、丢她书包、在她的球鞋里放狗大便,或是将她的书桌搬去走廊底的男厕里。
她想,这一切一定是土地公的神蹟,而且她也深深的相信,那一年她在土地公祠真的遇到土地公了。
但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土地公穿着花花的衬衫呢?那是他下凡的装扮吗?
「欸,偲月。」
田偲月正在收拾书包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转过头一看,是班上的女同学周春玲。
周春铃是富家千金,长得漂亮,成绩虽然普通,但因为出手大方又懂得打扮,身边总是跟了一票人,男男女女都有。
「春玲,有什么事吗?」
周春玲语带恳求地道:「今天轮到我整理健康教室,可是我今天要补习,能不能请你帮忙,拜托……」
「喔,好啊。」她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
助人为快乐之本,从前遇到别人的请托,她会觉得别人在占她便宜,而为了跟同学相处愉快,她也总是愿意吃亏。
这本是一种生存之道,但后来,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讨好别人让她越来越讨厌自己,越来越觉得卑微。
于是,她转了念头,她不再觉得吃亏或是委屈。
就像当义工一样,协助服务的也都是跟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何协助服务陌生人不觉得吃亏,帮同学朋友的忙却觉得是吃亏呢?
她发现,人活在世上就应该要正面思考,而不是钻牛角尖,让自己难受。
好心情跟坏心情就在转念之间,念头一转,什么都不再是坏事。
但老实说,她真的很不喜欢去健康教室,尤其是没有人的健康教室,健康教室里放着一个恶心的解剖假人像,她总觉得那人像的眼睛好像会跟着她移动。
周春玲见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笑得更甜了。「真的太谢谢你了,那我先走喽!」说完,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室。
背着书包来到健康教室,田偲月马上打开电灯,然后找来一块布盖住解剖人像。
布太小,不能完全盖住它,但至少盖住了那对可怕的眼球。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并将桌椅归位,一心想快点离开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健康教室。
关了门窗跟后门,她走到教室前门,熄了电灯,关上前门,转身正要跑,突然一抹巨大的黑影挡住她的去路,她吓得放声尖叫,「啊!」
「干么啊你?」
沉沉的声音传来,教她陡然一惊,抬起头,定睛一看,正是纪航平。
国三时身高已逼近一百八的他,如今已经长到一八五,身材也比国中时又壮了点。
纪航平瞪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冷冷的问:「又当狗奴才?」
田偲月受不了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他才狗嘴吐不出象牙呢!每次说话都这么毒。
奇怪,他爷爷很好,他爸爸很好,他弟弟也很nice,为什么就他说话这么难听?是得自谁的真传啊?
啊对,肯定是像他妈妈。她印象中的纪妈妈总是用鼻孔看人,看起来好骄傲。
「谁是狗奴才?」
「谁答腔,谁就是。」他说:「又帮人打杂跑腿了吧?」
「不是。」她嘴硬。
「谁不知道你专门替人跑腿。」纪航平眉梢一挑。「从幼稚园到高中部,哪一个人不知道你田偲月是走路工。」
田偲月不满的瞪他一眼。
「上星期你还去帮同学排队买演唱会的票吧?」
她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是007情报员吗,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没听过吗?我跟同学感情好,我乐意帮忙,不行吗?」田偲月倔强的回道。
纪航平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感到生气,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
「啊!你干什么啦,快点放开,好痛啊!」她痛得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