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不说话,唇角隐约有模糊的笑意,一双眼睛四处张望,似在掩饰他的不自在。
「怎样,听了很开心吧?」看,他笑得多闷骚!
何师孟轻咳一声。「有人喜欢,当然觉得开心。」
「那你要跟她交往吗?」话出口,她忽感到紧张。
「交往?」他摸摸颈背,表情有些为难。
他为什么不回应?「她说她喜欢你,要是她想跟你交往,你要不要?」
「这重要吗?」
「怎么会不重要?」
「哪里重要?」他纳闷。
「……」她张了张嘴,竟找不到理由,半晌,她想起什么的表情,说:「因为琪臻让我来试探你有没有女朋友,我总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才能回答她。」
他根本没想啊。这种要不要交往的问题,要他现在回答,他还真答不出来。
况且,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等发生了再来烦恼也不迟,万一丁琪臻从头至尾都没那样的意思,他现在是烦恼心酸的?
他看着她,说:「这种问题要问也是她来问,怎么会是你开口?」
「……」她面上一阵热烫,尴尬地说:「我跟她是好朋友,当然要帮她问,你不想说就算了。」她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何师孟没跟上,只盯着她背影瞧。果然,近日总感觉她态度奇怪,却找不出理由,本还以为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现在看她那姿态,他可以确定不是他的判断出了错。
只是,她到底是怎么了?
【第三章】
我最好的朋友是何师孟,他和我一样,有双大大的眼睛,但是他眼睛比我的长;他的鼻子很挺,眉毛很粗,像毛毛虫;他长得比我高,头也比我大,却没有比我聪明,我觉得我们差不多聪明。
我爸爸是大同国小的体育老师,我妈妈是大同国小舞蹈班的老师,他的爸爸是大同国小的训导主任,他妈妈是大同国小的音乐老师。因为我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他也是好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他很厉害,会弹钢琴,每次去他家玩,他都会弹两只老虎给我听,他还会吹笛子,吹小星星。他就像我的收音机,我想听钢琴,就有钢琴,我想听笛子,马上又变成笛子;他有时又像是我的护卫,跟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好像随时随地都在保护我。有次他因为感冒请假,没办法陪我,那一整夭我都很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因为他这么厉害,所以我最喜欢他了,我希望跟他可以一辈子都当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我最喜欢他了、永远不分开……看见这段文字,彭璐笑了起来。
她曾经有写日记的习惯,这篇已泛黄的稿纸就夹在她的日记本里。当初搬出家里时,担心日记这么私密的东西留在家里会被家人发现,所以将几本日记带了出来。
为什么以前会写下这样的作文?当年的自己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篇?小孩子心思单纯,那时的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欢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当永远的好朋友,所以才这样写吧。
也是啊,以前他们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局面。
因为双方家长均在大同国小任职,幼稚园他和她便在大同国小附设幼稚园就读。第一天上学,她不习惯那里的环境,不习惯没有爸妈在身边,她哭到断肠,吵着要妈妈,后来老师把就读隔壁班的他找来陪她,她才觉得安心。
她不哭时,老师让他回到他班级,她又哭得像是世界末日,老师无法可想,最后还是把他找来。他坐在她旁边,陪她上课、陪她吃饭、午睡、点心,无论她问几次「妈妈会不会来接我」,他总耐性地回应她「放学时你妈妈就来了」。
她黏着他,他上厕所她也要跟着去;他不嫌她烦,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后来妈妈几度拿这件事调侃她,说午睡时间是男女生分开睡,她却声嘶力竭要他陪睡,搞到最后老师也没她办法,让他陪她睡,这一睡就睡到幼稚园毕业。
她还记得一次他来家里,她和大哥、二哥,还有他,四个一起玩躲猫猫,那次是二哥当鬼,二哥很精,她想了想,拉着他躲进床头柜里。那是个大热天,两人躲在窄小的床头柜不过一会时间便汗如雨下,二哥一直没来找他们,她不想认输,躲着不出来。
后来听说大人找到他们时,两人已是半昏迷状态,幸好并无大碍,但吓坏了两家家长。当爸问起是谁先爬进床头柜,她怕挨揍,想也不想便将手指向他,爸妈当然不会揍他,可他回家后会不会挨他爸妈一顿揍,她就不清楚了。
她让他背了黑锅,他也没往心里放,就好像不曾发生过那件事。
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可不少。细想起来,几乎都是他在包容,那为什么她不能包容他那天早上的情绪?他尚未走出失恋阴影呀。
算了,她不跟他计较,明早去买个烧饼油条给他当早餐,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彭璐将翻出来的作文和日记本收起,熄灯准备就寝,门铃却响起来。她并未与何人相约,心里有数门外是谁,透过猫眼见着外头那人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她吁口气,才将门拉开。
他穿着风衣外套,下半身是牛仔裤,脚上套着深褐色的绑带短靴,左手拎着安全帽。
「你睡了?」何师孟看着她身上那件连身及膝睡衣。昨天早上是他不对,今早果然没等到她来按门铃,他想他是该主动求和才是。
「没,刚想去睡而已。有什么事吗?」彭璐冷冷淡淡的。
「能跟你借机车钥匙吗?我车送修,肚子饿了想去吃消夜。」
「喔。」她转身拉开一旁鞋柜上层抽屉,把钥匙递给他。她垂着眼,没看他,开口说:「我要睡了,所以你回来时不用先还我,放你那里,我明天上班前再找你拿。」
他接过时,她手扶上门板,就要将门往外推,他却开口:「一起去吃?」
「啊?」她抬脸,入眼的是他局促的表情。
「我要去喝热豆浆,吃烧饼油条,一起去吧。」伴随语末的是何师孟转身的动作,他背着她说:「我先下楼等你。」不给她时间反应,他迈步离开。
她回过神时,在原地呆了好一会,才掩门回房换衣。
下楼时就见他已戴上安全帽,站在她机车旁,手里抱着的是她放在座垫下置物箱的安全帽,她迟疑几秒才走过去,主动拿走他手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他没说话,沉默地坐上机车,她跨上后座时,他发动车子,随即将车子骑了出去;骑出去的瞬间,他感觉她抓了下他腰侧,随即又松开。他苦笑,目光微移,果然看见她双手就贴在她的大腿上,似想与他保持距离。
以前可不是这样。她会骑单车是他教的,怕她摔倒他坐在后座,好稳定她心情,要摔就一起摔;有时想享受快感,她让他骑,她坐后座,双手扶在他腰上,下坡时,他耍帅地松开双手,她在后头紧抱他腰大声尖叫。后来他学了机车,载她出门兜风,她不信他技术,坐在后头也是紧紧抱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