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梦里梦外
“春雨江水绿连天,柳色初分花吐蕊,君使小舟缓缓去,听罢风雨轻吟,且看行舟踏浪海。
人未动心已远,风吹乱发遮双眉,噢,挥手不见泪雨纷飞,徘徊独行不知归。
春心偏与花争艳,浅梦呓语有谁慰,蝶戏花蕊花吻蝶,今夜微风轻回,落花离枝难相随。
花落尽春已去,无情不似多情累,等到寒雪映梅,妾舞霓裳待君回,待君回——”
轻纱后,少女眉目流转间便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苏荇痴痴看着,他从不知道他的凰歌还有这样的一面——
“爹爹,我唱的好不好?”
只那一开口的功夫,含愁淡淡的江南少女便又变回了那个精灵俏皮的长安公主,司春城感慨拍拍自家女儿的肩膀,“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这曲儿唱的好,以后多唱给维之听听”。
苏凰歌嗔怪的瞪了一眼自家爹爹,“我只问你一声唱的好不好,你扯这么多出来,我以后再也不要同你说话了”。
司老将军连忙告饶,“好听好听,爹老了,念想着乡土乡音,安安的孝心爹知道喽”。
苏凰歌大喜,“安安这么孝顺,爹爹爹能不能应安安一个心愿?”
司老将军一巴掌拍到她脑门,“怪不得折腾这么个曲子来讨好我老头子,原来是不安好心,说吧”。
苏凰歌转了转眼珠,“凤自翔。爹爹知道吧?”
苏荇心中一突,下意识上前半步,司春城却不知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笑着问道,“怎么?还想找人家麻烦?”
苏凰歌嘻嘻一笑,“爹,我要嫁给他!”
苏荇呼吸一滞,司春城敛容,“安安,婚姻大事不可随意玩笑”。
苏凰歌亦敛了笑。认真开口。“爹,我要嫁给凤自翔,我不会拿自己的终生玩笑”。
司春城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虽已入花甲之年。却仍可窥当年一枪定神州的雄姿。“安安。八年前我就跟你说过,维之是你的哥哥,更是你日后的夫君。婚姻大事,我不会容你胡闹!”
“我要嫁给凤自翔!”
“这件事没有你开口的余地,维之,押她回房思过,没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苏荇没动,苏凰歌退开两步,眼圈已然红了,神色却倔强,“爹,我不会嫁给司维之!”
“维之哪里比不上那个草莽出身的凤自翔——”
“他哪里都比不上他!爹,我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让我一辈子断送在一个傻子身上!”
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而至,苏荇可以肯定那不是自己在伤心,只是那伤心却来的如此沉重且真切,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啪——”
苏凰歌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司春城,司春城脸色铁青,“维之傻?我看真正傻的那个是你!那个凤自翔你了解多少?你为什么要娶你,你又知道多少——”
“你当人人都稀罕你手上那点兵将?凤大哥是真心待我的,你不让我嫁给他,大不了我这辈子就不嫁了,就算你押着我跟那个傻子成亲,也得看他会不会洞房!”
“你……”
父女俩的争执声渐渐远去,苏荇脑中一片空茫,一时间竟真当了自己是那司非月,十余年的记忆零零碎碎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成午后的阳光下,红衣红裙的女童眨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豪气冲天的拍着自己的心口道,“维之维之,爹爹放心,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维之哥哥!”
八年来,他的眼中只容得一个她,八年来,她搀扶着他一路走来,到头来却为了一个相识不过三月的男人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傻子,那一声又一声的傻子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却恍然忘了自己是“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的苏藻青,只记得自己是那个反应永远比别人慢一拍,永远听不懂他人话中的词锋,永远只能看着她与凤自翔互相打趣取笑,却插不上半句话的司非月……
“维之——”
苏荇迷迷糊糊抬头,入眼的是司老将军凌厉却已浑浊的双眼,苏荇没来由的心头一酸,忙别过眼神,这才发现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花园的凉亭,坐在房中床榻上,只心头迷糊的很,竟也不觉得奇怪。
“维之,安安错过了你,是她没福气,为父会帮你寻个好姑娘,自此后你便只当自己是她兄长吧”。
隐隐的钟鼓乐声传来,苏荇心头一跳,脱口道,“今天暖暖成亲?”
司春城重重一叹,摸了摸苏荇的头发,“安安没福气啊!”
苏荇迷迷糊糊想着不能再让苏凰歌嫁给别人,脚下一踮窜出了房间,急切下却是来不及想为什么苏凰歌是“又”嫁给了别人。
身后的司春城重重叹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目送着苏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苏荇循着人声一路找到了新房,新房中新郎将将揭了新娘的喜帕,新娘抬眸时那略带娇羞的欢喜便如一只无形的手提起了自己的心毫不留情的揉捏着——
“娘子有礼”。
新郎官深深一揖,挑眉浅笑间风流万千,自己永远做不了的风流形态,苏荇只觉那只手忽地猛然一挤,硬生生将自己的心头血挤出了喉咙——
苏荇这一咯血惊动了房里看热闹的人,也惊动了一对新人,苏凰歌见了那淋漓的血色一惊,忙上前几步,“维之,你怎么了?”
“来人,请大夫!”凤自翔伸手拉住苏凰歌,“娘子,大夫一会就到,新婚见血可不吉利”。
苏凰歌略一迟疑,住了脚步,在碰到苏荇沈沈看过来的目光后,略有些心虚的调开了目光,“维之,你快回去让大夫好生瞧瞧”。
苏荇心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干巴巴的的五个字,“不要嫁给他”。
“维之,不要闹了,听话,快回去——”
“不要嫁给他!”
“维之——”
“不要嫁给他,”苏荇脑中依旧昏沉,仿佛曾有一次他将这样的话烂在了心底,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绝不会——
苏凰歌眉目间浮出不耐之色,“来人,扶维之回去!”
几个侍卫出现,苏荇下意识一挥手,“退下!”。
侍卫面面相觑,无声息退了出去,凤自翔嗤笑一声,“安安,这司府的下人却是有点认不清谁才真正的姓司啊”。
苏凰歌冷冷看向苏荇,“司维之,你不用再痴心妄想,就算没有夫君,我也不会嫁给你!”
痴心妄想,是的,一直是自己痴心妄想,她那么好,怎么会看上自己一个傻子,是自己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巨大的悲伤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袭来,即便苏荇已然醒来,已然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司非月,那种痛恨自己无能的悲伤却依旧压在他心头,久久无法释怀……
楚墨醉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袱来到大易皇宫时,为避嫌将自己一众侍卫全部留在了长安城外,只带了个楚药,直接导致掐架时孤立无援,差点让自己和楚药成了刀下之魂,苏荇在那个几乎不能称之为拥抱的拥抱后,下令将楚墨醉的侍卫全部领入皇宫,又禁了云端的足,然楚墨醉却在一夜的伤心后很是不幸的又伤身了——
苏荇得到消息急急赶到藏书阁时,未合正干净利落的将一根根的银针刺入楚墨醉头顶,按理说顶着一脑袋银针的造型很是可喜,苏荇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俯身拉起楚墨醉的手,被他掌心的温度惊的一跳,“墨醉?”
楚墨醉呢喃了一声,苏荇没听清楚,又叫了一声,楚墨醉无意识的又嘟囔了一声,这回苏荇听清楚了,他叫的是母后——
苏荇眸色复杂起来,西楚那位太后娘娘自然比不得大凤的太后娘娘威震九州,他在被掳到西楚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她是个安静美丽的女子,年纪很轻,双眸中却似沉淀了千年的沧桑,有一瞬,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凰歌的影子,不着调的想着兴许天下的太后娘娘大抵都是一个模样,她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时,他失神良久,脑海中久久盘旋的都是那句兴许天下的太后娘娘大抵都是一个模样,国破了,她跳下了高墙,而凰歌,则去了自己或许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母后,母后——”
苏荇伸手擦干楚墨醉额头的汗珠,看着看着,少年隽秀的脸渐渐与记忆中苏凰歌绯红的脸蛋重合起来,苏凰歌自小极少生病,唯一一次乃是先皇死后不久,她在来仪宫整整烧了三天,他一刻不敢稍离的守着她,生怕一转身、一闭眼她就会离他而去——
楚墨醉醒来时已是钩月西落,迷迷糊糊间见床头斜靠着一个人,以为是楚药,哼唧一声滚过去抱住他的腰,哼哼唧唧道,“药药,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不过病了一场,你就瘦的这样,连腰都细了”。
苏荇抬手摸摸他额头,松了口气,“我还当又烧起来了,来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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