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今,她处心积虑要与他作对,如果他再不给点颜色,让她知道要警惕一下,就怕日后会惹出大祸!
晴儿啊晴儿!他在心里苦笑叫唤她的名字,怎么你就学不会安分呢?如果非要迫得我掐住你的咽喉,将你逼到了绝路,你才肯乖乖听话,那么,虽是万般无奈,我也只能动手了!
成亲至今数月,藏晴到雷宸飞的“卧云院”次数屈指可数,一来是因为如果他想见她,会主动到她的“兰染堂”,二来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所以自然就避免到他的寝院来。
所以今天若非得到他的召唤,她当然也是不会走进“卧云院”。
“宸爷。”
藏晴在祥清的带领之下,走进了雷宸飞的书房,当她一步入书房,祥清就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
雷宸飞早就在等待她的到来,听见她的呼唤,回过身笑瞅了她一眼,热络地上前执起她的手,将她牵到了书案之前。
“你想做什么?!”他的笑容让藏晴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但她犹做一脸镇静,任他带着走到案前。
“别紧张,我不过是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他微挑起眉梢,一脸她太过戒备的表情,取起了一封搁在案上的书信,交到她手里,“给你的。”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你见了里头的东西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藏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依言打开信封,摊开里头的书纸,目光才一触及纸上的字,就吃了一惊。
“这是澈儿的字迹?你是怎么会有他写的字?”一瞬间,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他在哪里?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雷宸飞勾起唇角,觉得他的娘子果然很聪明,只是见了那样小玩意儿,脑袋就立刻开窍了。
“别担心,他现在很安全,我让人带着他出门玩了一趟,他玩得很开心,你瞧,这信里写的就是他要告诉你自己出了一趟远门,见识到很多新鲜玩意儿,你不仔细看看吗?听说,他写这封信时,可是眉开眼笑的呢!”
一开始,从陈嫂他们对待他的态度,让他猜想藏晴并未告诉这些人实话,后来,他派祥清前去“花舍客栈”,以她的名义要带走澈儿之时,终于从陈嫂他们没有反对的反应里,证实了她的确隐瞒了实情。
想来,是不想说实话,让陈嫂阻止她嫁进雷家吧!
而这一点,却刚好成了他可以掌控的弱点!
“你这算什么?是在威胁我吗?是在告诉我,只要我不乖乖安分,你随时都可以拿澈儿来惩罚我吗?”她不自禁地从心底泛起了凉意,面对着眼前男人的笑脸,忍不住觉得心惊胆战。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我很喜欢澈儿,他很聪明,又很懂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把他带在身边,培养他当我的继承人。”
“笑话!他可是外人,你怎么可能会把『京盛堂』交到一个外人手上!”藏晴冷笑了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闻言,雷宸飞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扬起一抹沉静的微笑,走到窗台前,敛眸看着开得正是娇艳的兰花,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兰花饱满的叶片,见到上头有一点灰尘,他曲起手,以袍袖拭去尘埃。
藏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也是紧抿着嫩唇不语,但在她平静的表面之下,心情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他知道了吗?自从与他成亲以来,她就一直瞒着他偷偷在吃避妊的汤药,说要让澈儿当继承人,是为了套她的话吗?
久久的沉寂,空气彷佛就要凝结了一般,教她觉得喘不过气。
蓦地,雷宸飞轻笑了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对我而言,澈儿不算是个外人,他是你的亲弟弟,是我的小舅子,不全然是个外人。”
“但怎么说你都应该会把家业交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小舅子吧!”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他肯将雷家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那也要我能生得出孩子啊!”说完,他冷不防地转头瞅着她,在她来不及闪避的美眸之中,看见了一丝心虚。
面对他盯视的目光,藏晴倒抽了一口冷息,勉强自己镇静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眼下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避妊的汤药吃多了,会伤身的。”他话出口的同时,见到她脸色瞬间闪过苍白,“你不必要做那种无谓的小动作,因为,大夫已经亲口断定,依我的身子状况,要令女子受孕的机会很小,小到根本就是渺茫,说不定,老天爷是铁了心要让雷家绝后了,我原先不想说的,不过,见你费尽心机,弄来那些汤药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想还是对你坦白一点比较好。”
“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我不信,你只是存心要骗我不喝汤药,好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你的居心不轨,所以我绝对不相信你。”
说完,她昂眸瞪视着他,原以为会看见他气恼的表情,可是,却没料到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抹哀伤。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他真的无法令女子诞下后嗣吗?
不!如果今天站在她眼前的是别人,她或许可以相信,但他是雷宸飞,是这天底下最卑鄙恶劣的小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无所谓,反正,今天我找你来,就是要让你知道自己该守的分际,别轻举妄动,不要妄想与『京盛堂』作对,只要你做到了,我也能够答应你,绝对不动澈儿一根寒毛,甚至于还会好好疼爱他,这话,你明白了吗?”在他瞇细的瞳眸之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听他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她还能不明白吗?藏晴的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但最后她还是闷闷地回答:“明白了。”
看见她就像吞进千万斤黄连的苦涩表情,他唇畔泛起一抹冷笑,知道今天的威吓是奏效了。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她心里是不服他的,今天用澈儿的事情与她彻底撕破了脸,从今以后,他是休想再见到她的好脸色了!
秋初,微风之中已经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
在“卧云院”里的枫树叶梢也因为这秋凉而转黄,不过,要到如红云般璀璨的地步,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日。
在转檐廊下,有一处开阔的平台,是雷宸飞一贯喜待的地方,从这个地方望进院子里,在深秋时可以看见如火云般的红枫,在枫叶落尽之后,仍旧有大红的曼陀罗花可欣赏,隆冬时分,大红的花朵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宛如溅开的鲜血般,那近乎妖异的凄美,教人转不开目光。
而此刻,除了几抹点缀般的淡黄之外,余下的,是一片浓荫般的绿,雷宸飞躺在檐下的长椅上,眼眸半敛,聆听着手下的禀报。
“没有动静吗?这是好事,只要她能够乖乖听话,就能让我省心不少。”说着,他闭上眼,唇畔泛起一抹浅笑。
站在雷宸飞身旁的青衣男人,岁数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白净的脸皮,中等身长,一双丹凤的长眸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充满书卷气息。
他的名字叫做元清朗,在“京盛堂”之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但是,他却对“京盛堂”的一切人事物了如指掌,是雷宸飞相当倚重的手下,在几年前得到主子所赐的林形紫符,能够调派一批高手为他办事。
“主子对待夫人的态度真是十分宽容。”元清朗低着头,语气虽然含笑,却极收敛。
闻言,雷宸飞的眸底闪过一丝诡黯,“清朗,什么话该说,你心里应该有数才对,再说,我与她是夫妻,难不成要我与她厮杀见血不可吗?”
“是,爷说得是,是小的失言了。”
“嗯。”雷宸飞轻吭了声,望着眼前被风吹动的树荫,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彷佛多转动一圈佛珠,他的命又多拖过了一刻。
“不过,夫人没有动静,倒是有人不太安分。”元清朗开口又道。
一瞬,雷宸飞微顿了下,淡淡地挑起一边眉梢。
“说吧!”
“是。”元清朗点点头,“爷必定知道『六如居』傅家,他就是小的所说不安分之人。”
“傅兴?我与他一向没有交情,『京盛堂』也不曾与他做过生意,没想到有一天会与他扯上关系?”
对于傅兴这个人,雷宸飞有几分耳闻,知道他是闽南商人,近几年来举家迁居京城,这几年在商场上的名气不小。
他转头看见元清朗有片刻的停顿,回眸闭眼假寐,启唇说道:“说吧!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我听着。”
“小的遵命。”元清朗点点头,得到了主子的允许,他开始把近些时日得到的消息说出来,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详细。
只见雷宸飞沉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白云寺,几百年来,都一直是香火鼎盛,从各地前来上香祭拜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人们来到佛前,说出他们的心愿,希望老天爷能够成全。
伫立于佛前,藏晴手拈三柱清香,静静地祝祷着,在她的内心里只有一个祈求,那就是让澈儿可以平安长大,不受到雷宸飞的威胁。
如果,佛祖允许她能够再有一个愿望,那么,她想要祈求内心的平静,让她可以想清楚,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是继续对抗?还是放弃?
或许在她的心里是想要继续对抗的,所以,她让人去江南找新的居所,要将澈儿他们搬迁到雷宸飞找不到的地方,好让他不能拿澈儿威胁她。
但或许她想要放弃了,因为,在一次又一次的敌对之中,那个男人总是能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教她只能屈服。
而且,在经营“怡记”上头,她遇上了些麻烦,一批从滇边要运到京城的上好茶叶,在运送的途中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到京城开箱时,发现茶叶竟然长满了蛀虫,根本就交不了货,只能认赔了事。
一些大大小小的状况,让她与梁大掌柜疲于应付,好不容易将事情解决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梁大掌柜告诉她,“怡记”开业至今几十年,不曾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多的状况,对于他们而言,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
藏晴躬身三拜之后,将手里的香交给香荷上炉,沉静了半晌之后,转身走出庙殿大门,与香荷两人顺着檐廊随意闲步。
这时,她看见了几名妇人在前头闲谈着,她们所谈论的对象,是正要走出白云寺,坐上前来迎接马车的一名衣饰矜贵的妇人。
“那不是『六如居』的傅夫人吗?不是听说他们傅家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小,还挺风光的吗?怎么见她的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啊?难道是她夫君去外头找了小的,她闹心烦吗?”蓝衣妇人说着笑了起来。
在她身旁的青衣妇人摇头,“不是,这几年来,傅兴老爷不知道已经娶了几房小妾进门了,他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最小的孩子才不过出生两个月呢!听说,是『六如居』做生意没长眼,却惹上阎王了!”
“阎王?”听到这个字眼,几个妇人不约而同地低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