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不,陶朱,她是我的,我不能让她走。”凤炽的眸色坚定,就算陶朱爷所说的每一字一句,他都是了然于心,可是,他就是做不到放手,“告诉我,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藏她。”陶朱爷叹了口气,“我让阿震带她走了,至于他们去哪里,这个我不知道,请恕我不能回答炎爷的问题。”

“好,你不说可以,我自己找,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说完,凤炽调头,一刻也不愿耽搁地离去,他要找到鸣儿,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他!

陶朱爷站在原地,看着他家的炎爷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过分的激狂与冲动,完全无法掩饰柳鸣儿对他究竟有多重要。

但他不能说凤炽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到他这把年纪,才知道这世上没有太多的“早知如此”,往往最多的是“当局者迷”,然后再要后悔时,往往都已经太迟、太晚了!

当秦震问柳鸣儿她想去哪里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要去找晚芽姊姊,想见见她最喜爱的“宸虎园”究竟是长什么模样,能令她哪怕是要了命,都要保护那座园林以及住在里面的人。

所以,虽然秦震百般不愿,还是带着她到京城找沈晚芽。

最初见到秦震与柳鸣儿到来,沈晚芽有些讶异,但是,她随即就恢复了冷静,将他们安顿在她以前所住的“苹秀院”里,小小的院落里,白色的苹花正是最盛放的时候。

“鸣儿,添件衣服,这儿不比南方,气候比较寒凉。”沈晚芽取来了一件薄袄子给柳鸣儿覆上,在她的身旁坐下,将一只食盒搁在她们两人之间。

“晚芽姊姊,鸣儿不懂,这『宸虎园』不过就大了些,我不觉得这里有比『百花谷』漂亮,也不觉得这里的人有多好,你为什么就是会舍不得呢?”

闻言,沈晚芽笑了,早就习惯柳鸣儿说话率直的风格,她打开食盒取了一块甜糕,交到柳鸣儿手里,“因为我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地方啊!自己喜欢的东西,看上的人,有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你不喜欢这地方和人,是因为在你心里有更好的,无法被取代的,这是好事,来,我也让人做了些肉饼,你可以给黄金吃。”

“嗯。”柳鸣儿取过肉饼,伸递到黄金的嘴边,却冷不防地被它拍掉,手背被它未全收的爪子划出一道血痕,“黄金?!”

黄金看见主子流血,轻呜了声,低头舔着飘落在地上的白苹花瓣,这个举动看在柳鸣儿眼里,却是不怒反喜!

“白银没有死,它还活着。”她捉住沈晚芽的衣袖,高兴地叫道。

“鸣儿……?!”沈晚芽疑惑地眨眼。

“黄金在吃花!是因为它肚子里有宝宝了,我怎么会没发现呢?从昨天来这里,它就一直在舔花瓣,晚芽姊姊,老虎只除了会找些治病的药草吃之外,要不都是吃肉的,可是母老虎有身孕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口味改变,就算是无益的花草都会吃,它不是故意要对我凶的,它要当娘亲了,所以必须保护肚子里的骨肉,是不是?黄金,是这样的对不对?”

这次,她放慢动作,接近黄金,轻碰它的脸,而黄金也对自己伤害了小主子感到歉意,柔顺地偎蹭,“黄金,我们回去,让我们回去『百花谷』,那里才是属于我们的家,让我们回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沈晚芽笑视她们一人一虎深厚的情谊,从秦震的口中得知柳鸣儿为了白银的死而消沉,如今黄金有了虎宝宝,想必可以带给她不少安慰,但是,她才刚当上娘亲,经历过一整段孕程,所以,她绝对不会忽略掉柳鸣儿身上的种种迹象,如果她猜得没错,柳鸣儿也应该有身孕了

“凤炽知道她在这里吗?”

“凭他的能耐,迟早会知道。”

竹林里,秦震与沈晚芽一前一后地相随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走出了竹林,就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原野。

秦震停住脚步回头,直视着沈晚芽白净的容颜,笑笑道:“你不问我与鸣儿之间的关系吗?”

“不,我不问。”沈晚芽摇头,唇畔泛着一抹近似苦笑的浅痕,“应该说,我不敢问,反正无论你究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都会保你平安无事,哪怕是要从凤炽这位阎王手里抢人,也都在所不惜。”

“要是问守阳知道你今天对我说这句话,怕要吃醋到死。”

“他知道,你与他是不同的。”

“但我们一样是男人,芽儿,只要是男人,心思都是一样的。”

“所以啰,男人才会永远都不懂女人心里真正的想法。”她轻颦浅笑,不以为意地耸了耸纤肩,“好了,我不跟你争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马上就走,可是这一路颠簸,你要多留心鸣儿的身体状况,她现在的身子不比平常,禁不起出半点差错。”

“你的意思是……?!”秦震讶异地睁大眼睛,看着沈晚芽。

“嗯。”沈晚芽点点头,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半晌的沉静,秦震明白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一路上我一定会好好看顾她和黄金,保证不出半点意外,芽儿,你相信我,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老是在闯祸的秦震了!”

“我知道,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你这些年的改变,知你如我,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好一句“知你如我”!秦震忍不住笑叹摇头,“芽儿,我在想,如果鸣儿能有你把话说进人心坎里的三分本事,她会更容易讨人喜爱。够了!听你这句话,我心里已经是十分舒坦窝心了,放心,震哥我早就没在怨你了。”

沈晚芽才刚送走了儿时的同伴与好妹妹不到二日,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不出意外,那个人就是凤炽。

“炎爷,久违了。”

凤炽眸光沉冷,直视着沈晚芽淡微的笑脸,“问夫人,我的来意相信你一定很清楚,我要见鸣儿。”

“炎爷只是想见鸣儿而已吗?依您的神情看来,您不只是想要见她,还想要将她要回去吧!”

凤炽不回答她的臆测,只是冷冷地问道:“她在哪里?”

“鸣儿妹妹回去了,回去她该回去的地方,不过,在她临行之前留下了这个,交代要我替她还给你。”说完,沈晚芽从怀袖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握在手心,高举起手,停顿在半空中,似乎在等凤炽伸手接下。

凤炽不喜欢她的故弄玄虚,却还是把大掌伸到她紧握的拳头下方,见她微微一笑,张开纤手,让手里的东西掉到他的掌心上。

他给鸣儿的凤纹扳指。

或许他早该猜料到,但是,他却逃避去想鸣儿会将订情物还给他!凤炽收回掌心,紧紧地将扳指给握在手里,几乎到了生疼的地步!她把订情之物还他,意思是要跟他断得干干净净吗?

“『百花谷』是吗?”凤炽再开口,低沉的嗓音仿佛从齿缝间迸出。

沈晚芽不否认,依旧只是浅笑着,“炎爷还不出发吗?别说我没给你忠告,要是你再晚一步启程,我怕你要后悔莫及。”

在回“百花谷”的途中,因为连日的不适,秦震终于告诉柳鸣儿她可能已经怀有身孕的事,他们都很清楚,孩子的亲爹是凤炽,在知情之后,一直到回“百花谷”之前,柳鸣儿不再开口说话,沉默得宛如一尊搪瓷雕的娃娃,美得苍白,没有生命。

“阿震,你不走吗?”

在进了“百花谷”的山堑之后,柳鸣儿来到八卦阵前,她回头看着秦震,终于开口打破连日的沉默,“我已经回到家,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你让人不放心,如果我现在把你给扔下,芽儿一定要骂我没心没肝,我不能让她怪罪我。”秦震笑笑,心想就算没有沈晚芽的交代,光是看在他与鸣儿的情谊上,他就不能抛下她不管。

“好,不走就不走,就留下来陪我吧!”她的心意已决,她不想见凤炽,而唯有把“百花谷”门关起来,才可以彻底断绝她与他之间的牵扯。

“鸣儿,你想做什么?”秦震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吗?”柳鸣儿笑着取出银匕,轻轻地在腕上割出一道血口子,让鲜血滴在八卦阵上,“对不起,阿震,怕是要委屈你一直留在『百花谷』陪我了!如果我是晚芽姊姊就好了,如果我是她,你应该就会心甘情愿留下来陪我了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很可惜,我不是她。”

相较于开山门时的天摇地动,关山门时,竟是意外的平静。

就算秦震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听见身后石壁移动的声音,也完全都明白了,“你在干什么?鸣儿,快把门打开!快打开!”

柳鸣儿摇头,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冲上去,不停地打着石壁,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因为被她的坏蛋爹爹留在谷里,所以每一次看见那堵墙时,总要气愤地踢它几脚。

这瞬间,在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点通透,想起她爹所留下的书信内容,他说要她把阵式全部破解之后,待山门开启之日,就是重逢之时。

那个坏蛋爹爹!柳鸣儿恨恨地把银匕往旁一扔,原来,不是开山门,不是把阵式全给化解,她爹的意思是要她去破阵,而重逢之日,她要的谜底就藏在某一个阵式之中!

“鸣儿?”秦震发现她情况不对,捺住了心里的焦急,轻唤了她,只见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另一条石径飞奔而去。

后悔莫及。

虽然,凤炽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沈晚芽,总以为这女子精明太过,但是,从那天出事以来,唯有她,所说出的话,不偏不倚正中了他的心坎。

疾风呼呼,宛如鬼哭神号。

最后,他还是晚了一步赶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谷门在面前关闭,自从那一日,这个“恶鬼峡”便再也没见过天晴,终年都是灰暧的天色,宛如这个空间被凝固在白日与黑夜的交界处,只有大风不停地呼啸,吹拂在人的脸上,彷似千刀万剐。

凤炽昂立在风口上,锐利的风刀刮过他的身体发肤之际,发出了咻咻的切声,但他无畏无惧,置身于这混沌之间。

每一天,他都站在这山门之前,等待着奇迹出现,可是他知道只要这“恶鬼峡”的风一日不停,就代表着“百花谷”的门就没打开。

熬着相思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加摧人心魂,但是,无论他觉得日子如何难熬,还是过了七个月,这段时日,他将凤家的船队交给凤官与陶朱爷,在山下风阻处盖了一坐三合小院。

“炎爷,又起大风了,下山回屋里去避一避吧!”古总管给主子取了件薄氅过来,当初他带了几名奴仆过来,都被凤炽给遣回去,只有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还有护卫汪飞,就住在山下的小院里,几个月来,虽然按时会有人送吃食饮水过来,但是日子称不上好过。

而说也奇怪,这种日子他们是不得不过,可是,前几日却有一个叫莲庆的和尚,竟然化缘化到了这里来,他带着凤官的手信,说要住上一段日子,希望凤炽可以好好照顾他。

凤官的书信写得十分简单,凤炽看完之后,也没多说话,只让古总管拨了间厢房给莲庆,为他准备素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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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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