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唔……」她真的要解释这种事吗?很尴尬耶,「就……你知道的,这两天赶截稿,我有点忙,所以……我两天没洗澡……」
果然,要承认自己很「胎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笑了出来,摆摆手说:「没关系,时间还早,你先去忙吧。我去巷口买早餐,你要吃什么?」
「欸?」
「还是你怀念我亲手做的?」
是有点怀念没错,但……
「蛋饼就好。」
「只要蛋饼就够了?」
「我看起来很能吃吗?」
他耸耸肩,没给正面回答,「那我先过去了,你忙吧,待会见。」
夏光桦仍是有些恍惚地关上门,旋身走往浴室。她拿起牙刷的时候,突然看见镜中蓬头垢面的女人。
老天,她刚才居然用这副德行出门见他,她还要不要形象啊?
迟来的害臊涌现,她的耳根泛红、脸颊温热,胸口怦怦跳着,像是有只蝴蝶在心脏里头翩然飞舞。
假日的游乐园人山人海。
她被小翔拖着去排了一个叫作什么列车的游乐设施,那长长的排队人龙绕过去又绕过来,足足绕了六、七圈,让她看了傻眼。「你一定要坐这个吗?」
「嗯!」毫不犹豫。
「可是……」她的脸上写着绝望,「可是道至少要排队一小时,你确定你可以等?」
「我要等!」坚定果决。
「……那好吧。」她觉得自己站个二十分钟就会想赖在地上。
孙时郁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脸色不太好——不是臭脸的那一种,而是身体状况差的那一种。
这女人肯定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吧?他想。
外头太阳正烈,他考虑了下,道:「小翔,我们先去沙坑那里堆沙子,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可是我真的很想坐这个。」小翔的眉毛瞬间变成了八字型。
「我又没说不让你坐,我只是说别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我们可以等人少一点再过来。」
小翔不说话,一脸受到创伤的模样。
夏光桦见了这气氛,连忙出言缓颊,「唉唷,没关系啦,反正小孩子就是这样,我以前还为了排个云霄飞车花上九十分钟呢。」
「是啊是啊,但前提必须是你的身体状况要好,你才站得了九十分钟吧。」
她张着嘴,哑口无言。原来他注意到了?
小翔抬头看着两个大人的互动,「把拔,阿姨生病了吗?」他想,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没有,我只是——」
「对,她病得很严重。」她正想否认,被他莫名拦截了,「她没睡觉,又没好好吃饭,所以你让她排队排太久的话,她会昏倒给你看,到时候你就要负责把她扛回家。」
这绝对是恫吓。
可是小翔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她苦笑了声,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伸手制止。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你别扯我后腿。」孙时郁刻意小声道:「而且我是真的很怕你倒下去。」
「我才没那么弱。」
她瞋了他一眼,却也由着他带着小翔转移阵地,前往小沙坑。
起初,她只是坐在一旁观看。
孙时郁他卷起衣袖,跟着小翔蹲在那儿堆着沙,小翔就只是拚命在沙坑里挖
洞,他则是负责把小翔挖出来的沙子堆成了莫名其妙的圆球体。
「把拔这是什么?」
「甜甜圈。」
「那这个呢?」
「波萝面包。」
「还有这个呢?」
「……红豆面包。」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终于看不下去,卷起袖子起身走了过去,道:「真是够了,好歹你也堆出一条长得正正方方的土司,还比较有点变化。」
「干么?我不能有弱点吗?」他偷了周检的名言。
「哈,原来你也有弱点?那我不展现一下我的强项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是不是?」她沾湿了双手,拿起一团细沙,开始塑型。
「说得好像你难得有强项。」
「我谦虚不行吗。」她抬头轻瞟了他一眼。
水亮的眸子在日光的照射下生出熠熠艳波,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他竟也悄悄心动。事实上,她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那种倾城美女,然而相处久了,他慢慢发
现她有一对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眼。
那是他最爱盯着看的部分,却因担心她尴尬,他总是尽量不去直视。
「啊,是米老鼠!」
小翔突然惊呼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定神一看,大吃一惊。这女人居然在沙堆上捏出了一张米老鼠的脸,而且还是3D立体的。
「你到底怎么办到的?」他不禁感到惊奇。
「别问,只管佩服我就好。」
「……」这女人尾巴快翘到天上了。
「我还可以捏出小叮当、Keroro、乔巴、面包超人。只是这里的沙粒太松散了,黏性不够,不好做复杂的造型。」
「这样还不够复杂?」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只米奇。
「还好啦,因为我只有双手,没有工具,很多细节都做不出来。」边说着,颊边的发丝滑下,遮到了她的视线。
她满手细沙,只得不断以肩膀将那绺发丝给抹到旁边去。
他见了,没多想,拍去掌上的沙粒,伸手过去替她将两颊边的发丝勾至耳后。
他的动作温柔而从容,正如同上次突然伸手轻触了她的脸颊一样。
夏光桦心跳骤然飞快,脸上却强作镇定。她暗忖,这男人如果不是天生的玩咖,就是他妈的没有神经。
「咳,」她回过神来,佯装一抹不甚在意的微笑,「谢谢你的体贴。」
「不客气。」他勾起唇角,收回了手,「我比较需要谢谢你。」
「谢什么?」
「全部。」
他的笑容,在她的眼里起了化学作用,变得莫名眩目耀眼。排队站个九十分钟算什么?她十分笃定,他才是那个最有可能让她昏倒的家伙。
午后,小翔玩累了,拿她的大腿当枕头,躺在上面睡得香甜?,两个大人则是坐在树下吹风,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十句话有八句是绕着小翔转,剩下的两句则是关心他的工作。
「你好像不太提你自己的事。」
「啊?」她一愣,笑了,「比起你的生活,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你也看到了
啊,我的生活很单纯,吃饭、睡觉、画稿子,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社交活动?」这年纪的女孩,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吧?
「怎么会没有?我常上网跟我的读者互动。」
「这算哪门子的社交。」
「还有编辑啊,合作这么多年,他其实不只是我的编辑了,说是朋友应该也不过分。」
孙时郁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却连一次也没见过。
坦白说,他很想追问她和那位编辑的关系。是曾经交往过的人呢?还是未来有可能交往?他很难想像,如果只是单纯的编辑,而且还是个异性,一般人会把家里的钥匙直接交给对方吗?更别说她是一个人独居。
他很想问个明白,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越了界线,正当他还在脑袋里举旗不定的时候——
「那个,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为什么会离婚?」
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虑。她或许觉得问这个问题不太好,也或许是害怕挑起不该被回忆的话题。
他这个被问的人反倒不太意外。
也许该说他早有心理准备了吧,他隐约觉得她早晚都会问他这件事的。
「我想你大概也看得出来,主要原因是出在于我工作太忙、冷落了她。最后她受不了,什么都抛下了,一走了之。」
「她连小翔都不要了?」
「显然是。」
她不敢相信一个母亲可以这么干脆地抛下自己的骨肉,不过转念一想,这类的新闻不也一天到晚登上社会版面?她又何必如此吃惊,徒增感伤?
「你知道导火线是什么吗?」他突然反问。
「是什么?」
「有一天,我忙到半夜十一点多才回家。在门外我就听到小翔大哭的声音,我以为那大概是人家说的夜惊。结果我进了门,看见家里一片混乱,花瓶碎了、书本倒落在地、衣被也四散在走廊上。」
她皱了眉,问道:「是遭小偷?」
「不是。」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