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说完,她抓起包包就要离开,可她前脚才一踏出,随即又缓缓退回了房内。
「你不是要——」孙时郁抬头一看,愣住。
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拿着手枪指着周静潇的额头,周静潇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两名刑警亦是。
「这不是周检吗?真是令人怀念。」李铭军认出了她的脸。当年就是这个臭女人把他送进牢里,他想忘记也难。
李铭军突然将周静潇抓到身前,以手臂勒着她的颈,枪口直抵着她的太阳穴,发号施令,「你们两个,把枪摆地上,踢过来。」
检察官的命就在歹徒手上,除了乖乖听话之外,能有什么选择?
孙时郁照办了,小刘跟进,他俩相继将腰间的手枪取下,缓缓弯身摆放在地,然后踢到李铭军的脚边。
「还有手机。」
他俩也照做了。
李铭军将两把警枪拾起,塞到了自己的腰间,随后又将两支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他挟持着周静潇步步退后,来到了大门口。
他并没有要求周静潇把她的手机交出来,这让孙时郁有了最坏的猜测,他几乎可以想像对方接下来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无疑会把周静潇带走,将他与小刘两个人反锁在屋内;接着,他会抓紧时间联络其他人,让背后的集团成员以最快的时间逃离现址。
最后,警方找上门也只会扑空;至于周静潇会有什么下场?他不敢想像,只知道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看对方就要退出屋外,他向周静潇使了眼色,对方懂了,也做了准备。
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周静潇嘴巴一张,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咬了李铭军的手臂一口,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哇啊啊!」李铭军哀号了声,举枪就想朝她头上敲,「臭女人,你敢咬我!」
孙时郁见状立刻扑上前想夺枪,却被李铭军将周静潇推了出去,瞄准她的背后扣下扳机。
「周检!」
那几乎是不经思索的本能,孙时郁一把抱住周静潇,以自己的身体护着对方,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两人双双倒地,子弹打进了孙时郁的背,周静潇则毫发无伤。
李铭军还想继续开枪,小刘见机不可失,立刻扑上前夺枪压制。
「时郁!」周静潇撑起身子,看着满地鲜血,她急忙脱下外套,按押在孙时郁的伤口上,「你撑着点,我现在叫救护车,你给我撑着!」
孙时郁茫然地盯着前方。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开枪,却是第一次在没有防弹衣的情况下受到枪击。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周静潇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很想说「没事,死不了,皮肉伤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可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
等到救护车抵达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孙时郁的运气还算不错。
子弹既没贯穿内脏,也没打碎骨头,所以手术很单纯,只是取出子弹的碎片、缝合,然后观察一下有没有发烧发炎的状况,若是一切安好,那么他隔天就可以出院、下周就能继续上班。
他醒来的时候,周静潇就坐在他的病床边,正式且诚恳地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你替我挡了那颗子弹,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那没什么。」他摆摆手,没放在心上,「看见歹徒对着检察官开枪,我想其他员警也会冲出去挡子弹。」
她苦笑,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未免也太正面了。而且,你还有一个儿子,万一你出了什么差错,我拿什么去赔给你儿子?」
「你不也有一个女儿?」
「……那完全不是我这句话想表达的重点。」
「我也不想从你的嘴巴里听到那些。」孙时郁转移了话题,道:「案子后来怎么样了,那些女孩找到了没有?」
「有。」
「跟东仔的死因有没有关联?」
「你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无关。」
「太复杂了,说简单点。」
「里面有一个女孩子,从东南亚来的。」周静潇顿了几秒,「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被打得很惨,别说是接客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他听着,没说话。
「制作笔录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会被打成那样,她说有个男人打算带她逃离那个地方,可是不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她被打个半死不活,男人则被一群人带走。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孙时郁叹了口气,没想到东仔被残忍杀害的原因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指认过了?」
「嗯。」
「所以东仔是因为她才认识了李铭军?」
「事实上,正好相反。」她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道:「根据那些女人的说法,林东恩是透过李铭军的牵线才会到她们的场子去工作。你知道的,就是当马夫、负责把风之类,后来跟那个女人熟了,聊的事情变广、变深,就渐渐愈走愈近。」
和东仔合作了五年多,理所当然也培养出了一些义气;事到如今,东仔惨死在恶棍的拳脚下,孙时郁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出手打死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无法不去思考,在计划逃亡的这段期间里,东仔是否有想过要求助于他?他是否曾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暗示或讯息?
「唉,别想了,」见他眉宇深锁,周静潇其实理解他的感受,她轻吁一声,「你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就算你自责到死,东仔也不会活过来。」
他没答话,只是露出浅浅的苦笑。
「不如我说点轻松的话题逗逗你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她脸上的表情令他有点戒心。他想了想,道:「那得要看你说出来的内容是什么。」
「嗯,事情是这样的。」她娓娓道来,「我的办公室里呢,有一些单身的女人,平均大概二十七、八岁吧,她们最近打算办个联谊,然后有人拜托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蛤?我?」他指着自己,一脸讶异,「为什么会问到我身上来?」
「恭喜你还算是有一点魅力。」
「你没让她们知道我离过婚,而且身边有个儿子?」
「当然有。」
「那她们为什么——」
「真爱无敌啊,哪有为什么。」
「……」
「还有啊,你这次受到枪伤的消息传出去,好几个妹妹心疼到心都快碎了,一整个早上疯狂传简讯问我你醒了没。」
「有这回事?」他眉一挑,怎么觉得这话里弧的成分居多,「你的办公室从哪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戏剧化?」
「从你中弹的那一刻开始。」
「你……」
「啊,还有,你想吃什么的话,可以列一张清单给我。」
「干么?」
「她们会很愿意带过来给你。」
「不必了。」他断然拒绝。
「真的不必?」
「嗯,真的。」
因为他现在只喜欢吃一个女人做的饭菜,即使她的厨艺不太好,即使她进步的速度很慢,他仍是甘之如饴。
「好可惜,我本来还以为——」
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
冲进来的是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她左右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病床上的孙时郁。
原本在交谈的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给吓住了。
那是夏光桦。
她长发披散,喘着大气,身上的衣服凌乱不整,一副活像是从七里之外狂奔赶来似的。
「光——」他启唇,却连她的名字都还没喊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什么嘛!」她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瘫软,扶着墙气喘吁吁的道:「我还以为你插管命危,结果人还好好的啊!」
插管命危?这又是哪招?
「我哪时候命危了?你祖咒我吗?」
「是那个什么小刘说的呀!」她反呛了回去,「不信,你自己去问他,他用你的手机打给我,说你受伤了,还一直重复说着什么血流不止、昏迷不醒,我当然会以为你命危啊!」
「我看你根本只听一半就把电话挂了吧……」
「哪有?我至少还记得问医院地址。」
「小翔呢?」
「去学校了啦,你傻了吗?」
哦对,现在是白天。
「我昏迷了多久?」他转向周静潇,问道。
「不到二十四小时。」给了个答案,周静潇趁机追问了对方的身分,「这位小姐是你的……」
被这么一问,夏光桦和孙时郁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