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在?!」
果然,夏光桦精力旺盛,还露出了一副想掐死他的脸,「三更半夜你叫我帮你顾小孩?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当然是去处理案子的事。」
「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做。」这不是藉口,离截稿日只剩三天,而她的进度却只达成了一半。
「我想小翔应该不会干扰到你的工作,七点之前他不会醒来。」
也就是说,只是提供一个床位,就可以爽爽的坐领时薪?
嗯……真邪恶,这太诱人了,可她很讨厌警察,说什么也不想帮警察带小孩。于是她咳了两声,道:「算了,虽然听起是个不错的赚钱机会,但我还是喜欢单独一个人的工作气氛,再见。」说完,她作势就要关上门。
「等一下。」他出声制止,伸出脚卡在门缝间。
「还有事?」
「一小时六百,如何?」既然知道这个女人很缺钱,孙时郁决定从现实面的角度切入,「之后我会再去找其他的临托,就请你帮忙这一晚。」
时薪六百,她该死的受到诱惑了,居然无法果断拒绝。
见她动摇,他继续加码,「七百?」
「好!」她几乎一口答应。
可答应的同时,她也万般懊悔。天哪,她怎么这么没志气?一听到时薪七百就投奔敌营,搞什么鬼呀?
「那就拜托你了。」他唇角勾了下,一脚踏上前,绕过她的身边,大方走进了她家,将孩子安安稳稳地轻放到沙发上。
夏光桦则倚在门边一脸纠结。
离去前,他还不忘交代,「八点之前要带他去学校,然后记得买早餐给他吃,就这样,行吗?」
「八点啊……」她一脸就是不太行的样子。
「有困难?」
「八点是我睡得正香正甜的时间。」她白了他一眼。
「需要我拨电话叫你起床?」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她吓得瞪大眼,一连说了好几次的不用。
孙时郁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却不是因为临托的事情有了着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状况的话,随时都能打给我。」
「那万一你正在攻坚怎么办?」
这女人,到底该说她实际,还是该说她想太多?他苦笑的道:「如果还活着的话,我会尽快回电。」
七点,夏光桦准时叫醒熟睡的男孩。
「喂,小鬼,起床了。」她戳了戳床上那只软绵绵的生物。
小翔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以一双惺忪睡眼看着她。
她本以为他一定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或许是满脸疑惑,毕竟睡前是在自己的家里,睡醒却莫名其妙飞到了别人家中,受到一点惊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没有。
他似乎不太意外自己会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甚至还能神态自若地说了声「阿姨早安」。
啧,真是可怜的孩子,肯定常常被自己的父亲丢包吧?想到这,她的内心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同情与愤慨。
果然,当警察的没一个是负责任的好东西。
「你要吃什么早餐?」
「嗯……」小翔坐在床上,很认真的想了三十秒,「可以吃薯条吗?」
「当然不行。」
「那鸡块?」
「不行。」
「吼,你们大人很奇怪耶,每次都一直问我想吃什么,可是我要吃什么都不给我吃!」
「少抱怨了,谁叫你脑袋里装的全是垃圾食物。」虽然她自己也是,「好啦,你动作快点,送你去学校之后我要赶快回来睡觉了。」
「阿姨还要睡哦?才刚起床耶!」
「才刚起床的是你!我可是拼了一整个晚上。」
「拚是什么?」
「……不重要。」她不想一肩挑起教育中文的责任。
之后磨蹭了半小时,一大一小终于出了门。
「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早餐。」
「薯条。」
又是薯条,到底是有多爱啊?
「早餐不能吃那个,你只能选三明治或是蛋饼,饮料只能喝豆浆不能选奶茶。」
「哦……」听了,小翔露出了一副世界末日的脸。
「别那种表情好吗?规矩又不是我订的。」是啊,是谁说小孩早餐不能吃薯条?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好吧。」小翔低下头,「那我要吃巧克力蛋饼。」
「蛤?」巧克力蛋饼是什么鬼东西?她忍不住笑出声,道:「你确定你想在蛋饼上面涂上巧克力酱?」
「嗯!」
「你该不会吃过吧?」她皱着眉,一脸嫌恶。
「有啊!」
真的假的?她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想到了他那位莫名其妙的父亲,「该不会是你爸弄给你吃的?」
小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突然牵住了她的手,抬头看着她,「阿姨,你会煮饭吗?」
她愣住,那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做巧克力蛋饼?」
他摇摇头,道:「就是煮很多很多的菜菜和肉肉。」
「呃……我不会耶,我只会煮泡面而已。」
「那个好吃吗?」
「还不错啊。」填饱肚子很好用。
「可以煮给我吃吗?」
「小孩子吃那个不好啦。」
「为什么?」
「因为——」唔,这原因还真复杂,「因为泡面加了很多人工添加物,吃多了会生病。」
「那你为什么要吃?」
她心虚了,「因为方便。」
「生病没关系吗?」
「也不是这么说啦……」
「不然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这么体贴哦?」明知是天真的童言童语,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小翔露出了困惑的眼神,「瘦虫……肉睛?」
她俯视了他一眼,道:「不懂吗?没关系,等你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你会一直陪我吗?」
「嗯?」
「你会不会像其他的阿姨一样不见?」
原来如此,她听懂了。
这孩子或许经历过了太多不同的照顾者,以至于他不愿再投入过多的期待与信任,这让她的心有点酸。
她笑了笑,道:「我可能不会一直是你的保母吧。可是,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哦!你想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
「真的吗?」
「嗯,真的。」
她想,自己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所以胡言乱语了吧?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承诺,还是一个警察的儿子。
从幼儿园回来之后,她应该要上床睡觉了才对,可是她没有。
夏光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机,看着新闻频道重播着同样的画面。
不知何故,她就是无法闭上眼。
刚才,小翔主动牵了她的手,那彷佛唤醒了她某条沉睡已久的大脑回路。她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那个叫作孙时郁的男人已经出去了将近八小时;而他是名刑警,这代表他的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是吗?
当小翔主动牵上她的手时,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错觉,好像她是他的唯一、是他的天与地,在那个喧嚣忙碌的早晨里,她成了男孩仅有的依靠。
于是,她忍不住想像,万一孙时郁哪天出了什么意外,小翔之后又该依靠谁?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抑或是亲生母亲?
天哪,她干么要烦恼这种事?!
意识到自己在浪费脑力之后,夏光桦低吼了声,不自觉地抓乱了头发,为自己的鸡婆而感到烦闷。
这时,门铃响了。
她吓了一跳,却在意识到来者可能会是何人的时候,赶紧冲上前去应门。
「你回来了!」
不对,这好像是女主人的台词,她愣了愣,支吾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下班了。」
孙时郁一脸疲惫,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小翔去上课了吗?」
「嗯……」她无法不去在意他的倦容。
「那就好。」说完,他拿出皮夹,抽了几张千元钞递给她,「我算了八小时给你,你算一下看看这里够不够。」
她接过手,却少了平时那种收到酬劳的愉悦。
「你吃过早餐了吗?」她突然抬头,问道。
「啊?」
「我刚才买早餐回来,不小心多买了,你要不要帮忙吃一点?」
他虽然面有迟疑,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进了门,看见了依然活像是战场的客厅,他忍不住笑了笑,迳自找了个位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