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南阳许攸
许褚斩杀刺客后,便急冲冲的跑回中军大帐,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名曲长气急败坏地把麾下所有人都赶出了中军营外,命令他们去加强戒备,自己却留在了外围和中围之间,用手一掰,竟然把栏栅上虚钉木板掰下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一位工匠拿起一把刚才修复的强弓,粗粝的大手在刚刚绞紧的弓弦上来回拨弄,感觉差不多可以再次使用后,他便将强弓负在背上,漫不经心的的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一名曹军士兵放下手中草叉,离开中军营地旁的草场,在他身后的草料垛里,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
一名书吏掀开帐幕,手里抓着几根计算得算筹,脸上挂着一幅熬夜工作的疲惫神色,他回头朝敞篷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帘子放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帐篷,没有通知任何同僚。
一名民夫从两辆马车之间爬起来,拍了拍头上的杂草,朝着中军大帐缓缓走来,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在七个不同的营帐内,七名曹军士卒似乎同时从梦中惊醒,他们慢条斯理的披盔挂甲,神情淡漠的拿起落兵台上的武器,面无表情地离开营帐,他们的举动表面上是彼此独立,可如果有一双眼睛可以俯瞰整个中军大营的话,就会发现,十多个人的前进路线连贯成了一枚锋利的钉子,狠狠地刺入了原本坚如磐石的中军大营外围。
曹操负手站在山腰上,目光凛冽的注视着那些缓缓靠近中军大帐的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整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须臾,他对着身旁的一个瘦小汉子说道:“史阿。他们你认识吗?”
史阿说:“认识,是王师收的门外弟子!”
曹操点点头后便不再说话,而是将视线移到整个中军大营,刺客群不断深入围障,沿途不断有曹军的岗哨在警觉前就被拔出,这些人既安静又狠辣。总是悄无声息之间施以杀手,手法干净利落,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刺客就深入到了第二重围障,曲长已经在这里开辟了一条狭窄的小通道,其他十一个人从这通道鱼贯而入,等第十二个人齐聚,他们彼此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同时从怀里掏出颜色一模一样的药丸。简单地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继续前进,一直到这时候,卫兵们才意识到有一支敌意对于已经渗透到中枢。
杀手们正要冲杀进辕门,忽然间,四面响起一阵催天塌地的鼓声,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呐喊声,有密密麻麻的曹军士卒从各个营帐内涌了出来。他们迅速地将这十几个刺客围城了一个圆圈,刀剑皆已出鞘。弓弩早已利箭上弦,许褚大手挥,喝令格杀勿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镞就朝着这些刺客们铺天盖地倾洒而下,伴随着一片血雾炸开。那些刺客不到呼吸之间就被乱箭扎成蚂蜂窝。
曹操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史阿:“就这样完了?当真是无趣,也不知道袁绍在那里找的这些人!”
说完便负手离开了山腰,在典韦的护卫下,闲情逸致地漫步走向中军大帐。曹操走到一半,扭头看了看还矗立在原地的史阿:“史阿,明日你就去许都教我的儿子们练剑!”
史阿一怔,拱手应诺一声:“是,丞相!”
入夜以后,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残酷战事终于结束了,双方像是两匹筋疲力尽的野兽,无可奈何地退回到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血腥味,许多没来得及收敛的尸体还横在军营外,密密麻麻的席子摆满了整个旷野,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里奔跑,它仿佛锐利的刀剑,在黑暗的天空中挥舞尖叫,可是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士兵发出来的惨呼,更让人觉得那声音仿佛是厉鬼还尖叫,听得巡逻的士兵头皮发炸,汗毛倒竖。
中军大帐,烛影摇曳,捉摸不定的幽光显得特别晦暗不明,虽然如此,曹操依然捧着一件竹简在孜孜不倦地读着,郭嘉献给他的那名妇人正在为其用热水暖脚,就在这时,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铠甲抖动的嗖嗖声,曹操抬头看去,只见许褚高大的身影已经掀帐而入,他先是不悦地看了一眼妇人,随后拱手禀报:“启禀主公,外面有一位来客,自称是主公旧友许攸,请求拜见主公!”
曹操放下竹简,眼睑横向许褚:“许攸,是袁绍帐下的许攸吗?”
“在下不知,那人只说,主公应该记得当年偷鸡宰鹅之事!”许褚一脸不快的说。
曹操听完,急忙一把将竹简扔在榻上,光着脚健步出帐,
“穿鞋啊,主公!”许褚说。
“丞相,丞相!”妇人说。
曹操目视前方,踩着地板咄咄咄地走出大帐,脚踏地板的声音在深夜显得特别的清脆,引得周围的将士无比侧目,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许攸双手合一,将手掌藏在衣袂之中,他的鼻子和耳朵被冻得通红,每一次呼吸都能呵出一口白气,他独自矗立在寒风中,目光希冀地注视着曹操的大帐,忽然,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中军帐内传出:“许攸”
许攸定睛一看,只见曹操身着淡红色中衣,光着脚底板,正在向他大步走来,曹操的身后还跟着提着一双鞋子的妇人和他的亲卫校尉许褚,他们口中不停的念叨:穿鞋啊丞相、丞相穿上鞋子等话语。
许攸双眼通红,急忙上前拱手作揖:“南阳故人许攸,叩见孟德公!”
曹操佝偻着身躯,他上下打量了许攸一番,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就连的他胡髯也都跟着笑了:“真的是你呀!”
随后快速地走下阶梯,光着脚踩在了硌脚的砾石上,他走到许攸跟前,双手握着许攸冰冷的手。笑呵呵的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许攸脸上挂着落寞之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袁绍不能相容,我若再不来投,恐性命难保啊!”,许攸说完,急忙用眼睛擦了擦眼睛的眼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哈哈~~~”曹操笑得极为和煦,摇着许攸的手臂:“真是天上掉下一座金山呀!”
“哎呀,惭愧”许攸急忙谦逊的说,
曹操摇摇头,脸上挂着肃然,语重心长的说:“我得兄台相助,大事可成,受我一拜”,曹操说完。急忙跪在地上,就是要拜一拜许攸。
“哎哟哎哟”曹操这一下惊得许攸急忙健步上前,伸手将曹操扶起,口中连呼不敢。
许攸将曹操扶起来后,上下打量了曹操一番,泫然欲泣的说:“孟德兄,高义呀,忘履相迎。着实令在下受宠若惊啊!”
曹操的笑容一成不变:“见到你许攸,我岂能不得意忘形嘛。走走走,进去说话!”
说完便拉着许攸一起进入了中军大帐,入帐后,曹操和许攸席地而坐,妇人急忙端来一斛已经沏开了的温酒放在桌案上,随后便缓缓退入大帐。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存在,什么时候该消失,这就是她能一直活到现在的乱世准则。
曹操先是和许攸把盏了一杯,随后便将酒爵放在桌案上,目光注视着许攸。笑道:“说说吧,为何来投我!”
许攸叹了一口气:“前几日,我曾给袁绍献一计,让他集结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马佯攻你大营,另一路集三十万精兵径取许昌,我告诉袁绍,无论这两路人马无路那一路成功,你曹孟德必将大败。”
曹操注视着许攸:“袁绍果真如此用兵,我必亡!”
许攸眉毛微微上扬,长吁短叹:“唉,可惜啊,忠言逆耳,庸主非但不听,反而要寄下我这颗项上的头颅,留作它日问罪。”
曹操笑呵呵的说:“良臣事庸主,真乃人生莫大的痛苦,如此妙计,袁绍怎会弃之不用?”
许攸双手一摊:“袁绍他认为你诡计多端,呵,你连堂堂的大汉天子都能用来行骗,岂不会设下伏兵,诱使我们去偷袭。”
曹操笑了几声,用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世人都说我多疑,看来还有人比我更多疑。”
许攸低着的头颅慢慢抬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说:“孟德啊,你已经把他们吓怕了,恕许攸直言,其实你曹孟德远没有那么强大,可恰恰,就是那些庸人心目中对你的恐惧,不仅助长而且成就了你的强大,所以我许攸来了,如蒙不弃,从今往后,许攸愿效犬马之劳!”
曹操说:“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天底下,只有我曹操才能配得上你的满腹才华!”
许攸眉毛一挑,郑重其事的说:“孟德,容我问你一事,还望你如实相告。”
“你我现在是同舟共济,我们是荣辱与共的兄弟,我有任何事情都不会瞒你的!”
“好,孟德兄,你军中的粮草,尚可支撑多少十日?”许攸问道。
“兄台真是高人,一语就击中了我的痛处,我此次出征,原本带了百日军粮,不料耗损巨大,现在只有五十日的粮草!”
许攸闻言,摇头哼哼了几句:“未必吧”
“唉!我跟旁人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还有一个月的!”曹操抿了抿嘴,伸出一根手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许攸嘴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低叹一声:“哎,可悲啊,我许攸冒死前来,诚信相投,原以为是弃暗投明,可孟德兄……”许攸有点失望的摇摇头:“一点都不相信我呀!”
曹操和许攸同时轻笑,他有点尴尬的说:“兵法云,兵不厌诈,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免得乱了我的军心。”
许攸手捻胡髯,喉咙轻笑了几声,就好像雄鸡即将打鸣,在咽喉里酝酿的声音一样,他目光注视着曹操,等待着曹操的下文。
曹操左右看了一番,两只食指架在一起,拼凑成“十”字的模样,信誓旦旦的说:“我目前还有十日的粮草!”
“曹孟德啊曹孟德,那怪世人说你是奸雄。”
曹操舔了舔嘴唇,等待着许攸的下文,那边厢只听许攸摇头笑道:“看来,他们都太低俗了,根本就不了解你,我认为你是奸雄的祖宗,古今无双,空前绝后,曹孟德,你根本没有十日之粮,我只是问你军中有多少粮食,可你前前后后总共给我撒了三次谎!”
曹操有点无奈,伸出了五根手指:“好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现在只剩下五日的粮草,我正在为此时焦虑着呢!”
许攸强忍住心中的不快:“曹孟德,你连隔日之粮都没有了,你军中已经断粮,从明天开始,你和你的军士将杀马充饥。”
曹操的笑脸顿时一沉,目光诡谲得盯着许攸,许攸毫不畏惧,迎面注视着曹操,就在屋内的空气就要凝固的时候,许攸轻笑一声:“孟德,许攸此来没带礼物,我就送你百万石粮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