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复活
按照采莲预测,疗伤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那还得是日日熬敷“玉虚散”,施展“金针渡劫”的前提下。
实际情况让她目瞪口呆。
伤势痊愈提前了整整二十五天。
当第五天的时候,我已可毫无障碍地施展剑法。
宛如一个奇迹。
伤口不但愈合,而且光滑细嫩得没有半点伤疤。
不只是新创,甚至连以前旧伤遗留下的疤痕,也统统破茧重生出新肌。
我稚嫩得像是刚刚出生婴儿。
每一寸都是崭新的。
整个人神采奕奕,闪闪发光。
不过最惊奇的不是采莲,而是我自己。
因为伤愈后,身上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让我都差点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一股陌生的感觉,瞬间击垮了我。
般若功。
赤月魔功。
两者被四道寒流紧紧搅拌一处,形成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暗金色真气。
我试图用禅宗心法操纵,结果失败。
我企图用魔宗秘法控制,结果还是失败。
我对它一筹莫展,唯有任凭它自由自在、周而复始地循环周身经脉。
它像一头翱翔九天的八爪金龙,将我身体据为己有,肆无忌惮地游弋着。
在一个个全自动完成的大周天循环中,每一次试图重新建立的微弱真气,不管禅魔都被吸收同化。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的剑依然很快。
快得匪夷所思。
利得一塌糊涂。
以前是一支离弦箭。
现在是一道太阳光。
箭有迹可寻始终向前,针对的只能是一个固定目标。
光无迹可寻无处不在,从任何角度刺出,由任何方位刺入。
“皇龙霸”。
我无可奈何地取个名字给它。
一条不怒而威、君临天下的龙族皇者。
它不断制造着先天真气,然后无私地恩赐给我。
任劳任怨。
源源不绝。
一丝丝,一点点,一团团,一股股,一群群。
这是我预料的发展方向。
它在慢慢积蓄着更强横的力量,准备突破下一层未知境界。
无知者无惧。
我期待。
我也知道无法抑止。
我预感到它攀升的将是人类前所未至的巅峰。
于是我记录下这一值得纪念的时刻,并庄严地命名为“皇龙霸”第一重功力:潜龙乃翔。
虽然我不想天下无敌,但若是有“龙”愿意帮我练级,那却绝对不会拒绝。
唉,我开始变成天下第一懒人。
因为它剥夺了我修炼真气的权力。
而且还在我身上镶嵌了三颗完美黑宝石。
左手无名指。
右手无名指。
颈下。
它们莫名其妙地融入了肌肤,看起来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存在。
更诡异的是,除了我谁都看不到它们。
我问过采莲,她却以为我在开玩笑,手和颈说空无一物的,哪来什么宝石。
我急了,抓住她的手摸给她看。
结果是小妮子情动,悄悄闭上了星眸,等待着初吻的降临。
我快发疯了。
最终却无奈承认了它们合法居住权。
这段日子,我仍勤奋练剑。
尽管谁都看不清我刺出多少剑,但是树身却清清楚楚记录着。
那是一棵老槐树。
它已被我砍了无数剑,树身遍体鳞伤。
我仍未停手。
快。
再快。
更快些。
我用“狂风剑”不断做出各种最简单动作。
那甚至不能说是剑法,而仅仅是一剑接一剑的连续。
我忘却了剑法。
只要快得敌人来不及躲闪,一剑已足够,根本不必画蛇添足。
如果你还没刺出一剑,我却在你体内进出三十剑,那么胜负不言而喻。
所以华丽剑法再不适合我。
那只会耽误我出剑的时间。
刺、劈、斩。
这才是我的最爱。
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用最快最直接地杀掉敌人。
“蓬!”老槐树终于不堪折磨萎然倒地。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断桩前,左手轻轻虚抚着剑锋。
万籁俱寂。
周遭鸟雀虫蚂蚁早被冲天杀气吓跑。
连池塘里的鱼儿都深深潜入水底,不敢冒出头来。
我幽幽凉凉凝视着它。
深蓝锋刃清清楚楚倒映出一双犀利无匹的鹰眸。
冰冷而邪恶。
绝情绝义。
六亲不认。
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是亡命天涯时,杀人后一种淡淡的快乐。
青城生活安逸而平静。
它泯灭了杀人的快感。
如今借着“狂风剑”蕴含的寒流,我重新找回了自己。
一个真实的古辉。
采莲心脏狂跳。
她目不转睛盯着古辉。
那名断桩前伫立的少年,脸上带着三分忧郁、两分淡漠、一分沉默。
剩余的四分是无人敢碰的杀机。
采莲也不敢。
三少爷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可怕。
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冷酷,在缓慢而坚决地形成。
视性命如草芥。
观生命如过眼云烟。
他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世间万物都不再能羁绊心灵。
除了剑。
突然间,她恨死了那柄剑。
如果不是它,少爷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无情得像一名刽子手。
甚至连往昔那一抹温馨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迷惘中,她蓦地发现一个人慢条斯理地走向古辉。
雄伟彪悍的身躯。
华丽名贵的长袍。
不可一世的表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脸上那道划过整张脸的疤痕。
令狐茧。
他指手画脚解释。
古辉淡淡倾听。
或者根本没在意对方,只是默默地观剑。
仿佛手里剑就是一切。
由于距离太远,采莲听不到令狐茧说话,却看到他骤然很激动,手指差点戳在古辉鼻尖。
“咚!”她的心狂跳一声,预感到一丝不妙。
因为由始至终三少爷都没说话,只是手指逼近的那一刻,他猛然抬起头瞅了对方一眼。
剑气冲霄。
光芒万丈。
那一眼的风情举世无双。
令狐茧不禁雄躯一震,甚至忘记发火,只是可怜巴巴地呆立。
采莲不由松了一口气,呢喃自语道:“幸亏没……”刚说到这,下面的话就嘎然而止。
因为眼前出现一幕骇人听闻的奇景。
“嗖!”一颗头颅闪电般跳入半空。
那赫然是令狐茧。
他脸上犹带有十二分的恐惧和不信。
来不及愤怒,更来不及惨叫。
看不见的剑。
看不见的手。
刹那间就毁灭了他。
头颅不断翻滚盘旋,划出一道凄美的曲线,最后狠狠砸落在草地上。
“蓬!”那一声轻响,惊醒了恍若身在梦中的采莲。
她失神地紧紧捂住了嘴巴,呆呆望着古辉。
断颈血泉井喷。
那片鲜红雾霭里,古辉落寞凝视着掌中剑。
他恍若纹丝未动,甚至连姿势都和片刻前一模一样。
若非有一滴鲜血悄悄自剑尖滴落到草叶上,采莲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古辉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快乐。
整个人都沉浸在某种秘不可宣的快乐情绪里。
舒服是唯一的感觉。
“呜!”采莲吓得差点失声痛哭,连忙用手捂住小嘴。
然后,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倒退。
每一步都很轻。
每一步都很静。
她不敢发出一点点声息。
星眸里那尊可怕之极的侧影越来越远,眼看就要从瞳孔内消失不见。
柔背却骇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啊!”采莲吓得双腿抽筋,软绵绵坐倒草地上。
她嘴唇哆嗦,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气,冷汗涔涔冒出瞬间湿透重衫。
死亡恐惧一瞬淹没了理智。
采莲脑海里一片混乱,利剑断头的惨景一次次闪过。
可隔了好久,背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默默等待着。
一直枯坐。
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勾弯月斜挂天际,那把杀人的剑也没落下。
采莲终于忍不住回头。
背后空空如也。
只有一棵小树、一片草地、一眼清泉、两只欢蹦乱跳的小白兔。
没有人。
“难道是幻觉?”
采莲有些狐疑,最后连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真撞上了一个人。
她拍拍泥土,整理仪表,努力做出一张笑脸走回“家”。
树丛后,青嶂石笼罩的阴影里。
公羊冶看着她离去,幽幽道:“她都看见了!”
我淡然点头,道:“我知道。”
公羊冶费解道:“为何阻止我杀她灭口?难道你不怕她泄漏给小弟知道?”
我轻声道:“杀了她小弟就不知道了吗?”
公羊冶沉思片刻,敬畏地瞅我一眼,叹道:“没错,很多事小弟早晚会知道。你做的对。”
我仰望一弯新月,悠悠道:“你猜小弟得知噩耗后,会做出何等反应?”
公羊冶雄躯剧震,颤声道:“难说!”
我微微一笑,左手轻轻摘下一片嫩叶,狠狠捻成一滩绿水:“至少表情会很精彩!”
公羊冶苦笑道:“若非有任务,我担心他会直接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我大笑道:“你太不了解小弟了。”
“哦?”公羊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疑窦。
我冷笑道:“一个死人永远比不上一个活人。在小弟的眼里,死去的令狐茧永远比不上活着的我。”
公羊冶半信半疑道:“可你无缘无故杀了令狐茧!他是组织重臣。”
我傲慢道:“我是幽冥三号!”
顿了顿,我一字一字道:“令狐茧竟敢对上司指手画脚,一点尊卑观念都没有,死了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