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天下大势
宋缺定定地凝视云龙啸,好半晌方哑然失笑道:“到此刻宋某方开始真正地欣赏你。也罢,此事便暂且搁下。你我之间协议不变,宋家那边的反对声音我会负责替你将其压下。”继而轻哼道:“宋某肯为他们跑这一躺,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若谁再不识抬举一力反对的话,便叫其立即滚蛋。”云龙啸点头道:“多谢。”
宋缺低叹一声,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苦笑道:“龙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家族的担子有多么沉重!有很多事都让人只能选择最无奈的路走。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哈!宋某便从未能放得下宋家,放得下整个天下。”云龙啸听得一阵黯然。便连宋缺如此人物,亦无法挣脱高门大阀的束缚。想当年宋缺本立志终生不娶,专于刀道,却受到整个家族强大压力的反对,一怒之下,竟同一丑女结成政治婚姻,应是其对宋阀作出的无言抗议。否则在这天下美女如云,连个端茶丫头都是“俏婢”的大唐世界,又何愁于姻亲家族中找不到如花美眷?
宋缺吁出一口长气道:“我现在需赶返宋家山城,联合岭南所有较有影响力的地方势力,对今后的争霸天下大计进行安排。龙啸你有何打算?”云龙啸回过神来,轻声道:“晚辈接下来会往洛阳一趟。”宋缺微笑道:“龙啸也对那和氏璧感兴趣么?”云龙啸淡淡道:“晚辈只是担心几个在洛阳的朋友罢了。至于和氏璧么?天下人尝言和氏玉璧,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安天下。在我看来,此话却是大谬不然。杨公宝库虽是一笔小财,但古来争天下者,从没有人是靠宝藏起家的。和氏璧更是言过其实。有识之士自不会仅为区区一块玉璧便选定真主,至于天下百姓,他们关心的只是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哪管坐天下的是真龙天子还是转世天魔?若和氏璧有用的话,那为何历史上会有如此多的昏君被愤怒的民众摘掉脑袋?”
宋缺锐目神光亮起,沉声道:“静斋传人师妃暄将会于洛阳将和氏璧交于未来真主,此事已在天下间传得沸沸扬扬。和氏璧虽无大用,但在静斋如此造势下,影响力仍是不容轻估。”云龙啸冷笑道:“挑选天下真主,造福万民?若静斋真有如此菩萨心肠,那为何五胡乱华,民不聊生之际看不见她们半点鬼影,却于现在天下分久必合的大势之下跳出来搅风搅雨,浑水摸鱼?”
宋缺油然道:“龙啸似乎对静斋颇为反感?”云龙啸淡淡道:“反感谈不上,好感全没有。”宋缺微一颔首,沉声道:“当年净念禅院发生之事,宋某亦有所耳闻。清惠当日所为虽颇有不妥,但却是心伤碧秀心之死,才导致一时失态。她与秀心向来情同姐妹,乍闻秀心噩耗之际,自是悲痛欲绝,道心不稳,失了往日的冷静。她因深恨石之轩,恨乌及乌之下,才对青璇诸多留难。否则以清惠去至心有灵犀的修为,又怎会被你一小童三言两语便激得心生嗔念?”
云龙啸这才想起宋缺的老情人正是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心道你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找女人实在没水平到极点,当下也不多言,转移话题道:“石之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宋缺眼中闪过深寒的杀机,冷哼道:“只不过是个输不起的懦夫罢了。若非看在秀心面上,当年宋某便提上天刀千山万水去寻石之轩晦气,让其知道他那所谓的不死印法,只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杂耍!”云龙啸心叫乖乖不得了。宋缺与石之轩二人到底谁才是大唐第一高手,向来是大唐书迷们争论的焦点所在。而现在照情况看来,宋缺既已决定全力助他云龙啸取得天下,那他与躲在幕后暗中操纵一切的石之轩,只怕早晚该有一战。
宋缺摇头叹道:“今夜我叹的气,或许比往年相加都多。”接着来到云龙啸身前,探手抓紧他肩头道:“洛阳此时风云际会,凶险无比。龙啸你既要前去,老夫亦不会阻你,但万事需小心为妙。”言罢自怀内掏出一块古香古色的玉牌,交于云龙啸手中道:“鲁弟与师道现时亦在洛阳,龙啸只需手持此块玉牌,便可命令我宋家于洛阳的所有人手全力助你成事。”云龙啸大为感动,忙接下玉牌放置妥当。宋缺哈哈一笑,不多说半句废话,飘然而去。云龙啸目送宋缺宽阔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下后,亦动身朝洛阳方向赶去。
——————————————
宋缺走后次日,云龙啸在山野间遇见一名采药的小童,询问之下,才知自己如今身在襄阳地界,距离东都洛阳尚有一段路程。襄阳位于汝水北岸,控制着广大的山区与上下游的交通,地理位置非常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对东都洛阳的安危更是关系重大。而襄阳城主钱独关则正是魔门中人,由此便可见魔门也如慈航静斋一般不甘蛰伏,欲乘此乱世成就一番功业。云龙啸想到自己才刚同魔门大佬祝玉妍拼个你死我活,若此时前去襄阳,想来钱独关也不会敲锣打鼓来欢迎自己,反是滚刀肉招呼倒大有可能。云龙啸微微摇头,决定不经襄阳,直接从野道赶往洛阳便是。他虽不惧钱独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自找麻烦。
云龙啸刚欲起行,却见眼前这小童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身高还不及他腰际,却面黄肌瘦,满脸风霜之色,不由心中微酸。云龙啸细问之下,才知这小童乃是山下村落一户人家,家中老父早年死于战乱,母亲却卧病在床,全靠一两剂汤药吊命。那村落原为各地逃避兵灾之人集居而成,极为贫穷不堪,小童为筹集药钱,无法之下,方冒险来山间采药。
云龙啸听得更是心中黯然。此处地势险要之极,连成年人都不敢轻涉,何况他一小小孩童?想当日以曲傲塞外宗师的身份,都断定自己负伤之时从山崖跌下亦决无幸理,由此便可知此地的恐怖。云龙啸不忍小童再继续冒险,有心接济于他,却发觉手头一时竟拿不出钱来。原先云龙啸随商秀珣救援竟陵,一路上的花销自有飞马牧场掏钱,故为贪方便,身上一两碎银都未带,只带了一叠千两面额的银票了事。他若将如此巨大数额的银票直接给那小童,只怕立时会为其招来横祸。
云龙啸犹豫良久,终咬牙将宋缺给他的玉牌掏出,运功抹去牌上花纹,将其变成一块光滑的玉坯后,才递给那小童,并再三告诫道:“你拿这玉去换钱时,定要一口咬定这玉乃是家传之物,要价十两银子,少一毛钱都不卖,明白吗?”其时莫说乡间百姓,便是一般城镇内的小康之家,一家五口有三两银子便可过活一个月,那小童直听得呆了。云龙啸却是摇头暗叹,所谓知微见著,从此事便知自己终不是争天下玩政治的料,拍拍那小童的脑袋,轻轻离去。
云龙啸心情不畅,缓步在山道行走。只要出此山道,便可绕过襄阳地界到达洛阳。哪知刚走没几步,一彪人马由林内杀出,挡住云龙啸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