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混乱的开局

11. 混乱的开局

马岱前脚离开,这边厢马超也准备去汶山,阴平两郡处理羌人的诸多事务。我仍是完全放心不下;趁他们都还在,我抽了一日找到荀谌,旁敲侧击地询问马超麾下兵马的部署。我本以为有的和荀谌扯,而且最多只能问出一点点信息,没想到荀谌陪我扯了几句后居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了。如今庞德为武都太守;那里有三千余骑兵,其中一半是马超的旧部,一半是新组建,由庞德统领,屯扎在下辩附近。这支骑兵专门屯在那里训练,就是为了今后越秦岭转战雍凉地区。汉中的新骑兵都驻扎在沔阳城外——要命,离武都郡够近,离南郑城却嫌远了一点!虽然马超直接掌握的兵马大多在成都,可他也还有将近八百人在阴平,在那里搞基建和其他各项事务。我越听越是发愫,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道,“那川西羌人的兵马,马孟起能指挥得动么?”

荀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但是不乏严肃地说道,“此事当需知马孟起意欲何为。书凤听吾说了一夜,如今可是该告知,书凤究竟忧心何事?”

“我…”我忍不住在肚子里暗骂自己。这是荀谌,不是少不更事的费祎!我早该知道,指望能在他这里蒙混过关,当真是痴心妄想!

“书凤从未怀疑过谁人心存异志,如今却为了马将军如此疑虑重重,难道是听闻了些什么?”荀谌又是问我道,声音非常平稳,但却仍是叫我暗自害怕。

我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只是听到了些谣言,放不下心来。可是我也很清楚,马将军虽说不上忠心耿耿,但是和我们总算是志同道合;我的疑虑成真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如今听了先生告诉我的这些消息,我倒觉得是我想错了。”

荀谌又是沉默地看了我许久,最后说,“书凤当真如此以为?”

我硬着头皮说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先生告诉我的这些信息,和我听到的谣言显然不符。是我自己不好,听了些流言蜚语就心里不安生;我不该随便怀疑马将军的。”

我也只能撒谎了——我总不能说,我知道马岱的军祭酒彭羕应该曾经劝过马超造反,而且现在的军队安排当真很适合马超造反,所以我不放心?荀谌显然不大相信我的搪塞,但是他没有问下去。又过了七八天,马超和荀谌也走了,双双去了阴平。七月二十一的时候,我收到费祎的第一封信;信中什么异常的内容也没有,费祎只不过说了一下拜访刘巴的经过,给了我一些我根本不在意的答案,又说刘巴会写信给我细议我提出的问题。日子平静而正常地一点点过去,就在我当真快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我却在八月的第一天收到了费祎从南郑寄来的第二封信。在一大堆琐碎事中,我只注意到了一句话:赵云婚礼刚刚结束,马岱便把彭羕派往沔阳,说是代马岱去检验骑兵。

信件送到的时候我正好在和一帮小鬼干活,看了信我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只觉得五心烦躁——马岱你究竟要干什么!我气闷地将信丢在一旁,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封信看得我头疼。

“贺小姐?”法邈叫了我一声,蹙着眉头,几分奇怪地看着我。“信中所说何事,教贺小姐如此慌神?”他问。

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算账吧,这些统计数据我急着要呢。”

说完我就自己埋着头接着干活了,省得和这些小鬼头磨嘴皮子。没想到过了十分钟,法邈却又是说道,“小姐方才算了十五笔和,却错了四笔。”

我很有种冲着他吼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放下手中的毛笔,勉强笑着说,“你说的对,我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这些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把算错的四笔改过来,然后接着做你的。我要出去逛逛,喝杯茶;你们忙完了手头的活也就散了吧。就这样;明日再见。”

我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小鬼,独自扬长而去。我真得吹吹风散散心情,然后好生想想眼下的事情究竟代表什么,我又要怎么做。如今荀谌已经走了,庞统和马超根本不熟,也不能和他谈;现在除了直接找刘备坦白,我还能做什么?想了一整个下午我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可是形势容不得我犹豫多久。吃完晚饭没多久,就有侍女递名刺到我屋子里,说是有人想见我。当我看见名刺上面“法正”那两个字,我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和法正见得不多,基本上没有任何私交;他来找我干嘛?特别是在我刚刚收到费祎从汉中寄来信件的这一天?

可是我总不能把法正拒之门外,于是我只能忐忑不安地到花园里去见他。法正一分钟没浪费,开门见山地问我道,“听说贺小姐收到南郑来信?”

他的语气平和,脸上还挂着微笑,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法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吾即为蜀郡太守,在成都城自然不会少了耳目;小姐遣费家少年往汉中,本已是惹人注目,如今他有书信到了,吾不免好奇。”法正说话当真是不打马虎,一针见血。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堆起微笑,继续装傻,说道,“嗯,今日我是收到了费祎的信。其实也没什么;我让他去南郑是去见刘子初先生送封信件的,因为我有不少问题想请教刘先生。今天费祎给我回了封信,讲了讲刘先生的几点建议。”

“既是如此,这一封信何至于让小姐如此忧虑?”

我很努力地掩饰,但估计法正一眼就能看穿我的震惊和慌乱。我开口问,“法先生究竟意指何事?”

“犬子说,小姐自从收到汉中书信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若是平时,我估计还有力气吼他为何监视我,可我现在可谓做贼心虚,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法正又是声音平和地说道,“还请小姐将费家少年的书信借吾一观。”

“你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法正。

“请将费祎的书信借吾一观,”法正沉声道。我蹬着他,一言不发,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法正哼了一声,说道,“可需吾报予主公,由他亲自来向小姐要这封信?”

我又是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法先生稍等片刻。”

我回到自己房间,取出费祎的第一封信,然后转回花园里,将信件交给法正。我的心脏一阵乱跳,根本停不下来,就怕他看出什么。法正接过我递给他的绢书,扫了几眼,然后竟然微微笑了。“小姐执意不肯以诚相待么?”他问我。

“你,你到底说些什么?”

法正又是笑了笑,笑得凌厉而嘲讽。“吾是敬重贺小姐,才好言相问;小姐却几多欺瞒,岂不是更叫人疑心?既然如此,小姐还请在此稍待片刻,吾自会使人去取信。”

“你…!”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撞上这样一个瘟神,真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啊!我咬了咬牙,说,“行了行了,我去拿。”

这回我再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拿了今天收到的费祎的书信出来给法正。他读了半天,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居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径自告辞走人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我真要麻烦了。

果然,法正走后不过一个小时,刘备就派人把我给叫去了。他的脸色糟糕得要命,眉目间是一种几乎抑制不能的愤怒。我刚走进书房看见他那神情心就沉了,见礼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刘备则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跪下!”

我一惊,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地跪下了。

“你也学会了知而不报,背主行事?当真想反了不成?”刘备冷笑着说。我呆呆地跪在那里,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刘备又是喝道,“呆着作甚?你知道些何事,又在疑心何事,都安排了些什么,还不一一说出来?!”

我不敢迟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从史书中彭羕的惊人语句,说到我在汉中的安排,又说到我从荀谌那里套马超军队的信息。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迟疑片刻,又道,“主公,这件事不关荀先生的事;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他绝不会有意瞒着主公什么。”

“友若自是不会;否则孝直又如何知道留意书凤?”刘备仍是冷冷地看着我,“倒是书凤,不过短短几载,便学会了欺瞒主君?”

荀谌!是他告诉了法正和刘备什么?刘备这几句话说的我眩晕,却仍是不得不勉力理清思绪,为自己辩论道,“我无心欺瞒主公什么,当真。我只是觉得,就史书里的那几句话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我只是本能地放不下心,所以将小费跟着去汉中,也只不过是想看着而已。若是真有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敢瞒主公…”

“闭嘴!”刘备猛地喝了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了,怒道,“你既问清楚了马孟起麾下兵马所在,却看不出此局之危?这又岂是你做得了主的?你当孤是摆设!”

这回我是真哭出来了,再不敢说话,只是跪在那里抽噎着抹眼泪。

我也不知道在那里跪了多久,突然又听刘备说道,“此事孤自会处理,书凤就莫要劳神了。这几日你莫要出府,更莫要试着送信出去;你若是敢对马家的人说一个字,孤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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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书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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