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逝世
聚义厅后面不远处是一间占地不大的佛堂,所有山贼都知道这里是严老夫人侍奉佛祖修行之处。命令所有的头目在聚义厅观赏刮人表演后,严辉就独身来到这梦中不断重现的神圣之地。望着门楣上的洁白的麻布编成的花儿,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还是情不自禁涌出无尽的悲伤,面容上的懒散随意也跟着消失不见。严辉将腰间的紫带解去,将门框上的白麻布扯掉几尺,三两下的束在腰上,这才迈步进入佛堂。无论怎么说,死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戴孝是必须的。
佛像是观世音,丈许高,下方是一方漆黑的棺材,棺材前是一鼎熏的灰黑的香炉。严老夫人跪在香炉右侧不远处,她手中拨动念珠,口中轻轻的念叨佛经。
严辉进来后,直接跪在棺材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事情都解决了吗?”严老夫人还是闭目,拨动念珠的手指更快了几分,她知道这个儿子解决事情必然要杀人。
严辉神情肃穆,沉声回答道:“今天为了少杀人,我稍微触及一点誓约,动用一点手段。借助张送和朱彪对我的恐惧,展现神经变态的性格,暂时镇住这些人。”
严老夫人连续拨动几下佛珠,轻声说道:“为了少杀人,触犯一点誓约,这没有关系。暂时镇住这些人,你以后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严辉老实的回答道:“该杀的杀,能留的留,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找出杀爹的凶手。”
“唉!”严老夫人叹了一声,睁眼看来,严辉俊秀的脸上此时满是认真肃穆,知道他虽然谎话连篇,从来不会骗她,心生无奈,轻声道:“你爹和我都不希望你杀人太多,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不愿你为了他这般杀来杀去,但我知道你必然不会放过那些凶手。你和你爹都是这样的蹶脾气,认定的事无论对错,都要坚持到底,所以你们两人一直无法相互沟通。你想说什么,就和你爹慢慢说吧,我先离开。”她起身出门,在门口处转身问道:“辉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杀人杀的太多,好吗?”
严辉对视过来,正容道:“娘,我杀人是为了不再杀人。如果当年我将那些人全杀了,也不至于如今需要我杀更多的人,还连累死了爹。”
严老夫人不再劝说,只是又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手中的佛珠递给严辉,轻声道:“这串佛珠我四年前就想给你,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你拿着吧。”
严辉恭敬接过,叩拜道:“谢谢娘。”
严老夫人见到他叩拜,面容露出欣慰的微笑,转过身,她步履蹒跚的走出佛堂。
严辉目送严老夫人离去,良久,他才转回身,跪在佛像下,双手捧着那串念珠紧紧的贴在心口,俊脸突然扭曲,不知何时俊目里已经聚集了盈眶的泪水。感觉心口不断的抽搐,严辉再也克制不住,眼睛轻轻闭合,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昏暗,清冷的佛堂里,慈祥,威严的佛像下,肃穆,漆黑的棺材前,一个少年紧拥一串念珠,在那里无声的啜泣,不断颤抖的身体是如此的薄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不知过了多久,似瞬间片刻,又似千百万年,严辉才缓缓止住心中的悲伤,他膝下的蒲团出现一个人脸似的湿痕,这人脸也是一副悲苦之色。
“呵呵。”严辉突然笑了,通红的双目,满脸的泪痕,将这笑容装扮的诡异狰狞。“好爹爹,娘去陪你了,你高兴吗?你这一个天下最笨的笨蛋!”最后一句他大吼出来。屋梁的尘土似雪花般飘飘洒洒的飘落下来,佛堂险些被他这吼声掀去屋顶。
“唉!”他长声叹道:“刚才我感觉到娘的死意已决,所以没有阻止她。你应该知道她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的。娘一直不把你下葬,除了让你等我回来,也有陪你一起去的意思,她的这个意思我无法违背,所以,爹,请你不要怨我。再者,她这死,也比因为思念你而生不如死的活着要好。有生有死,才是完美的人生,所以我也不愿阻止她。”
“娘的事先不说,我先和你说一说你。爹,你这一生真的很失败。你重情重义,换来的却一直是兄弟的背叛。做土匪不是做大侠,不能讲究义气情义。
他们那些外人可以不知道,但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寂情天下算得了什么,你以为它真的可以控制我的性格?白痴!我严辉怎么可能被武功心法影响到性格?十年前,我篡位不过是为了帮你杀了那一批将要叛逆你的人;五年前,我那么做是为了帮你震慑这剩下的人;没有想到才五年,你还是被他们暗算死了。
你一直认为是你一生最大失败的儿子——我,又岂是你能够理解的?说真的,有时我看到你义薄云天的气概确实很佩服,毕竟我前世所在的世界没有你这么义气的人,只是可惜你的义气用错了对象。当土匪靠的不是义气,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向你诠释。等着,等着你儿子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土匪。
最后告诉你,温柔的善良是罪恶滋生的温床,你虽然一生行侠仗义,但你的一些侠义行为造就了极大的罪恶。冷酷无情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我要用冷血凶残造就一片洁净的空间。”
严辉说完,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向严老夫人从未改变的卧室行去,念珠被他狠狠的扣在手心里。
院落依旧清冷无声,叶子红彤彤的枫树似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剑直刺严辉心口。熟悉的门,熟悉的树,熟悉的土,甚至那儿时亲身刻画在墙壁上的长痕也一丝都没有变动,严辉忍住悲痛强行让面容充满微笑,稳了稳身形,然后小心的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望向床塌,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在看到严老夫人失去呼吸的躯体,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口绞痛,脸上的微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看着床上如同熟睡的母亲,一时之间不想动弹,脑海里都是儿时她对他的疼爱。
屋内无窗,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屋里还是光线黯淡。严辉轻轻的跪在母亲身前,小心的将最后一缕反射来的光线遮住,顿时那因为死亡失血而苍白的脸不再显得惨淡。
“她说你很快就会来,你果然很快就来了。”这声音似山泉般柔和甜美,让人没名的心动。
严辉身躯猛地一震,随后长叹一声,目光依旧注视在严老夫人的脸上,他轻声道:“你先出去,好吗?我想和娘单独待一会。”声音如此的温柔,似乎微微大上少许就会将母亲惊醒。
“好的。”
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在屋内响起,虽然不大但它却很清晰,清晰的让严辉再也无法沉寂那死渊般的悲痛中。收拾一下心情,轻轻的抚摸那苍老的面容,他慢慢的站起身,缓缓的走出房门,待将房门轻轻掩上后,他才去看那枫树下的女子。
这是一个少女,长相极美的少女。红色枫叶下,一身白衣的少女婷婷玉立,似玉般洁白肌肤在阳光的辉映下反射一种柔和的光泽,她似涿清涟的莲花,纯洁无瑕;又似降临凡尘的仙子,不着凡尘。
严辉在关门的瞬间就已经满面笑容了,此刻看到少女,习惯的笑容不由得一凝,但随即恢复平时的自然。目光中的好奇大胜,他轻轻的走上前几步。
目似秋水纯净无瑕,眉如远山黑亮修长,这两者虽然亮丽优美,但最出色的还是它们之间那长且黑的睫毛。严辉从没见过女人的睫毛会如此迷人,它们似乎可以在眼皮蒲扇间将你的心儿永远的锁在眼眶内。
严辉慢慢的挨近那少女,在两人几乎接触时才停了下来,那高耸的酥胸与他只有一指的间隔。“说吧,我娘给了你什么保命的东西?”暧昧的情形下,温柔的语气里,话语的内容却如此大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