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实我早察觉了,就算一开始真的不懂,日子久了,又怎会不知?”二姊身上的伤,他不是没发现过,大姊和皇叔的暧昧,他也隐隐察觉,只是,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懦弱,懦弱得不敢去面对,就这样装聋作哑,天真又快乐地过每一天,却不知,我的安乐是我的亲人付出代价得来的。”他的皇位、他的命,全是姊姊们护来的。
“不,不是不知,只是不敢去面对。”可是,他忘不了皇叔脸上的笑,那笑容彷佛看透一切,看透他的卑鄙,看透他的软弱,看透他的故作无视,因而……轻蔑。
是,那样蔑视的笑是他应得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对我这样懦弱的人付出值得吗?”南飞瑀咬唇,觉得羞愧。
“在他们心里,大哥哥一定很重要。”
南飞瑀一愣,怔怔地转头看小女孩。
小女孩对他笑,圆眸因笑容而灿亮,她侧了侧首,像是在思索,好一会儿,才又道:“因为很重要,所以才会拚命保护,大哥哥有很好很好的亲人耶!他们一定是想看大哥哥的笑容才会这么拚命保护大哥哥。”
“笑容?”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姥姥说,只要我开心的笑,她也会很开心,可我难过,她也会难过,大哥哥的亲人也是这样吧?”
“可是应该是我保护她们的……”父王的托付,他没有办到。
“那大哥哥就保护她们呀!现在不行,还有以后呀!”
“以后……”南飞瑀怔着目光。
“是啊,现在被保护,以后就换你保护她们,这样才叫亲人呀!”小女孩对他笑。
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南飞瑀不禁想到姊姊的笑,面对他,她们总是笑,他开心,她们也开心。
现在是他被保护,可是,他也可以保护她们,就算现在不行,至少还有以后。
只要他不再懦弱,只要他强大,他就能守护她们。
茫然的眼瞳渐渐坚定,南飞瑀笑了,他抬起头,却不见小女孩,他不禁错愕,“小妹妹?”他喊,可四周却无人影,只剩下早已熄灭的灯笼。
雨已停了,天也渐白。
他拿起灯笼,再看着四周,却遍寻不到红色的小身影,只有手上的灯笼告诉他这不是场梦。
他笑了笑。“谢谢。”他低语,不管小女孩听不听得到。
拿着灯笼,他举步走向皇城。
他的心不再无依,他已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想到那抹轻蔑的笑,南飞瑀扬起唇瓣。
他,会让那抹笑消失;他,会守护他仅有的亲人。
父王,瑀儿会办到的。
金碧辉煌的大殿,文武百官站于两侧,手持笏板,战战兢兢地垂首,几乎是紧绷地面对此时沉滞的气氛。
南飞瑀斜倚着皇座,手肘支着脸庞,年轻的俊庞微勾着一抹淡笑,手指在腿上轻点,一身金黄龙袍衬出君王的尊贵。
他的相貌清俊,几乎可说是漂亮,温和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而那张好看的唇总是噙着儒雅的浅笑,黑眸因笑而微弯,有如一轮清雅明月,这样的笑容极迷人,可是站立的文武百官却更沉默,垂下的眼完全不敢抬起。
站在中央的刘尚书更是冷汗涔涔,他偷觑着南飞瑀的神色,见南飞瑀笑得温润尔雅,心头却更颤抖。
这个少年皇帝,心思难测到让人难以捉摸,那张俊雅的脸庞总是挂着温和的笑,让人以为他好掌握,可他们这些大臣却从来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当年辅佐皇上的摄政王卒于战役,而后,守护金陵皇朝的圣女又在明奚国失踪,当初皇朝一片慌乱,年仅十六的南飞瑀却一派沉稳,不见一丝惊慌,那张俊脸挂着淡淡的浅笑,看着他的笑容,他们的心却渐渐平稳下来。
南飞瑀迅速派人搜查圣女下落,没多久,守护圣女前往明奚国的禁卫统领受伤回国,他们这才知道是明奚国君觊觎圣女,让圣女生死不明,南飞瑀立即下令攻打明奚国,半年后,甚至宣布金陵皇朝以后将不再有圣女。
没有摄政王与圣女的存在,南飞瑀完全掌握住皇权,他不再是以前年幼只听从摄政王指令的皇帝,十六岁的他,虽然年轻,可却已让人难以捉摸。
刘尚书记得当年皇上宣布金陵皇朝将不再有圣女继任时,一群大臣立即站出来反对。
面对众臣的反对,南飞瑀不恼不怒,他只是噙着温润的笑容,如珠玉般的清嗓柔和。
“哦?你们觉得废除圣女继任的事不好?”
“皇上,因为圣女的庇佑,我们金陵皇朝才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运才能昌隆,圣女是民心寄望所在,废除圣女之事万万不可,请皇上三思!”为首的礼部官员恭敬道。
“哦?”南飞瑀轻应一声,黑眸缓缓扫了众臣一眼,“原来因为圣女,金陵才能繁盛,没有圣女,金陵就会衰退,既然如此……来人,摘下他的顶帽、官袍。”
“皇上?”礼部官员一阵错愕。
南飞瑀仍然笑得温文,“没有圣女,金陵就会亡败,既然这样,朕要你们这些文武百官做什么?”
他的语气温和,没有一丝怒意,可众臣却惊得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皇上,臣……”礼部官员急忙想开口。
“嗯?”南飞瑀淡淡一睨,他嘴边的笑容未曾消失,对方却感觉心头一颤,而他头上的顶戴和身上的朝服也被摘下,随即被侍卫架着离开大殿。
“你们还有意见吗?”支着头,南飞瑀淡淡询问,众臣屏息,不敢吭声,连方才跟着反对的大臣,看到同袍的下场后,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既然没意见,那么从今往后,金陵皇朝再也没有圣女,也不再需要圣女,金陵的繁荣不是靠圣女的庇佑,而是看你们这些官员能有什么作为,如果没有圣女,金陵就无法再维持繁盛,那么……朕摘下的不会是你们的官职,而是你们的脑袋。”
当年,从皇帝口中吐出的话,极柔和、却也极清晰地传入众臣耳中,从那时候起,他们就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已不是能任人摆弄的傀儡皇帝,他已掌权,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
刘尚书想起当年的情形,而七年来,南飞瑀也实行他的话,他要的是会做事的臣子,那些奉承贪污的官吏全被贬职,刘尚书还记得之前有个大臣仗着权势,不仅私下贪污官银,甚至强抢民女,作威作福,皇帝一知晓,二话不说,直接在大殿上让人将人拖下去,直接处斩。
而当时,南飞瑀的脸上就是挂着现在的笑容,想到这,刘尚书身上的汗几乎快浸湿官袍。
见刘尚书脸色惊惧,南飞瑀才徐徐开口,“选召秀女进宫,国不可一日无后,怎么?朕的后宫这么值得尚书关心?”也是,不只后位虚悬,他的后宫连个妃子也没有,也难怪这些大臣担忧了。
“朕听说尚书之女正值芳华,才貌出色早传闻各地,没意外的话,应也在选召之中,要不要朕直接封为后,让尚书当个国丈?”
刘尚书听得脸色发白,立即下跪。“皇上,臣、臣不敢!”
“不敢?”南飞瑀微笑,略长的黑眸也泛着笑意,明明笑得万般儒雅,但刘尚书却开始打颤。
“尚书方才不是还说得振振有词,现在又不敢?那么,尚书是想要如何呢?说来让朕听听。”
“臣、臣……”皇帝的口气愈柔和,刘尚书就愈恐惧,怕得说不出话来,他急忙向站在一旁的左右丞相求救。
左相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到,右相在心里叹口气,也看不下老同袍被皇上吓成这样,只好站出来。
“请皇上息怒。”
“怒?”南飞瑀轻轻挑眉,嘴边含笑。“右相,朕何时发怒了?”他一直都很温和呀!
“皇上,尚书素来忠心耿直,会提出选妃之事,也是关心皇上,毕竟皇上已过弱冠,可后宫却无妃子,皇上,这于礼法不合,何况众臣与天下百姓都期待太子的诞生。”右相不卑不亢,恭敬地说道。
“右相,你们该关心的是国事,而不是朕的事。”要不要选妃,由他来决定,而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