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水章 天地五行*水淹(3)
慈悲的莲花,却有着利刃一般锋利的花瓣,它在缓缓地旋转着,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无奈却是必须的绞杀。
博陵渡口,那朵透明的金莲倏然而至,化作一蓬金色的雾气,悠然洒落。
曹仁努力抑制着内心的不安纵马而来,已经渐渐接近。
此时,曙光渐显,朦胧的雾气将整个博陵渡口装点得若隐若现,宁静得宛若一个无一丝烟火之气的人间仙境,但那种似有似无的杀机一直未曾离去,离得愈近,这种感觉便愈发清晰。
然而曹仁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要想甩开追兵并且和南下的大军相汇合,博陵,正是唯一的出口。
汩汩的水声已经盈耳,粼粼的水光已经透过雾霭映入眼帘,晓风残月里,杨柳岸边,几艘横斜的小船。
这样的景象落在曹仁眼中,竟是那样的亲切,因为他知道,只要越过了眼前这道河流,对岸,就已经是曹操大军的地盘。而且,就像天赐的一般,这里,竟然也为他准备好了渡河的小船!
马蹄更急,那几艘小船,几乎已经成为了曹仁此刻唯一的目标。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渡口的时候,薄雾中突然间凭空出现了一溜黑影,宛如鬼魅,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横亘在了曹仁和渡口之间。
暗隐的杀机突然如身边的雾气一般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所有。曹仁仓促间一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希律律一阵长嘶。马蹄还未落下,一声雄壮的怒吼已经传来:“曹仁!张飞在此,还不束手就死?!”
一星寒光裹挟着一缕炙人的火热劈面而来,速度之快,简直让曹仁肝胆欲裂。在这一瞬间,可以说曹仁根本就没有看清对面来人的面目,只看见一点犀利的矛尖在眼前迅速变大,遮蔽了整个世界!
曹仁已经是避无可避。这一枪的惊艳,已经将死亡的诱惑演绎到了极致,气机锁定,直如无数条铁索横江,曹仁只觉得浑身一紧,几乎已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甚至就连他座下的战马那扬起的铁蹄,也为之停滞,竟是有一刹那的定格!
一矛之威,竟已到了锁定时空的地步!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种异乎寻常的威力,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定格,却正好救了曹仁一命。
张飞出手,向来对于战机拿捏得妙到毫巅,他蛇矛出手,早已算定了曹仁的战马前蹄下落的一瞬间,自己的矛尖紧贴着马头穿过,不但正好避过了曹仁的视线,让他难以发现自己蛇矛的轨迹,而且矛尖所指,正是曹仁的咽喉!
他几乎已经感受到了矛尖饮血的那一刻,那种熟悉的、令人振奋的战栗!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他算定的轨迹竟然发生了一点异样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他蛇矛矛尖并没有如预想的一般从马头上擦过,而是直接刺入了战马的脖颈。
巨大的冲击力加上张飞那非凡的膂力,蛇矛那足足接近三尺的矛头直接穿透了那匹战马健壮的脖颈,在距离曹仁咽喉不足三寸之处停住。
张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随即便是遏制不住的暴怒。只见他须眉戟张,一对环眼睁得溜圆,嘴里暴喝一声,双臂用力,竟然不管不顾地将马匹战马连同马背上的曹仁一起挑起,在空中挥舞一圈之后,矛尖一低一送,将曹仁连人带马一起扔进了河中,一声巨响之后,水面上冒起了一朵鲜艳的血花,却是再也没有看见曹仁浮起。
张飞回过头来,向着一干目瞪口呆的曹军将士大喝一声:“呔!尔等是战是降,早做决断,不要耽误俺的功夫!”
声如霹雳,震耳发聩,那些离得近些的曹军将士竟然有一半难以遏制内心涌上的恐惧和战栗,就这么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其余离得远些的也是魄散魂飞,还不等张飞率人冲杀,这些人已经是一哄而散,向两旁沿河岸飞奔而去,在大部分人死于张飞手下的围剿之后,有一小部分人侥幸逃脱,跳入河水往对岸游去。
要知道这些曹兵从新野城中逃出之后,大半夜的时间都在亡命奔逃,而且这其中还经历了新野火烧、白河水淹、沿途敌兵的围追堵截,早已是心惊胆寒,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加上人困马乏,体力透支已经到了极限,这一下再跳入水流宽阔的河水中,竟有大部分人再也支持不住,不久便沉入河底,魂飞渺渺了。
岸上的张飞纵马挥矛,往来驰骋,眼见曹兵已经是死伤殆尽,而看河面上零零星星那几个尚在努力挣命的曹兵也委实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也懒得再去追赶,随即挥手让手下打扫战场,押解着战俘疾驰而去。
渡口对面,岸边的浅水中突然冒起了一阵水泡,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缓缓冒出水面,在小心翼翼地窥视了一圈,发现并无任何危险之后,这才猛地站起,露出了大半个身体。
只见他身上铠甲华贵,神态仓皇,却正是那位不可一世而来,仓皇鼠窜而去的曹仁。他浑身水湿,手里犹自抱着一块二三十斤重的卵石。
原来,就在曹仁连人带马被张飞挑入河中的一刹那,狡猾的他心念电闪,立刻把双脚从马镫里脱出,潜入了河底。
因为曹仁本是北方之人,水中功夫并不在行,加上他身为大将,身上的衣甲甚是厚重,虽然在战阵上足以抵御刀兵之伤,然而一旦落入水中,便成了一种致命的累赘。
然而对于此时的曹仁来说,水面的威胁却是更大,因为一旦他露出水面,行动不便的他立刻便会成为张飞以及他的手下们弓箭的靶子,而因为张飞膂力极大,这一挑已经将曹仁扔过了大半个河面,此时的曹仁距离对岸不过十几丈远而已。
那曹仁也是一员成名上将,武功之高,堪称一流,其闭气之功自然也非同一般。他此时犹自有些害怕一不小心浮上水面,于是随手在河底抱起一块大卵石,迅速向河对岸走去。
凭借着过人的体力和闭气之能以及在无数次的生死考验中练就的那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静,曹仁在入水的那一刻已经辨明了方向,落入水底之后,他甚至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搬起石头,抬脚便往河对岸走去,而且方位辨别,不差分毫。正如他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就在他已经感觉坚持不住,正要张口的一刹那,但听头顶水响,鼻孔已经露出了水面。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窥视,却只见河面上星星点点,布满了部下的尸体或者是败兵,而身后对岸,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张飞已经基本结束了战斗,此时的他正忙于带人清理战场,似乎根本未曾在意河水中的自己和那些为数不多的部下。
曹仁暗呼侥幸,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对岸,顾不得招呼手下,立刻快步走到一匹无主的战马跟前翻身上马,在晨曦中迅速逸去。
一直背对河面的张飞这时才转过身来,看着曹仁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困惑。此时的他真的有些弄不明白,那位一直远离战场的军师孔明,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然能将战场上发生的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就好像他早已提前经历过这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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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温暖的阳光缓缓地铺遍了整个山坡,被孔明困住,一夜未曾得以离开小山一步的许褚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因为他已经隐约意识到,那孔明将自己困住而并不发动真正的攻击,也许就是为了那位被自己所激率兵进入新野的曹仁。许褚人虽粗鲁,但却要比曹仁等人更有全局观念,他虽然明知道曹操的这些同族将领们一个个目高于顶,根本就没有太过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外姓将领们放在眼里,但他对曹操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他可不愿意因为任何原因而导致丞相任一场决策和战争失败。
就在他心中最后一点耐心也即将消耗完毕的时候,就在他手中的长刀缓缓举起,正想拼了性命冲击壁垒之际,却突然发现头顶一点日光突现,四周那些壁立而起的滚木巨石竟犹如滚汤泼雪般从上至下地迅速消融,只是一转眼间,周围的壁垒已经是不复存在,和煦的阳光蓦地照射在了他的身上,周围再也感受不到一点一滴的阴霾。
他急忙抬头向山坡上望去,但见晨雾缭绕中,一带山林郁郁葱葱,晨风吹过山坡,发出一阵阵清幽的涛声。而山林间那个吸引他前来,以一人之力玩弄他和手下数千兵马于掌股的年轻文士,此时却早已鸿飞杳杳,不见踪迹。
许褚心中烦闷,他回过头急忙往新野方向望去,却见昨晚还好好的一座城池,此时竟然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一阵阵散发着焦臭的浓烟从城中冲天而起,熏人欲呕,而透过早已倒塌的城门看去,但见城中断壁残垣,隐隐约约躺满了曹兵服饰的士兵。
看到这些,许褚心中就是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最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巡视了那座小山一眼,随即挥兵如飞,直奔新野。
此时的他心中仍存侥幸:曹仁武功精强、身经百战,而且智谋深远,算得上一位深通谋略的帅才,有他坐镇新野,也许事情不会像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然而等他的战马通过已经没有了城门的城楼之后,眼前的一切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城中伏尸遍地,处处墙倒屋塌,断壁残垣之间,犹自有星星点点的余烬未息,在晨风中时不时冒起火光。
许褚心中着忙,此时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昨晚孔明之所以将自己引离新野,然后用幻术将自己困住,为的就是让自己和曹仁首尾不能相顾,然后各个击破。而他之所以未曾再来攻击自己,却又有两个可能:一是火烧新野围歼曹仁的战斗并不顺利,一是原本对方的兵力就捉襟见肘,根本没有能力同时展开两处战场。而照城中战场的情形来看,第一种可能好像并不存在,因为在城中遍地的尸体之中,并没有看见几个荆州兵,很显然曹仁一方在昨夜的战斗中必然是一触即溃,整场战斗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许褚的战马在新野城中迅速穿过,他在为曹仁感到悲哀的同时,心里也极快地做出了判断:新野兵马必然是势单力孤,根本形不成真正强横的战斗力,也根本不足以支持正面的、大规模的战斗!对方必然是在以进为退,在牺牲了自己苦心经营的新野县城的同时,竭尽全力给予己方以重创,以此来威慑曹军不敢步步紧逼,好给自己的主力撤离的机会!
许褚并不迟疑,他率领军队穿城而过,沿着零零散散躺满了尸体的小路一路疾驰,在昨夜曹仁亡命逃窜的轨迹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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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
孔明望着这座小小的城池,强大的精神念力感受着极远处曹兵强横无匹的声势和快速推进的步伐,他心中明白,由于对手快速的反应,自己想借助这座小城来缓冲战局的计划已经落空。
因为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曹军并没有因为曹仁这一支军马的失败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来势汹汹,快速逼近起来。尤其是被他以幻术困住的许褚一军,更是行动快速,丝毫没有因为新野县城曹仁的惨败而有所退缩。
也许,对方已经是看出了己方隐藏在杀戮和胜利背后的弱小。
孔明悠然叹息,他在刘备身边环目四顾,看着那些携妻抱子、扶老携幼跟随刘备而来的新野居民,看着那些为了照顾百姓而不得不将行军速度放到最慢的军士,心里不由得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些残酷却不得不然的画面深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