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血缘
“把她给我暂时看起来!”
救护车来的很快,可是,沈夫人身下的血液却是将整个地面都染红了,沈文熙冷冷地望了白玲一眼,对着身边赶过来的几个保镖说道。
“妈,妈你一定不要有事”
沈雯菲的双手合握在一起。喃喃着,面上的神情异常苍白难看。
沈文熙没有心思去安慰她,只是直愣愣地,望着那一直在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手术是上方的指示灯。他从来不知道,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的颜色,是这么红,鲜红的刺目。
“谁是病人家属。”
红色的灯还是一直亮着,戴着口罩的医生已经从手术室里面出来,望着走廊里满面焦急狼狈的几个人,连声询问自己情况的沈文熙,却是没有理会,反而是先开口问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发闷:“直系亲属。”
“我是直系亲属”
“我是,我是,医生,请问我妈怎么样看?”
沈文熙和沈雯菲纷纷上前,焦急地问道。
“病人大量出血,必须马上输血,病人是rh阴性血。医院储量不够,已经打电话去其他医院调血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储存。”
医生的话语像是重锤一般击打在在场每一个人身上。
“你们谁和病人的血型一样。”
沈文熙面上失了血色,他和自己父亲沈先生的血型一样,又马上想到什么一般,转头望着沈雯菲:“你呢?”
“菲菲,你去验一验......”
沈文熙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沈雯菲已经蹲到了地上:“不,不是,我和妈妈,不是一个血型,抱歉,哥,抱歉,妈妈,呜呜。妈妈”
她将脸埋在了膝盖中,放声大哭,不知是为了沈夫人被自己连累,还是为了心虚,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自己的血型了。那一次,那一纸化验单,她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想要忘记。都不可能。
正在此时,一个护士匆匆过来,她二院的储存血液正在往这边调,不够。
她看着愁云惨雾的沈文熙沈雯菲两个人,也是心底恻然,伤者本来送医及时,也没有伤到要害,还是能够救治的,偏偏因为独特的血型,眼看着便支持不了手术了。
沈雯菲哭的更加大声了。
沈文熙脸上现出惨淡,更是被沈雯菲的哭声激的恼怒:“哭有什么用,妈现在躺在手术室,你哭有什么用!”
“什么都不能够做到!”
沈文熙的手,重重地捶打着墙壁,手上冒出了鲜血。
他的眼睛落在了自己手上那点点血迹之上,眼睛一亮,突然转身冲到医生面前:“rh阴性血都可以吗?是吗?”
他的手甚至拽住了医生的衣领。
“是的。”
医生有些呼吸困难,却还是因为明了沈文熙的心情,回答了他。
“好,这就好,我知道谁是rh阴性血,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沈文熙脸上现出又喜又悲的神色,喃喃着掏出了手机。
“哥......”
沈雯菲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止住了哭声:“哥,你怎么知道谁是那种血型?那么珍稀的血型,哥,也许来不及呢。”
她想要阻止,心底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告诉她,让沈夫人就这么走了吧,走了的话,也许她的秘密就不会暴露了,她想到了白玲在撞倒沈夫人后,下车在还没有完全昏迷的沈夫人面前说的那一句话,沈雯菲不知道,那时候,沈夫人的意识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闭嘴!”
沈文熙冷斥一声,迅速拨打了那个在心底已经默念了不知多少遍的手机号码。
嘟
嘟
快接呀,沈文熙的手再次忍不住砸到了墙壁上,在他以为这个号码不会打通的时候,在他几乎真的绝望的时候,那让人心声绝望的嘟嘟声音,终于被女人清朗的嗓音所替代。
“喂?”
那边,臻晚晚在看到是沈文熙的来电显示后,虽然和程思迟在一起,这段时间不想受到任何打扰,还是将电话接起,沈文熙,毕竟是第二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我妈出车祸了,大量失血,她和你的血型一样,帮帮我”
臻晚晚听到沈文熙说话,从来都是冰冷自制从容,从来不曾像是现在这般,满是焦虑惶恐,害怕。
“好,给我地址,我马上赶过去。”
沉默了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臻晚晚便应下了,即便沈夫人曾经和沈雯菲到医院去找过她,即便沈夫人用钱让她离开,可是,那是沈文熙的母亲。
沈文熙迅速报了一个地址,臻晚晚不敢怠慢,一边拿着手机记下,对着那边苍白着脸的程思迟简单说了一声,一边向着楼下跑去。
“......谢谢”
挂断手机之前,那边传来男人轻轻的如释重负的道谢声。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这个时候这么痛快地答应去输血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臻晚晚已经和程思迟在一起了,自己,还有沈夫人都是不相干的人了吧,而且,还是大量输血,更何况,臻晚晚现在还怀着孕,她的血型和沈夫人一般,都是失去了便不好补充的那种珍稀血型。
臻晚晚越是这样,沈文熙反而越是觉得心里发疼,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若是臻晚晚不这么好,稍微犹豫一会儿多好,这一刻,沈文熙面上的表情空空的,有些荒凉。
“我送你去”
臻晚晚身后,程思迟也下了楼。
“不用,我会开车,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
臻晚晚拒绝到一半,程思迟已经利落地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我不放心你。”
只是这么一句话,臻晚晚没有再多说什么,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迅速地坐了上去。
刚刚系上安全带,车子便已经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沈文熙救过我。”
车子开到一半,臻晚晚突然道。
程思迟没有做声,只是更加快速地超车罢了。他不担心,他便愿意让臻晚晚冒险吗?程思迟不愿意的,若是在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在内,选择和臻晚晚两个人只能够救一个的话,程思迟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救臻晚晚,只是,这是臻晚晚的决定,只是,臻晚晚从来都有自己的坚持,那么,他能够做的,便是帮着她,不会以后被自己的内心谴责。
臻晚晚望着男人认真的侧颜,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是松了些许,拿出手机,又拨打了一个电话给沈文熙。
“我们已经在半路上了,最多二十分钟,是的,很快就能够赶到。”
应该庆幸,她和程思迟虽然只想要安静地待几天,更因为程思迟身上沾染的毒品,需要一个幽闭的环境,也只是选择了城郊,而不是真的像是臻晚晚先前和程思迟计划的那般,找一个无人的小岛居住,否则的话,若是今天真的赶不及救沈文熙的母亲的话,臻晚晚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非关其他,只因为沈文熙待她的那些好。
几乎是刚刚下车,沈文熙已经冲了过来,拉起臻晚晚的手便跑,臻晚晚给了程思迟一个眼神,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努力跟上沈文熙的脚步。
“我是rh阴性血,医生,我现在就可以马上给沈夫人输血。”
沈雯菲在看到臻晚晚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身子僵滞,面上的表情凄惨阴冷,望着那边臻晚晚那张脸,望着臻晚晚和沈夫人颇为相似的眉眼,那一刻,她几乎忍不住上前阻止,只是,沈文熙的存在,让沈雯菲却步,这里,不止是她一个人。
也许,也许没有那么巧,也许不会有人发现,也许,只要臻晚晚输完了血之后,立马离开......
那么多也许,沈雯菲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臻晚晚在简单做过消毒防护措施后,便跟着医生进入了那间一直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哥,妈妈会没事的。”
沈雯菲想要去捉住沈文熙的手安慰,沈文熙猛地躲开了,现在,他终于有时间质问自己的妹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是傻子,方才因为太过慌张急躁,而没有细思,而现在,脑子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沈文熙立马便想到了白玲当时的那几句话,白玲的神态,动作。
白玲冲着的,分明是沈雯菲。
“妈,妈是为了救我才......呜呜,我也不想的!”
沈雯菲低垂下了头,她也不想的,当时看到那辆车子对着自己直直地撞过来,她那么害怕,那么惊恐,下意识便将身边的沈夫人推了出去,她也不想的。
沈雯菲不想要承认白玲是对着自己来的,可是当时在场的不止是他们几个人,还有不少路人,还有摄像镜头,她现在才想起这件事情,心底,一时间全都被恐惧害怕所占据,她要怎么办,沈夫人醒过来说些什么怎么办?白玲吐露自己的身世怎么办?沈文熙如果调查那边的监控怎么办?臻晚晚,她的血液万一有人奇怪怎么办!
这一个个怎么办,这一个个难题,让从来都只需要骄纵自我放纵本性活着的无拘无束的沈雯菲,彻底乱了心神。
“啪!”的一声狠狠地掌击声,沈文熙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妈若是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事的话!”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这一句,便已经足够了,沈雯菲摸着自己生痛的脸颊,她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巴掌,她从来都是被沈夫人千娇万宠着的,她默默地将自己缩到一个小小的角落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等待的时间是很长很长的,长的仿佛整个身子都要僵硬不能够动弹。
沈文熙望着站在他一边的程思迟,程思迟一停下车子便跟了进来,只是,他始终沉默着,沉默的望着臻晚晚进入手术室,沉默地望着沈家兄妹的争执,沉默地宛若一具雕塑般。
沈文熙闭了闭眼:“抱歉。”
他说,臻晚晚有孕,而现在,是他的自私,让臻晚晚进入了那里。
“你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抱歉,是她自己愿意的。”
程思迟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是长久的无言。
“阿希呢,文熙,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沈先生甚至再也没有了一贯摽榜注重的风度,跑的领带歪斜,头发散乱,可是,他现在哪里顾得上那些?
沈先生是去隔壁城市谈生意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早上还刚刚和妻子分开,还嫌弃妻子结婚多少年,老夫老妻的还那么黏腻,甚至,他的妻子,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忘了日子,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爸,你放心,妈不会有事的,医生正在抢救她。”
沈文熙抱住了自己的父亲,沈先生身子一瞬间有些佝偻,在看到那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指示灯后:“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没忘记,我在H市给她专门订制了这个”
他怎么可能忘记,沈先生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仿佛有漫天星光在闪烁:“我们因为这么一条项链认识,她后来一直抱怨我将那条项链弄丢了,我找同一个人重新琢磨的。”
结婚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吵过,闹过,沈夫人年轻时候,甚至做出了带着未曾出世的孩子离家出走的冲动事情,沈先生冷静自持,沈夫人性格激烈,这样的两个人,却是相伴着多少年的对方心中的最爱。
“会没事的,爸,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妈也和我说过那条项链呢,说她和你第一次见面,你突然送给她那么贵重的项链,说要和她在一起,当时她将这条项链直接丢到你脸上,因为觉得你侮辱她。”
“我那时候是去和自己暗恋的女人告白的,可惜没有告白,对方身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你妈那个脾气,可真冲动”
“她一直记恨着呢,当年怀着菲菲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雅晴和我在一起,她就误会了,那么大的人,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居然就去闹离家出走,她从来没有想过,被留下的人怎么办,这一次,也是,太过分了”
沈雯菲脸色越发惨白,将自己的身子缩的更小。
程思迟,眼睛里只有那一直没有人出现打开的手术室的紧闭着的门。
叮的一声,所有人,看着那红色的指示灯转成了绿色,面上全都带上了紧张焦急的色彩。
“医生。”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阿希怎么样了?”
先出来的是臻晚晚,然后,才是沈夫人,程思迟几乎在臻晚晚被推出来的第一时间,冲到了她的身边,那边的沈夫人自有她的家人操心,他只担心自己的晚晚。
程思迟看着她苍白的可怕的容颜,紧闭的眼睛,手,颤抖地碰触着她的发,呼吸都有一瞬间地停滞。
“阿迟,我没事......”
臻晚晚费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干涩的字眼,然后,手想要抬起,想要握住他的手,却无力落下。
程思迟主动攥住了她的手。
“手术很成功,伤者内脏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幸亏输血及时,只要再在监护室里观察两天,便可以确定脱离危险了。”
那边,沈夫人的主刀医生听着沈家人感激的话语,面上带着笑推道:“说起来,这一次,幸亏了那位女士,她还怀着胎儿,却愿意冒险输血,你们更加应该感谢的人是她。”
那边,沈先生跟着沈夫人走了,他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在心上了,一心一意,只有沈夫人。
“谢谢”
沈文熙走到臻晚晚边上,声音有些艰涩地道了一声谢。
“我还了你人情了。”
臻晚晚微笑着,即便面色苍白如纸张,也掩不去眉眼间的轻松,她的手,紧紧地与程思迟的手攥在一起。
沈文熙沉默了一瞬:“嗯,两清了。”
他对她的那些好,既然是负担,那么,便清了吧。
沈文熙望着程思迟陪着臻晚晚的推车走远,眼神中满是凄冷,转身便要去看望沈夫人。
医生在后面轻笑了声,说了一句话,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彻底停住了沈文熙的双脚。
“都是一家人,做什么还要专门去道谢?那位女士想来对于能够救自己的亲人,也是开心的。”
医生说完了,摇着头便要离开,想着可能又是有什么家庭恩怨吧,只是,终归是一家人,能够在怀着孕的时候,愿意输血救人,什么恩怨,也应该抛到一边了。
“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沈文熙的手脚冰冷,他的脸色很冷,眼神很冷,心底,莫名地产生一种怪异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家人?刚刚那个,是我的朋友,她和我的母亲,素不相识。”
沈文熙一字字说道,呼吸有些重。
“......rh阴性血很珍稀难得,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匹配的上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先生其实可以自己去验证一下。”
医生意识到这里面也许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建议沈文熙了这么一句,说完了这句话,他转身便走了,看这家人的气度,也是难得,其中,又不知道是否牵涉到了一些无奈的前尘往事,恍惚间,医生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摇了摇头,便当是不想要有人和自己当年一般,多说上一句,求个安心吧。
臻晚晚只是失血过多,在医院里输了液,好好休息了一番,便和程思迟离开了,离开前,没有再去沈家那边看一眼,她还的是沈文熙的人情,现在还清了,沈家其他人如何,便与她无关了。记冬杂血。
臻晚晚看着程思迟因为长时间等待更加不好的面色,想到这几日他为了戒毒而受到的折磨,心底满是歉意与归意。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臻晚晚望着小心将自己扶到车子里,垂首系着安全带的男人,突然道。
“无所谓。”
程思迟回了一句,然后,在臻晚晚意外的时候,面上也染上了笑:“你若是出了事,我总不会独活的。”
“阿迟......”
“你可真是个傻子,天下最傻的傻子。”
“还清了那个沈文熙的,以后不准见面了,知道吗?”
程思迟在臻晚晚感动不知所措的掉泪的时候,突然凶巴巴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醋坛子,放心吧,再没有下次了,以后,你就是我心里的所有了。”
她说,揽住了程思迟的脖颈,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臻晚晚,你说情话代的本事也是越来越高了哈,总之你下次若是再为了个沈文熙,李文熙的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我绝对不会同意的知道吗?”
“阿迟,这才是我熟悉的阿迟呀。”
臻晚晚大笑出了声。
沈文熙知道臻晚晚和程思迟一起走了的时候,只是哦了一声,表情平静的可以,倒是让因为沈夫人转好,而回过了神的沈先生皱了眉。
“不管如何,那位小姐这一次是真的救了你母亲的命,回头你亲自上门道谢。告诉她,沈家欠她一个人情!”
“爸,也许她不想要和哥哥,和沈家接触呢?”
沈雯菲心里的石头松懈下了一块,太好了,臻晚晚离开了,没有比那个定时炸弹滚开还要好的事情了。
“文熙,是这样吗?”
沈先生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儿。
“你认为是,便是吧。”
沈文熙随口应了声,眼睛微微眯起,却是望向了那边一直显得格外惊惶不安的沈雯菲,那双哭的红肿可怜的双眸,那张娇艳楚楚的脸庞,真的,和沈夫人,很不像呢,而臻晚晚,那个让他第一眼看到便产生了异样亲近心思的女子,真的,会是和自己有什么亲缘吗?
他一手摩挲着自己冰冷的指尖,心底有茫然,有恐惧,有怀疑,有愤怒,更有震惊。
一切,都等到沈夫人醒过来之后,再说吧,究竟事情如何,也只有沈夫人,能够说清楚的了一二了。
想到自己那个在基因鉴证科做医生的同学,他想,他需要去专门拜访一下了。
这件事情,不亲眼看一个结果,沈文熙不甘心!
那份从未曾对任何人产生过的爱恋,怎么可能,是因为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