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是个死人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哪怕做了一宿的飞车噩梦,还是顶着熊猫眼去上班了。
之所以熊猫眼,是因为我今天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我把从药店里买来的是十几只不同牌子的验孕棒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逐一给自己做检查。
那见鬼一样的医院我当然没有勇气再去找什么检验科,我只能自己来了。喉咙间恶心烧心的感觉还在,十几只不同牌子的验孕棒清晰无误地显示着,我确确实实是真的怀孕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想我该比那块孕育出孙悟空的石头更冤枉才对!
不过再难熬,我都得上班去。我走进公司大堂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了。
电梯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不同楼层上班的年轻女孩们。她们有些在斜着眼睛看我,嘴里是掩不住地吃吃地笑。我低下了头,保持住快僵的笑意,眼观鼻鼻观心的,把自己的耳朵都给闭紧了。
偏偏就有人不肯饶了我。同楼策划部的珊姐尖锐的声音一下刺进了我的脑海里:“哎呦,清荷啊,你那么久没有来上班,是钓金龟婿去了吧?”
我微微一笑,心里把这多事的老女人骂了个遍,却还是保持着礼貌地道:“当然不是。杨总让我去德国出差啊。我前天刚回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杨总”二字一出口的时候,整座电梯里所有人的脸色一下白了几分,就连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
我才刚来这公司两个月,难道这杨总还是公司里不能提到的忌讳不成?
“杨总让你去的?”珊姐的声音好像怕惊醒了谁似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啊?”
我莫名其妙的:“我昨天才在医院的停车场见到他……”
“啊!”有个美眉尖叫了一声,旋即这电梯里此起彼伏的女人尖叫声简直要把我的耳膜刺破!
“你这鬼故事讲得确实不错。”珊姐脸色白得跟雪似的,“你没来的那一天,杨总意外车祸去世了,他那辆黑色的名贵跑车,都给撞得稀巴烂的。可惜了啊……得上百万了吧……”
有人使劲拉着她衣袖:“别说了,听起来真吓人!”
有几个甚至提前按下了电梯按钮,还没到楼层,就连忙溜掉走人。
电梯里一下就走得清洁溜溜,只剩下我站在电梯里,止不住自己心口的阵阵发寒。
他们是在开我的玩笑对吧?我昨天明明见过杨佑和的,还上了他那辆跑车……
那辆跑车是什么颜色的?我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顿时就要把我给劈傻。那辆跑车是黑色的……
刚才珊姐的那句话在我脑海里不住循环播放着:他那辆黑色的名贵跑车,都给撞得稀巴烂的……
我脑袋一懵,浑身都在发冷,连自己怎么走到人事部销假都不知道了。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人事部的大姐刻薄是出了名,“才刚来上班没多久,想请假就请假,还编什么理由来敷衍我?”
“我真的没有。”我忍住气解释道,“是杨总交代我去德国分公司那边视察的,那边还有一个德国本地的职员接待了我,他叫Poultry,这是他的名片,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到那边的分公司去求证!”
人事部的大姐瞪着我,半信半疑地打通了德国那边的电话。
半晌,她挂上了电话,眼睛里就像要喷出火来一样。“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能拿来编!没错,那边是有一个叫Poultry的职员,不过人家已经因病去世一年多了,拿人家的名字出来编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百口莫辩,心里却是阵阵发寒。怎么会,我这半个月里接触的,都是死人?包括杨佑和?包括那个德国职员?怎么可能?
我包里还有不少德国的文件,但我知道,人事部的人是不会相信我的了。我只能道:“那麻烦你了。我会亲自向上层解释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脚步沉重地走出了人事部的大门,还听见背后不加掩饰的声音在议论着:“半个月都跑得不见人影了,天知道她跑哪了,听说啊,昨天体检查出来她怀孕了啊!”
“真的假的?她不是还没结婚?”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乱来的吗?”
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要流下来了。不,叶清荷,你不能哭!
我握紧了拳头。所有的磨难你都得自己扛住!当初,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谋生,都争取到了公司主管的位置了,却因为那猪哥老板的非礼,我把一杯开水泼到人家的脸上,结果不仅工作被辞,我连在这里找工作都处处碰壁,差点连交房租的钱都给不起了,我不也没有哭嘛!
天无绝人之路,我在路上竟然捡到了杨氏的招聘启事,虽然在面试的时候,杨总的眼神告诉我,他压根儿不想录用我,可我还是争取到了这份工作,我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走掉!
所以不管那半个月我经历的是什么,这个孩子一定不能留下!我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我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匆匆忙忙奔出公司大门的我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S市妇产医院。
我坐在计程车上,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心里却莫名地阵阵发酸,它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在我的手心之下跳动着。有一种类似生命的东西在我的体内孕育着,我却不知道,它是因何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
“我意外怀孕了,这个小孩我不想留下,我要尽快动手术。”我来到值班医生面前的时候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
医生对这种事是见怪不怪的了,她一挥手,给了我一张表:“你就自己一个人来?”
我苦笑了一声。我连孩子他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人陪我来?这种诡异的事情,我也不敢跟苏眉提起,万一吓到了她就更加罪过了。
“三分钟,塞颗药等着哈。很快不痛的!”嗤啦一声,手术帘子已经在我面前拉上。
我浑身直冒虚汗,浑浑噩噩地就被人拉上了手术床,躺着也只能看见头顶上刺眼的无影灯。
外面似乎还有医生在讲话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却好像越来越远。头顶的无影灯光线惨白,衬托得周围一切都是影影憧憧的。
我不住地打着冷战。好冷好冷……
医生不是说要给我塞颗药吗?为什么现在还不来?
手术床下似乎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什么正在摇晃着它。
我想出声,我想尖叫,我的声音却被堵在了咽喉里,我只能徒劳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冰冷的感觉,攀上了我的脚踝。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控制不住的眼泪从眼角垂落了下来。
什么怨什么仇……为什么你们要一次两次地吓唬我……救我,谁能救我……
紧闭的手术室里,却缓缓吹起微微的寒风。我瞪大的眼睛里,就看见那白帘被掀起了一角,一道颀长的雪白身影,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戴着口罩,可是那双眸子,我只见过一次,我却再也忘不了了。
因为,今天有人告诉过我,他已经死了。昨天我见过的那个人,不,他已经不是人了!
我想起身逃跑,手脚却像被冻僵了一样。脚踝处的阴寒感觉不见了。
眼前的人却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我:“我不是说过,让你离开的吗?”
如果我能说话,我一定指着他的鼻子骂:“混蛋,不是你录用我的吗?不是你让我去德国的吗?你以为我找份工作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我离乡背井的,一人在S市打拼,被人骚扰,被人用不光彩的手段弄丢工作,几乎走投无路,怎么会捡了你这张破传单,来你这家破公司?”
不,我更想骂的是:“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你?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想看!我也不想有这个孩子!”
可惜,现在我一切的话只能胎死腹中!
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无疑是好看修长的,只可惜,当这双手按在我的腹部上时,我却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我所有的豪情壮志皆灰飞烟灭了。
我现在才发现,我叶清荷,原来并不是一个打不倒的女金刚,而也只是一个怕鬼的小女人罢了!我浑身无法自控地发着颤,他的手,却一寸一寸在我身体上游移着。
我的下腹部在跳动着,感觉像是在应和着这家伙的抚摸,熟悉自在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流转着。
所有的惊讶和恍然大悟,都被我咽了下去烂在了心里。这家伙……我在德国做了整整半个月稀里糊涂的梦啊,梦里也有这样一双冰冷的手抚摸遍了我的全身,把我的衣服除下,还这样还那样……
天!居然就是杨佑和!
我一口银牙差点要咬碎!什么仇什么怨!我长得又不是国色天香,你为什么要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