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选了一束清新的百合花,花店小姐用缎带在花束上绑了一个雅致的蝴蝶结,并且请他在小卡片上写字,他拿着笔不知道该写什么,脸皮竟感到微微发热,最后,他什么也没写,只请花店的人将花束送至他的住处给一位“许紫萱小姐”,留下钱之后,他随即离开。
太浪漫的事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这种“发烧”状态还是第一次发生,连他也被自己超乎寻常的行径吓到。
有来电。
他打开蓝牙耳机,赵叔略带笑意的嗓音响起——
“喜欢昨晚收到的惊喜吗?”
尽管脸热热的,他双眼仍危险一眯,看着车窗外一幕幕飞驰而过的风景,沉着声说:“赵叔,我说过不要动她。”
“我没有动她,只是邀请她过来作客。”赵叔说得很无辜。“这位许小姐再不来,大家没好日子过啊。”
邵竞腾毕竟是见到想见的人儿,再加上昨夜的缠绵,现在是想发脾气也发不起来。他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总之,以后别再乱打她的主意。她的事……我自有安排。”
“那是最好了。”
接下来十几分钟,赵叔话题一转,和他谈起几件公事,邵竞腾游刀有余地处理,比起适才话题绕着“昨晚的惊喜”打转时轻松一百倍。
今早的会议主要是与欧美两家大厂的合作案,一小时搞定重要部分后,他将后续事务丢给负责此案的高阶主管接手,中午还没到,他又回到住处。
管家李婶见他回来,表情明显有些讶异,不禁说:“少爷,您有东西忘了拿,打通电话回来,我请司机送过去就好了。”
他自小被邵万里收养,没有母亲,而李婶在邵家已经工作三十多年,虽说是邵家的雇员,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面对这位好妈妈般的管家李婶,他表情或者严肃,说话倒是从未粗声粗气过。
“没事。”他压下心头翻滚的躁动,上楼,尽可能放轻脚步走进房内。
没有人。
昨晚与他共度一夜的那朵小白花不在她该在的地方。
他的大床已经整理过,床单和被单全换上新的,将近三十坪的卧室中,缓缓浮动的空气里似乎还留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然而,她已经离开。
他冲出卧房,冲到楼下,李婶杵在客厅怔怔望着他,似乎有些弄明白一向工作狂的少爷突然跷班跑回来的原因。
“她人呢?”顾不得什么,他冲口就问。
“那……那位小姐吗?少爷交代过,说要让她睡到自然醒,别吵她的……后来她睡醒了,使用了浴室,但没有用早餐,小姐就说要走,我有留她,但她坚持要走,所以就……就让她走了。”李婶说得结结巴巴,因为没见过邵竞腾表情变化这么急遽,方才进门是一脸期待,心情挺愉快似的,但才短短五分钟不到,脸色说变就变,突然阴沉下来。
更让李婶吃惊的是,都这么些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冷冷酷酷的少爷为女孩子伤脑筋。
“她有留话……给我吗?”邵竞腾闷声问,五官线条不禁绷了起来。
李婶摇摇头。“没有啊,小姐一直说要走,我最后只好请司机小陈开车载她去想去的地方。她很有礼貌地跟我道谢,但没留话给少爷。”见男人那张俊睑更加臭黑,李婶胖圆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意,紧接着又说:“可是少爷让花店送来的那束百合花,我拿给小姐了,小姐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只是她很害羞,睑蛋一直红红的,然后很温柔、很珍惜般地摸着花办,离开这里时,小姐把花带走了,说什么……什么……”
“她说了什么?!”邵竞腾声音突然扬高,心脏咚咚乱响。
李婶“啊”了声,想起来了。“小姐说,她要把花带回什么……山上的,还要找一个漂亮瓶子插花,还喃喃自语地说啊,她种花、卖花,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对了,少爷,这位秀秀气气的小姐家住在山上吗?”
邵竞腾忘了回答李婶的问题,他进门才没多久又急着往外冲。
“少爷啊?!”等李婶定下神,大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
看来啊,她家的少爷正在“开花”,心里那朵爱情花正芬芳着。
这一整天,李婶心情好好,边作家事还边哼歌。
经过一夜拥抱,身体仍然发着热,许紫萱静静品味着这种奇异感觉,很羞涩,但心头甜甜的,感到满足。
早上的时候,男人坐在床边亲她时,那些轻如蝶吻的细吻她感受到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不想如此直接地面对他。尽管两人已经有亲密关系,她还是害羞,无法坦然面对他。
这样就可以了。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性感而成熟,他带着她体会性爱的美妙,填满她内心不知名的空虚,有过一次体验,她拥有这段记忆,即便和他的缘分到此结束,两人从此不再有交集,她心里也满足了。
她会悄悄祝福他,希望他一切都好,一切都能顺他的心。
“陈大哥,谢谢你载我回来。”她被送回山上时,已经快中午了。下了车,她对司机小陈微笑道谢,然后站在原地目送那辆高级房车离开,这才捧着那束百合花,转身走进屋里。
其实离开只不过一天时间,再回来,心境却很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深深呼吸,从柜子中找到一个很漂亮的水晶花瓶,盛了些水,把整束花放进瓶中。
有些花朵已完全绽放,有些则含苞待放着,雪白的花办有绿叶衬托,洁净安宁,她把花摆在客厅窗边,阳光淡淡洒进,她看着花,心思幽幽,指尖轻轻抚触嫩办,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想到什么似的,她突然起身定到温室花房。
昨天在花房里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完,那些植物需要天天照顾,她得赶快过去查看一下。
一进到温室里,她就停不了手,有许多细活需要完成,除草、剪枝、分枝移植等等,这一忙,忙得她不知道休息,连中餐也不晓得要吃,还模糊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养几株百合花……
蓦地,一阵晕眩突如其来!
眼前景物整个模糊掉了,白茫茫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吓了一大跳,她连忙蹲坐下来,头晕目眩仍持续着,有点吸不到空气的感觉,她难受地皱起眉心。
邵竞腾一闯进她的温室花房,看到的就是她缩成一团、蹲坐在地的样子。
“紫萱!”他受到的惊吓绝对比她严重。
二话不说冲了过去,他将她横抱起来。
“哪里不舒服?听得到我说话吗?小萱?”
怀里的人儿慢慢抬起脸蛋,脑袋瓜枕着他宽阔的肩膀,她两眼的焦距有些飘浮,几秒后终于定下来,怔怔望着他焦急的面庞。
邵竞腾觉得状况不太对,抱着她奔出花房。
“我带你回市区,你必须看医生。”
他这么一说,许紫萱终于拉回神智。
微微喘息着,她轻揪了揪他的衬衫领口,努力挤出声音:“你……你……我不想再下山了,我不需要医生,拜托……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想进屋里坐一下……坐一下就会好的,我没事啊……”
邵竞腾原本要把她抱进自己开上山的那辆轿车内,听她软软说着,语气带着哀求,他的左心房绷了绷,垂下目光深深注视她,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全清醒?是否真的没问题?
那张小脸仍苍白了些,但眼神已恢复清澈,秀气五官有股楚楚可怜的神态。
他嘴角微抿,抱着她转向,大步走进屋里。
“我可以自己走的……”许紫萱叹气。
抗议无效。
霸道的男人将她抱进客厅,让她安稳地半躺在沙发上,他则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目光一直没离开她的脸,似乎想看穿她的所有,看进她的灵魂里。
“李婶说,你没吃早餐。”
许紫萱愣了一下,一会儿才记起他口中的“李婶”指的是那位矮矮微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管家。
她没正面回应他的话,却问:“你怎么来了?”他大忙人一个,肯定有一大堆的正事待办,怎会跑来这里?而且……几乎是跟着她一起上山,她回来还不到两个小时,他就突然出现了。
“你溜走了,连句话也没留,为什么?”邵竞腾也来个不答反问。
不脸红实在是太困难了,许紫萱努力想保持镇定,但效果很不好,热热的感觉仍然爬满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