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夜风寒一梦深,似梦非梦
张小牛在原地好一番蹦跳之后,忽又想到自己现在内力全无,这功夫十有**难以练成,心中不免很是担心,这才勉强忍下激动,继续向下看去。
“《乾坤借术》乃我被困于深谷后所悟,却不曾习练,不知对错,习练者慎之。”
如果张小牛刚才是担心,那现在张小牛便是绝望了,刚得的大好心情立刻被这句话弄得跑了个干净,原来这竟是一篇没经过证实的想象之作,连葛问天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正确,这叫张小牛如何敢练。
不过终究还是先看一遍再说,张小牛越看越奇,这《乾坤借术》前面竟然与《长生诀》极为相似,都是感受一种外力的法子,后面却与《长生诀》相悖而行,一个是存于体力,一个是施放于体外达到借用的目的。
张小牛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这葛问天不知是否当真是死前脑袋糊涂了,于如何借用调用外力这等重点关键上竟然语焉不详,只说是“心存之,则见之,心引之,则动之。”张小牛看得差点想去踢葛问天的墓碑,这算是心法还是总纲还是什么,听着玄妙,看着迷惑,想着糊涂,这等不明不白的功法叫人如何习练?莫不是这葛问天生前对佛经还有研究不成,其实张小牛不知道葛问天生平好武,为了研究佛家功夫的确在佛经上有过深入研究,便是现今佛宗名气最盛的禅心寺的主持对葛问天的精深佛理也是倍加推崇的。
张小牛又反复仔细地将石壁上刻录的文字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或看漏,又趴在石壁上仔细确认没有任何字迹脱落或被人抹去的痕迹这才绝了心中念想,不由苦笑,葛问天临死前的一番胡思乱想罢了,自己又何必当真。
内力尽失的张小牛彻底清闲了,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不再是那个怀揣侠客梦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想着走遍天下看遍风景的少年,那把水云剑被搁置在洞内,再也不随身携带,这个过程或许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转变,不过时间慢慢走过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很多事情。
入秋后山洞内便显得有些凉了,张小牛打算在洞口附近给自己建造一个木屋,好在他虽然失去了内力但‘次破天’的技巧却还在,依仗一身青年壮小伙的力气砍树伐木倒也不甚吃力,只是自己这手艺是在欠着太多,不是这短就是那长,不是忘了留出安门窗的位置便是根本不牢靠,安上便散架,这房子建了拆,拆了建,建了倒,倒了再建,反复折腾,从入秋建到入冬却还不能入住。
只将每日晨间来取水的桑小蝶看着惊奇不已,这房子竟有这般难建么?怕是建个皇宫也没这么麻烦吧。问张小牛要不要帮忙,张小牛抹不开面子,一口回绝了,只说自己是闲的手疼在玩木头,不是在建房子。
不管这过程有多曲折,张小牛最后终究建好了木屋,至于这木屋的模样却实在不好说了,关上门便是个四方的大木盒子,张小牛却颇为满意,这木屋没扎地,自己想把它推到哪便推到哪,实在方便得很。
当天张小牛便将自己全部家当都搬进了新家,虽然没有床铺,张小牛就依旧铺上干草做床,只是不想夜里忽然起了风,这木屋四壁缝隙太多实在是处处漏风,只将张小牛盖着暖身的干草都吹了开去,张小牛失了内力,也就是个普通人,风寒入体竟在半夜里发起烧了,迷迷糊糊中想要起身搬回山洞,却又浑身无力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日桑小蝶取水时见了这个大号棺材差点把眼珠瞪出来,却没见到每日都出来问候的张小牛,走近一看,发现山洞内人去洞空,转了一圈,却在那大号棺材内发现了张小牛,桑小蝶连唤了几声,张小牛半点反应也无。
桑小蝶推门进去一看,张小牛脸色如火汗如雨落口中兀自喃喃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桑小蝶手在张小牛额上轻轻一摸,却是滚烫如火,桑小蝶也顾不得取水了,提了张小牛便急急向谷内深处自己的木屋走去。
回到屋内,桑小蝶四顾一扫,却是没个床铺好安置张小牛,素手向着窗外轻轻一招,一株长藤便沿着窗格钻入屋内,在屋中抽茎散叶,转眼便凭空织就一张藤床,桑小蝶将张小牛放置在藤床之上。
桑小蝶又向着屋中一盆花草轻轻一招,那花草长得很是奇特,有茎无叶,却分出许多枝杈,每个枝头生着一个花朵,只是这花朵也长得奇怪之极,竟如一个个小荷包一般,经桑小蝶轻轻一招,其中一根花枝便立刻伸了过来,托着顶端那个小荷包来到张小牛嘴边,桑小蝶捏开张小牛的嘴,那小荷包便自动展开,从中倾出一滴翠绿的液体滴入张小牛口中,然后那根花枝便又自动缩了回去。
桑小蝶又不知如何招来数百虫儿,这些虫儿自进的屋来,便开始吐丝,相互交错攀爬,转眼织就一张薄毯覆于张小牛身上,桑小蝶对着数百虫儿道:“今儿个小蝶可谢谢大家了,大家先散了吧。”
那些虫儿便都四散或窗或门出得屋去,便只一只通体雪白的蚕儿不肯离去,爬到桑小蝶手上直打转摇头摆尾不知在做啥,桑小蝶呵呵笑道:“偏你个小鬼好打听,我和他一个凡人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这谷中清冷,难得有个伴儿,这般冻死了岂不可惜。”
那雪白蚕儿又是一通摇头摆尾,甚至还打了几个滚儿,桑小蝶呵呵笑道:“他和你们怎么能一样,你们都尚未化形,无腿足行走,无口齿言语,整天便我一个在走在说能有得什么趣味?”
那雪白蚕儿还待不依,在桑小蝶手掌上来回翻滚,桑小蝶也不去理她,将她轻轻放在桌上道:“你若想在这玩儿就顺便帮我看着他,若是他醒了就叫我一下。”说完转身出门去了,留下一只雪白蚕儿兀自在桌上翻滚不休。
雪白蚕儿翻滚一通,见无人理会,也觉无趣,翻身起来,在屋中转悠一番,这里钻钻那里爬爬,又爬到张小牛身上一番游走,在张小牛脸上来回跳腾几下,张小牛却毫无知觉,雪白蚕儿觉得无趣,便又爬回桌上,在一朵靠近桌边的荷包花朵上一点,那花朵便张了开来,那蚕儿在里面好一番寻找,才从里面掉出一本书来落在桌上,那蚕儿便在桌上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游侠列传,里面的内容极富传奇色彩,雪白蚕儿看得极投入,一会便被书中内容深深吸引,忘了自己周身事物,看到欢快处便只顾在那摇头摆尾自个跳腾不休,忽听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呀,好肥的书虫,莫啃坏了小蝶姐姐的仙书。”接着便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捏在手中提了起来。
那雪白蚕儿大恼,只是自己虽然灵慧,却未得化形,神通有限,左右好一番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只急得要回身咬人,奈何却又折不过身来,不由暗恼,莫不是自己最近贪吃肥得了?正自彷徨无计时,却听屋门被人一下推开,正是桑小蝶听得声音走了进来,手中尚提着小水桶。
那雪白蚕儿见来了救星,也不挣扎了,眼巴巴望着桑小蝶,桑小蝶也没想到是这般情景,不由一愣惊叫道:“别捏,那是我……养的。”说着丢掉水桶,抢下张小牛手中的雪白蚕儿。
张小牛惊讶道:“姐姐养的?”说完又恍然“仙家事物果然不一般,便是书虫也这般大个儿。”
那雪白蚕儿听张小牛称呼它是个书虫儿好不恼怒,在桑小蝶手掌上好一番摇头摆尾龇牙咧嘴,便是桑小蝶也“扑哧”笑了起来道:“她可不是什么书虫,她叫一寸雪,刚才她是在看书呢。”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去安抚那兀自闹腾不休的小家伙。
“啊?这虫儿能看书?”张小牛惊讶更甚“小蝶姐姐这仙虫儿当真神奇之极,这名儿也起得好,一寸雪,贴切之极。”说着要伸手过来摸摸这神奇之极的一寸雪。
却不想那一寸雪对他极为恼怒,见他手伸了过来,扑上去便是一口,它现在未得化形一身本事全在一张嘴上,嘴巴虽小,却一口咬住不放,张小牛只觉手指上一痛,提起手来时只见上面已经挂着一条雪白粉嫩的蚕虫儿。
桑小蝶“哎呀”惊叫一声,连忙将这兀自不肯松口的一寸雪拽了下来,捏着提到眼前道:“怎么能咬客人?再这般没规矩顽皮捣蛋就送你去见老祖宗。”
那雪白蚕儿似乎极怕这老祖宗,听的这话立时便蔫了,低头做乖顺状,直看得桑小蝶没好气道:“就你会装可怜,别在这添乱了,出去玩吧。”说着将一寸雪放在窗台上,那一寸雪回头又对张小牛龇牙咧嘴一番这才晃晃悠悠离去。
直将张小牛看得惊奇不已,赞道:“好有灵性的虫儿,就是调皮了些。”
桑小蝶见张小牛的手指尚在出血,便一把捉过张小牛的手提到面前,在他手指上伤口处轻轻一吹,张小牛只觉手被一双柔软包裹,接着手指上一暖,再看时那伤口竟已经不见了,将手指在衣服上擦干血迹,可不就如同没受伤一般嘛,张小牛反复看了两圈自己手指又用手在伤口处自己触摸了两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这才大呼神奇,满口子称谢。
桑小蝶微微一笑道:“些许小事,谢它作甚。”
张小牛有些不好意思道:“小蝶姐姐这法术神奇无比,不知道能不能教给小弟?”张小牛心想现在失了武功,若是能学些法术也是好的,学会了这法术以后便不怕受伤了,只是他又想自己凡人一个,如何能有这仙缘,倒也不抱多大希望。
桑小蝶道:“这法术是我的本命术法,你学不来,我也教不来。”
张小牛尚不死心,又问道:“那你怎么施展出来的?”
桑小蝶一愣,低头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施展出来的,自然而然,脑子里想着人便自然使出来了。”
桑小蝶说完目光又在张小牛脸上扫视了一遍,道:“嗯,气色好了很多,应该没有大碍了。”说完便取了水桶在屋内浇起花来。
张小牛有些尴尬,桑小蝶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让他这个外人有些手足无措,张小牛无事可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搭讪,只得看着桑小蝶一盆一盆地浇花。
桑小蝶对这些花草很仔细,都是用小水舀舀出水来拨开枝叶在花草根部均匀洒下,那水不多也不少,刚刚润了花草根部的泥土,让花草不至于干着也不至于涝着。张小牛看得不免心中赞叹,不愧是专门负责御花园的仙女。
桑小蝶将屋中的花草仔细浇灌一遍,放下水桶,回头看见张小牛,奇道:“你怎么还在这?”
张小牛一愣道:“啊?小蝶姐姐没让我走啊?”
桑小蝶道:“你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还不走干嘛?我这可不留你吃饭。”
张小牛极其郁闷,不想桑小蝶竟这么不近人情,不知道是否仙家不讲究这些人情世故,只得道:“那小弟先走了,小蝶姐姐别送。”
桑小蝶道:“谁要送你?这么大人还不认识路怎么的?”
张小牛正走到门口,听得这话,脚下一乱,差点便一头撞到门框上,只得紧赶几步,快步去了。
直到走出老远,张小牛使劲在自己脸上掐了两记,直掐得眼泪差点滚出来,这才一遍捂着腮帮子,一边自语道:“果真不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