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洪泰峰见状,终于开口了,「陈大人,几分证据说几分话,你若坚称秦如意收贿,可直接传证人上堂。」
刑部尚书都开口了,陈俊昌只好照办。「李厚昇,秦如意不但收受贿赂,且与命案有关,我便传那证人上堂,让你心服口服。」
「杜夫人并非金庆人,初来乍到,怎可能牵涉县令命案?」
李厚昇想再解释,但只是徒劳,因为被收买来作伪证的人已上堂,是客悦坊的一名跑堂。
跑堂一上堂便道秦如意接待李厚昇时,他刚好在隔壁客厢收拾,李厚昇他们不知隔墙有耳,对话全让他听个一清二楚。
陈俊昌一声冷笑,别说那个死了的杜楚凡逃不过,这个活着的秦如意亦相同。「他们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道来,不得说谎。」
「草民……听见李庄主说,前任县令收了钱不办事,所以他让人杀了他,皇上派了杜大人前来金庆查案,李庄主希望我家老板娘代为游说,让杜大人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会审的洪泰峰一听此案与自己的门生有关,板起的脸孔吓得跑堂跪着的双脚忍不住直打颤。
「你说杜大人明知此案真凶是李厚昇?」
「是、是的,老、老板娘及、及李庄主……是、是这么说的……」跑堂吓得结巴,但还是把证词给说完。
陈俊昌眼见那跑堂快被吓掉了魂,立刻再传尸检官上堂。
然而在传报声中,上堂的竟不是金庆县原来的尸检官,而是柳书阳,他手捧一只木盒上堂。
陈俊昌喝斥,「我传的是尸检官,你是谁?」
「大人,草民柳书阳,在京中曾多次协助许多案件的验尸工作,比起多数尸检官,草民的验尸结果更具公信力,也更为专业。金庆县原尸检官请求草民协助,所以草民才会前来。」
洪泰峰对此人并不陌生,刑部掌管天下刑案,怎不知这个柳书阳多次协助办案,此人的背景乃是前御医秦谦瑞之大徒孙,秦谦瑞曾向皇上提起验尸一职应有其专业,民间尸检官资质参差不齐,他曾提出建言,可在刑部之下设立一验尸相关公署,掌管天下刑案相验工作,不过,他的身分容易让人对此事的公平性产生怀疑。
「柳先生之专业,在朝中亦有耳闻,但柳先生毕竟是秦如意的师兄,参与此案有失公允。」
陈俊昌好似这才意会过来。「柳先生既然有这身分,那便不能成为此案人证,请柳先生暂退,尸检官既然未到,那便调出过去尸检官的相验纪录为证。」
周智超一听,立刻要他县衙之中的下属前往调来案卷。
柳书阳可没打算让陈俊昌及周智超轻易赶走他。「大人,不用调了,草民手中的正是验尸结果,与尸检官相验的无误,前任县令确实是暴毙。」
「是、是吗?」陈俊昌很意外,他原以为柳书阳是来翻案的。
「是的。」柳书阳上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到陈俊昌面前。「这便是证据。」
陈俊昌不疑有他,立刻打开来,低头一看,吓得跌下了椅子。
周智超不明白的凑过去一看,也吓得踉跄。
旁观的百姓们见到他们的狼狈模样,不禁哄堂大笑。
陈俊昌及周智超连忙回座,陈俊昌手中的惊堂木又是一拍。「大胆!不得喧譁!」
柳书阳不给陈俊昌机会,立刻上前捧起木盒中的头骨,百姓们一看,顿时没了笑声,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出声,而洪泰峰看见那头骨,脸色一沉。
「柳先生,公堂之上端出这头骨何意?」
柳书阳对着洪泰峰一躬,才拿着头骨解释,「洪大人,此乃前任县令的遗骸,草民受托前来后,立刻前往义庄验尸,这县令的确死于暴毙无误,但所谓暴黯亦有其因,而县令暴毙的原因在此。」柳书阳由头骨的骨缝之处,抽出了一根三寸长针。「此针穿过骨缝重伤脑部,不但验尸难以查出凶器,若遇经验不足的尸检官,甚至无法查出暴毙的原因,若非开棺验尸或除去头骨之上的血肉,无法查明死因,只能以不明原因暴毙结案。」
陈俊昌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头骨空洞的眼洞好似盯着他看一般,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柳先生,前任县令暂厝义庄,你是何时前往相验的?」
「回大人,草民知道年节将至,大多数人不愿意前往义庄,怕触了霉头,所以自己前往,没想到,还意外抓到了两个人。」
洪泰峰脸色一变,他向陈俊昌使了眼色,而这一眼,立刻让有心人察觉到自己推断无误,那头戴帷帽的人,将双手紧握成拳,而他身边的严桐已不见踪影。
陈俊昌要阻止柳书阳,但柳书阳没给他机会。「严护院,麻烦你将人押上堂。」
「大胆,我是主审还是你是主审?」
「难道大人不想为百姓们解开近来义庄鬼影幢幢的真相吗?」
百姓们一听,纷纷骚动起来。
陈俊昌无奈,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严桐将扮鬼的两人押上堂,将他们用力一推,让他们跌跪在地上。
柳书阳看了那两人一眼,接着又道:「草民要去验尸,没想到却遇到这两个人扮鬼,他们供称,有人要他们扮鬼引起恐慌,目的是让前任县令快快下葬,草民便想,肯定是县令的死因不单纯,有心人才会刻意这么做。」
洪泰峰看柳书阳有备而来,决意要强力制止此案续审。「柳先生,若我所知无误,这名帮你押人上堂的人,正是李厚昇的护院严桐。」
「洪大人竟然识得草民,也是,毕竟洪大人身后的吴侍卫乃是与草民曾在江湖上交过手的人。」
洪泰峰看了一眼身后的吴昊,以眼神制止他妄动,才续道:「柳先生你与人犯秦如意乃为旧识,身旁协助你的严桐又是另一名人犯李厚昇的护院,柳先生你的证词需要回避——」
「若恩师不信柳先生专业,何妨再让一名具有公信力的尸检官,与柳先生一同相验本案的其他死者,前两任县令已下葬一段时间,如今开棺验尸,应也能找出相同的凶器。」
此时,旁观百姓里有人出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说话之人摘下帷帽,正是杜楚凡。
柳书阳、严桐及王映莲,都知道杜楚凡是诈死,但连弯儿在内的余下所有人,皆是一声惊喘。
「杜楚凡……你没死?!」洪泰峰脸色瞬变,似乎在心里盘算着杜楚凡究竟查出了多少。
杜楚凡走向秦如意,见她也看着他,他欣喜不已,莫非看见他,她的失心便痊癒了?他蹲下身子,轻抚着她的脸颊,「如意,你认得我吧,我是楚凡……」
秦如意突然又是一脸茫然。「你要带我去见楚凡吗?」
「如意,我是楚凡啊!」
得不到解答,她不再搭理他了,只是又低下头,喃喃地对自己的肚子说话,「乖,娘不会信他的,我会等你爹来接我,你别急、别慌……」
杜楚凡的挫折、愤怒,全显现在他抡起拳头的手臂所暴露出来的青筋上。柳书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如意的病我会想办法,我们先把案子给解决。」
杜楚凡站起身,再不舍地看了秦如意一眼,才收起伤痛,目光锐利的瞪向洪泰峰。「恩师没想到我没死在大火中吧!」
「我的确没想到,但你没死太好了,脱险了怎么不禀告皇上,你知道皇上得知你的死讯有多伤心?」洪泰峰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当事人,绝看不出那笑容之中的虚伪。
「恩师且听我缓缓道来……一切起始于皇上派我来金庆查案那一日起,有一日,学生的夫人秦如意在一间包子铺,遇上了一名醉汉砸店的事件,砸店之人乃是店主儿子,店主声称,他的儿子是饮了劣酒上瘾才导致性情大变,来人,将张清及其子张永发带上。」
不久后,包子铺店主张清扶着大儿子张永发上堂,前阵子还可酒醉闹场的他,如今已是歪着嘴、斜着眼、单手不断抖动之人了。
杜楚凡用眼神示意柳书阳。
柳书阳马上道:「草民诊断过张永发的病情,是长期饮用劣酒导致。」
「就、就算是喝了劣酒,和、和此案何关?」
这个周智超没说话,杜楚凡都要忘了他了。「周智超,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