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金陵风情(一)
按照林铭提供的路线,这一路下来,林景清与阿铁都是瘦了几斤。两人像逃亡一样,东躲西藏的不敢随便见人。还得随时留意官府的布告,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景清的头像就会被贴到墙上去。
一路有惊无险花了两个月才到了南京,此时的南京,作为明朝的陪都,虽然比不上京都的繁荣,但这里却也不输当年的喧哗,尤其是秦淮两岸的胭脂巷柳,南京十八坊,秦淮八绝,让多少文人墨客流连忘返。刚到达南京不久,林景清就收到了一番对他无疑是赦书一般的信件。
怀恩写给林铭的信件里面说明,林景清提供的药方进展顺利,皇帝已经喝了,并且有所好转,顿时龙颜大悦,待症状基本好了之后,便要大大封赏林景清。而林铭也在信件里叮嘱他,既然峰回路转,就顺便在南京拜访一下林家的大后台,先前官居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现在升为南京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食禄一品的林聪。
听到自己无罪反而有功的林景清,心里自然也是欣喜不已,不过他暗地里也给自己提了个醒,官场深如海,伴君如伴虎,自己年轻气盛,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然而林景清不知道,这件事却比他想像中复杂得多,当然这是后话,先按下不提。
在南京安顿好之后,林景清便准备去拜访林聪。
不过,在见林聪之前,他还得做一些功课。
比如,林聪的履历。又比如,他的爱好。
林聪的刚正不阿,耿直敢言是出了名的,但他的爱好,却没几人知道,当然,林铭除外。
做足功课之外,林景清便与阿铁一起来到林府门外。
如果一个不熟悉的人来到林府门外,你跟他说这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宅第,估计那人肯定要晒笑一番,这分明就是一个南京普通富足之家,规模不算大,只有南北两宅,木梁瓦顶,清幽恬静,中间隔一个庭院,回廊小苑,花木扶疏。并没有一品大员那样的辉煌贵族之气。
而林聪确实就住在这所普通的宅子里,别无分号。
门房是个老头,而且还是林聪的一个远房亲戚,林景清还得尊他一声伯伯,想起来好笑,林景清怎么遇到的看门老头都不普通呢?
被这位伯伯门房引进客厅之后,林景清便与阿铁安静地等着林聪的到来。
客厅非常宽敞,是传统的长方形,在门口有一朱红色漆画屏风,四周围一圈木制太师椅,这时仆人端上的茶水,林景清正在细细品味着铁观音之际,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连忙起身肃立,门外便走进了一个大约六十来岁,身着仙鹤补子绯色官服的人,不用说,这便是南京刑部尚书林聪了。
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嘴角一抹慈和的笑意,这便是林聪给林景清的第一印象。
“侄孙儿景清拜见叔公。”林景清见他进来,正式行礼道。
“你就是景清?好好,果然一表人才。林铭有你这个儿子,也算是他的福气,呵呵。”林聪将他扶起,端详一阵,乐呵呵道。
“侄孙儿不成才,正要叔公多多教诲。”林景清对这个大官叔公印象挺好的,语气也是非常恭敬。
“老夫知你年纪轻轻便入了府学,后又得太子赏识,进了詹事府当了清纪郎,果然是青年才俊,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要是有你一半机灵,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林聪笑眯眯道,说起两个孙子却是有点痛心疾首的感觉。
林景清只好诺诺应了几句。就座之后,两人寒暄一阵,林景清微一示意,阿铁便递上一个礼盒。
林景清接过,将这个只有一般书本大小的礼盒放在了林聪面前。
林聪微一皱眉,不悦道:“景清这是何意?”
林景清连忙起身而道:“叔公别误会,这是家父令景清给叔公带来的一点心意,并无其它意思,叔公一观就知。”
林聪略略讶然,他知道林铭清楚他的脾性,应该不会用财物巴结于他,因此便微微一笑,打开了盒子。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装订朴实的青色书籍,林聪又是略略一怔,笑道:“莫非林铭知道老夫喜爱藏书,给老夫送的珍本来的?”哈哈一笑,将书拾在手中,眼光在封面上一扫而过,顿时脸色一滞,随即激动地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这,这真是,林铭这真是……”林聪激动地语无伦次。
“家父嘱咐景清,一定要向叔公说明。家父知道叔公此生每每叹起无暇整理太叔公的诗词歌赋,因此家父便组织了一众儒生,搜集太叔公生前所作,一并纳入此书,以告慰太叔公在天之灵。此书一本供在叔公本家祠堂,一本留叔公手中,另已刻印一千本,所资乃地方乡绅捐赠,并非家父所出,请叔公放心。另外家父说了,此书只供文雅学子习读,不作商卖,以免污了太叔公高雅清卓之作。”
林景清一口气说话,林聪是频频点头赞许,抚摸着书本叹了口气道:“林铭有此心,老夫实在感激,实在感激。”
林景清欠身而道:“家父也不过是替叔公分忧,了却叔公一件心事,家父与侄孙儿心中,也是开心得很。”
林聪哈哈一笑,命人将书籍收好。两人聊了一会,林聪因为有要事在身,便命下人叫下他的孙子林学义接待他。
林聪只生一子三女,儿子在外地当一名知府,这两个孙子并没有随去,而是跟随在林聪身边侍候。替林聪款待林景清的是他的第二个孙子林学义。
这林学义不过十七八岁,相貌倒也端正,在林聪面前是唯唯诺诺,一待林聪离去,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景清大哥,我爷爷叫我带着你到处走走。说起这南京城,我是再也熟悉不过了。你想逛窑子,赌九(牌九),斗蛐蛐,我都可以带路。不过这花费嘛,嘿嘿,我爷爷没多给我零用,只能麻烦大哥了。”这林学义林景清也了解个,端的就是一个公子哥儿,不学无术,但还好不算败家子,玩耍也算有分寸,属于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一类。林聪忙于公事,无暇管教,旁人又碍于林聪面子即使让他占点便宜也不好出声,因此林聪并不知道他的种种小恶劣。
“这个……”林景清爆寒了一下,他前世是标准的四好男人,来到这里也是黄赌毒三不染,这要真叫他玩去,还真只能让林学义拿主意。
“你作主吧。随意瞧瞧就是。”林景清不好拂了林学义的面子,只好豁了出去,反正都成年了,去哪里看看,在这个时代也是最正常不过。
“那就先去斗蛐蛐,我刚才斗到半阵硬被下人拉来的,还没了战,大哥与我同去,看我赢他一阵。”林学义挽着袖子,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他虽然不识林景清,但却认识往年常来的林铭。每次见着林铭便能得一大笔零用,因此对于林景清一点都不见外,敢情把他当钱袋子了。要不,以他堂堂一品大员的孙子,五品知府的儿子,就算林景清是他家亲戚,他能与一个商人家的儿子如此亲近么?
“行。”林景清看了阿铁一眼,阿铁回应了他一个憨笑。
“真是两活宝……”林景清心里叹道,三人便直奔蛐蛐场所在的茶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