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峰回路转
“玉孤在外面应该有个女人,而且还是瞒着桂娘的。”白九儿很肯定地说道。
“有何凭据?”
“之前有一回,玉孤来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走了。过了没多久,桂娘找上门来了,很不客气地质问我玉孤来过没有。我向来不喜欢那女人,便故意跟她说玉孤没有去过,她当时脸色就变了,追问我玉孤去了哪里,我说:‘像玉孤先生那样风流的人才候着他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女人当场就跟我翻了脸,掀翻了桌子,要揍我了。”
“后来呢?”
“后来她身边的一个伙计跑了进来,小声地劝她说玉孤来过又走了,没有去那边。我听到那边两个字,心里便有些眉目了,那边会是什么地方,要么是玉孤金屋藏娇的地方,要么就是桂娘怀疑的某个女人的住处。”
策凌踱步道:“照你所说,玉孤在外面秘密地养了一个情人,这一点桂娘有所怀疑但并不肯定,就那么一直被玉孤骗着?可你也仅仅是知道这么一点点线索,并不确定那个女人是谁,现下在哪儿。”
“是,我起初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但自从疑心上了之后,我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从前与我同在一个馆的还有一位叫遗珠的姑娘。我到了那个馆没多久,遗珠便赎身走了,就住在城西一处宅子里。我问过她,赎她的男人是谁,她只说是一个富商,家中有妻室,不好道出姓名来,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就是玉孤。”
“你为何会怀疑玉孤?”
“玉孤从前扮作商人来我们小馆时也见过遗珠,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我觉得玉孤看遗珠的眼神很不一样,彼此都有点暧昧。”
“你说的这个遗珠现下住在城西的什么地方?”
“城西青枣巷子,门匾上挂着孙府牌子那家。”
“看来你还是有所保留,”策凌缓步走近白九儿跟前,面带鄙色道,“你把这些事情瞒下不说,是打算将来再与玉孤好相见吗?”
白九儿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郡王您千万不要误会了!您要的是玉孤的下落,这些只不过是玉孤的一些私事儿,我以为没用所以才没说。”
“哼!你就瞎扯吧!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若不逼你,你岂会吐出真话?能找到那遗珠便罢,若找不到,你一样不好过!”
“不然让我亲自去找遗珠吧!只当是我将功折罪了!”白九儿求道。
策凌沉思了片刻,吩咐左应勉道:“你即刻与灵珠带着这女人去找遗珠,多带些人手以免中了埋伏。人,务必要给我带活的回来。”
当下,左应勉与灵珠携了白九儿赶往了城西。在那间孙府,他们果然找到了一个叫孙遗珠的女人。不仅如此,找到孙遗珠时,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带回齐王府的路上,孙遗珠有点动胎气,晕了过去。策凌安排了白九儿照看孙遗珠,将这二人另外安置在了一处较为僻静安全的地方。余下的,便是等玉孤上门了,如果白九儿所言属实的话。
冬祭结束之后,元胤等人就要返回惊幽城了,兮兮几个女眷都在忙着采买东西收拾行装。下回再来京城时,应该是明年夏天的时候了。每年总有两个时候,元胤会带着兮兮母女俩来京城齐王府住上一段日子。
女眷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男人们则在紧锣密鼓地收尾。按照元胤的要求,玉川社的事情应该在他离开京城之前结束,但事实上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而且顺着玉川社这条线索,他们又发现了更多更惊人的线索。元胤是不能继续留在京城了,因为逗留太久,容易引起皇帝不满和猜疑,所以他将京城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策凌负责。
临行的前一日,云云按照约定和韩在姝出门逛街去了。姐妹俩采买了不少东西后,一块儿进了一间茶楼歇脚。进了雅间,韩在姝推开了窗户,顺手将自己买了一条茜色纱巾搭在了窗沿上,朝外笑着说道:“今儿可真累呢!表姐,你想买的东西都买齐整了吗?”
“差不多了,你呢?”云云坐下道。
“我也差不多了,”她将纱巾留在了窗边,转身走过去坐下道,“我不想买得太多,一来行李沉,二来惊幽城里应该也有好东西卖。”
“当然,”云云冲她笑了笑道,“我虽未去过惊幽城,但听策霄说那儿也很繁华,什么东西都有卖。”
“其实我真的不想去那儿打扰你……”
“你我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么客气的话?我想过了,等你在惊幽城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把姨娘姨夫接来,你们一家团聚。”
“不用了,”她忙摇头道,“我爹那个人太麻烦了,接来的话只会给你添麻烦的。”
“可你想过没有?姨娘本是宋人,思乡心切,肯定想回来定居。”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因为姨夫是个贪心的人,所以不想让姨娘重归故乡吗?那在姝你千里迢迢来到这儿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投奔我的吧?”
她微微一愣,抬起惊讶的双眸问道:“表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云转脸望向窗沿上那条微微飘动的茜色纱巾道:“你是来投奔策霄的对不对?你喜欢策霄,对不对?”
“表姐……”
“你想辩解吗?从一开始我就没问过你,但我心里很清楚你是来投奔策霄的。能让一个姑娘不惜千里地来投奔一个男人,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喜欢这个男人。我说得对吗?”
“我……”她低下头去,略显尴尬道,“我只是想报答霄爷而已……在王京的时候,若不是霄爷,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想嫁给他吗?”
“没有……”
“说实话。”
“表姐,你真的别误会了,我来投奔霄爷就只是想报答他而已,没有别的。”她忙辩解道。
云云轻晃了一下脑袋,有些失望道:“我原以为我们姐妹俩可以说说心里话,可以像其他姐妹那样无话不谈,但是,终究还是隔着什么。或许我们分开得太久了,对彼此并没有过分亲切的感觉,所以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你为什么要帮别人设局呢?”
“没有!”她条件反射地慌了,“表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跟别人设局来陷害你啊!”
“那你为什么要把一条纱巾放在窗户那儿?”
“我只是顺手放在那儿的,我现下就把它收回来……”
“坐下。”云云命令道。
她只好又坐了回去,躲开云云直视的目光,心情忐忑不已。云云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跟我是亲表姐妹,在这世上,玉家这一脉还剩多少亲人你心里是清楚的。我真的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个表妹,我想好好对你,我想把你带到惊幽城去,然后接了你爹娘和哥哥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起歹心呢?”
“这话从何说起呢?表姐,我真的没有对你起歹心,我怎么敢呢?”
“说实话吧,是谁让你放纱巾在窗户那儿的?你跟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什么歹心啊,表姐!我那就是顺手,顺手而已!”她还在狡辩。
“我告诉你,你被人利用了,你才刚刚来这京城,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倘若你轻信了别人,那就很有可能被别人利用了。在姝,现下回头还来得及,我不希望与你为敌,更不想让姨娘伤心,你说实话吧!”
“我……”她无法自控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灰得像阴月。
“是玉川社吗?”
“玉……不是!”她使劲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玉川社!表姐,倘若你不信我的话,我可以走,我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再见霄爷了!我知道你肯定多心了,以为我是来和你抢霄爷的,不,我没那么想过,我真的没那么想过!”说完她扭头就跑了出去。
“在姝!”云云起身想拉住她,但她已经冲了出去。刚要跨出门口,有两人忽然迎面朝云云袭来,云云不得不先后退躲开,顺手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与这二人对打了起来。
这二人以为自己沾了上风,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云早设下了埋伏,只等螳螂来了。四个侍卫从屋顶下来,钻进屋子后很快将这二人拿下。云云收回了匕首,歇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是玉川社的人吗?”
其中一个垂头丧气道:“对……”
“谁派你们来的?”
“不知道……”
“是玉孤吗?还是你们的总头目玉境?不说?你们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那个狡猾多端的玉孤骗了在姝,让在姝帮他埋伏我,是吗?”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们还说什么?”
“玉孤在哪里?”
“我们不可能知道……”
“现下不说没关系,等回了齐王府,你们再慢慢招供也不迟。你们四个,先将这二人秘密带回齐王府审问!”
“云小姐您呢?”侍卫问道。
“不必管我,我去找在姝!”
冲出大街时,韩在姝早已没了人影,云云开始在街上搜寻了起来。她不希望韩在姝回去找玉川社的人,她希望自己能拉韩在姝一把,毕竟那是姨娘唯一的女儿。
其实韩在姝不远千里来投奔策霄这事儿本来就值得斟酌,云云心里清楚韩在姝的用意可能不止是报恩那么简单,但她没有说破,毕竟韩在姝是自己的亲表妹,她不想让韩在姝一个人流落街头。可她也没放松对韩在姝的监视,因为城里有玉川社的人,她怕玉川社的人会找韩在姝麻烦。
让人没想到的是,她的担心还真的变成了现实。她派去跟踪韩在姝的人说前日韩在姝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过一段时间,去了哪儿他们就不知道了。本来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但看到韩在姝将茜色纱巾放在窗口时,她那一点点希望都化为泡影了。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常用的传信方式,韩在姝很明显是在向什么人传信。那一刻,她真的很失望。
找了好一会儿后仍没见踪影,云云随便找了一家小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一边喝一边斟酌起了韩在姝的去向。
忽然,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她抬头一看,不由地愣住了,玉孤?
她正想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时,玉孤语气沉冷地说道:“别动!你想让韩在姝死吗?”
她缓缓放下手,目光锐利地盯着玉孤道:“在姝在你那儿?果然,是你让在姝帮你引我出来的吧?”
玉孤撇嘴冷笑道:“是我让她引你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有所防范。”
云云冷冷道:“你把别人都想得太笨了,也高估了在姝作为细作的能力。说吧,你想怎么样?”
玉孤眼神缓缓凶狠了起来:“我想怎么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想怎么样啊!想要韩在姝平安无事地回去,很简单,把我的人送回来就行了。”
“你的人?”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赵策凌抓了我的女人,逼我现身。”
云云呵呵笑了两声:“原来如此……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因为策霄他大哥做事向来独来独往,也用不着跟我禀报。你想用在姝来交换你的女人?我看这事儿有点难。”
“是吗?”玉孤眼中阴光渐起,“如果你我真的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那你将永远见不到韩在姝了!”
云云轻蔑一笑道:“你以为拿着韩在姝就能威胁我吗?她想害我,她不顾姐妹之情帮你引我出来,想让我落入你的魔爪,你认为我还会原谅她吗?我对她简直失望透顶了!再说了,让我拿你女人来交换,我未必办得到,赵策凌未必肯把人交给我。”
“如果一个韩在姝不够,再添一个玉言从怎么样?”玉孤阴冷道。
“谁?玉言从?那是什么人?”
“他是你的亲舅舅,与你母亲是同母所生。”
“他在你们手里?”云云眸光沉了下去。
“想见他吗?他或许是玉家最后一个嫡派男丁了。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玉孤威胁道。
“你们抓他干什么?就为了威胁我?”
“你不必知道!你就告诉我,到底想不想要他活吧!”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我没见过玉言从,你随便找个年纪大的来哄哄我,我也分不清楚啊!”
“那你可以去问问温府那位万姨娘。她从前是你们玉府的下人,她已经见过你舅舅了,我想她的话你应该会信吧?”
“万姨娘?她是玉府的下人……”
“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我耐心不多,尽快给我答复!”玉孤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云云呆愣了片刻后,立刻起身往温府去了。赶到温府,她径直跑向了万氏的院子,推开万氏房门时,万氏惊了一跳,连忙用纸将正在书写的东西遮盖住了,且问道:“云云,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姨娘您怎么了?”云云发现万氏双眼红肿,像是哭过。
“没……没什么……”万氏抬手揉了揉眼眶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老爷,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那您在写什么?”云云走近书桌,垂眉打量了一眼被万氏摁在手下的信纸。
“给濯熙写封信罢了。”万氏轻描淡写道。
云云抬眸看着万氏,疑心道:“姨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您对别人不好讲,难道对我也不好讲吗?”
万氏躲开云云的目光,手扔摁着那信纸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老爷,心里难过罢了。我好歹跟了老爷一场,竟不能为老爷送丧,实在是愧疚得慌,所以……”
话未完,云云忽然扯过她摁着的那几页信纸,抽出其中已经写过的那张看了看,顿时脸色大变。这哪里是写给温濯熙的,分明是写过庭善的,而且言语之间颇有些悲伤,还有一些叮嘱庭善好好照顾自己像是遗言的话。她愕然地抬头问道:“姨娘,您怎么写这些东西?您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万氏扭过脸去,默默地擦着眼泪,没有答话。云云放下信纸,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您先别难过,还有我呢!再不济,还有庭笙庭善呢!您遇着什么事儿了只管跟我说,我会帮您的。”
“云云,”万氏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她,表情悲切道,“这事儿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你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对了,我也正好有事想问你,你从前是不是玉府上做过下人?”
万氏一惊,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你真的认识我舅舅玉言从?”
“玉川社的人找过你了?”
“玉川社的人也找过您了?”
万氏咬了咬下嘴唇,点点头道:“找过了,找过我两次了。”
“他们想要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舅舅玉言从?”
“他们绝没有安好心!”万氏使劲摇头道,“他们抓了少爷只是为了让少爷做个替死鬼罢了!你知道吗?玉川社根本不是玉家后人所创立,是左家的那位小姐左禅吟创立的!”
“是她?”云云心中大惊,暗暗想道,赵元胤不愧是赵元胤,竟被他猜中了!
“你舅舅原本已经出家为僧,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但左禅吟想尽办法把他找出来,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替死鬼,让别人都以为他才是玉川社的总头目。”
“那我舅舅现下在哪儿?”
“我一直都在那家叫梧桐落的店铺见他的。他被左禅吟关着,哪儿都去不了。云云,你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左禅吟应该不会派人去告诉你这些事情啊!她说还没到时候让你知道呢!”
“说起来还得谢谢策霄的大哥。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就在前日,策霄大哥让人抓了玉孤的女人,以此为要挟。玉孤大概想救回他的女人,才告诉了我舅舅的事情,威逼我用他女人去交换舅舅和在姝。”
“在姝是谁?”
“我姨娘的女儿?”
“秀玲小姐的女儿?”
“对!”
万氏惊讶道:“秀玲小姐居然还活着?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她现下已经携家带口地回来了吗?”
云云摇头道:“只是在姝一个人回来了。此事说来话长,往后我再告诉您吧!您先跟我说说,您为何要给庭善留这封信?是不是左禅吟那边威胁您什么了?”
万氏一脸心酸道:“左禅吟要我把温家的钥匙和图章都交给她,由她来掌控温家的家业。你说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儿?老爷待我不薄,我岂能偷了老爷的图章和钥匙,把偌大的一个温家交到贼人手里?可左禅吟逼迫得紧,说我若不照做就会派人去杀了庭善,所以……”
“所以您才想着自尽?”
“对,如果我死了,左禅吟就没法要挟我了,更没法拿我去要挟少爷了。”
“您想得太天真了些!左禅吟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吗?好在我来得及时,否则您真就白白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您不必着急,庭善那边我会想办法保护的。我这就回去跟策霄说,让他立刻派出幽王府暗探,前往隆兴保护庭善和庭笙。”
万氏激动地握着云云的手道:“那太好了!只要庭善没事儿,我怎么样都行!”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云云拧眉道,“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左禅吟,她手里还有我舅舅,我得回齐王府去将事情禀报策霄他爹,重新盘算一下如何将我舅舅救出来,如何让玉川社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对!一定要让玉川社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们用你舅舅的名义去骗人,让你舅舅,让玉家帮他们左家把一切罪名都背了,真是狡猾至极!云云,你一定要抓住他们,把你舅舅救回来,他这一生受太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