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惨淡万里凝(3)
今天天气好.凌菲在包里放了几件新买的首饰.叫了辆黄包车去珍姐家.夏瑾沫照例在后面跟着.多亏了春节期间情报站组织的几次联谊活动.她和珍姐得以进一步的接触.珍姐是爱慕虚荣.讲究生活品位的女人.偏偏她缺少钱.凌菲利用珍姐这个弱点.轻而易举的和她套上近乎.
凌菲端坐在黄包车上.杨柳风拂过她的脸庞.空气中有种醉人的清新.路边的绣球花正含苞待放.星星点点的红色、粉色和蓝色.簇成一帧繁花报春图.岁岁年年花相似.想到那个曾信誓旦旦要让她看到江南绣球花的男人.她的嘴角添上一抹笑.
低头抚摸手指上的三个戒指.除了定亲时买的那一个.另外两个是陆地新近送的.一个戒指上镶嵌蓝宝石.另一个上面闪着红宝石的光.这是他所指的胜利的喜悦.他们得逞了.成功了.
而换來的是曹璐在酒会上的酊酩大醉.她一袭红宝石似的旗袍.静悄悄的站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隔着來來往往的男女.望见他孤独落寞的身影伫立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她心疼的要命.
他仿佛看见了她.微笑着向她的方向举起酒杯.她惶恐的挪开目光.却忍不住多望上几眼.霎那间.二十八岁的凌菲仿佛才明白.爱情是什么.不是依赖.不是相伴.不是克制和彬彬有礼.而是不顾一切.是渴望.是想让他知道.她愿意成为他背后的女人.
她再也说不出那句.带我走吧.
她要留下來.陪着这个男人完成他宏伟而壮观的事业.
爱情.原來会让一个人的内心变得沒有上限的强大.凌菲耸耸肩.轻松自在的哼起小调.她决定了.她要陪曹璐出生入死.
黄包车拐了两个弯.到了珍姐的家门前.凌菲下了车.不耐烦的等待在她后面的夏瑾沫.初春的气息将围墙上的凌霄花吹醒了.一朵朵橘色的花缀在绿叶藤蔓间.铺满了整面墙.使得这个冬日看來死气沉沉的房子.增添了一丝诗意的色彩.
几分钟后.夏瑾沫到了.她瞟一眼凌菲道:“你先进去好了.干嘛要等我.”
凌菲道:“我等你是让你守在这黄包车旁.你沒看见这个地段很难叫到黄包车.我的腿酸了.可不想出來的时候要多走路.”
夏瑾沫生气的顶撞她.“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自然当佣人了.你不愿等你就走好了.”
凌菲说完.转身去摁响门铃.夏瑾沫挡在她面前道:“你还挺得意.我料你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不妨告诉你.我已经调查出來了.经常与你出去喝咖啡的女人她叫冯莲.今年三十一岁.安徽人氏.已婚未生育.住在福顺路28号.我说的可对.”
凌菲摁门铃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甘示弱道:“你调查的很详细.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
“哈哈哈哈”.夏瑾沫笑起來.“原來周小姐也怕了.你在怕什么呢.心虚了.她的丈夫不就是曹璐.你的曹哥哥么.那又如何.周小姐大概不懂得我们站里的规矩.能在一夜间将一个人从地上捧到天上.也能在一夜间把一个人从高处摔下來.摔的粉身碎骨.你不提曹璐的话我都不想谈起.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论谁死了.其他的人都活不成.怎么说曹璐也是我的同事呀.我真不敢想象他会参与共产党的活动.”
凌菲皱起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共产党.你成日无凭无据的血口喷人.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周小姐如何得知我沒有证据.你以为你的未婚夫这几日在忙什么.忙的连见你一面都沒空.实话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我亲眼目睹曹夫人进了共产党的接头地点.并且同一名共产党接头.接头地点已被我们一锅端.曹夫人和那名共产党被我们抓了.现在只等她自己开口承认了.”
夏瑾沫轻蔑的笑笑.“说起來真得感谢周小姐你.要不是你经常同她共度下午茶时光.我哪里会认识这位金屋藏娇的曹夫人.想來她是有些问題的.不然曹璐怎么不从在公开场合带着她.”
“你再说一遍.你们抓了小莲姐.”
“有问題妈.抓**嫌疑是我们的职责.”
“那曹璐呢.他怎样了.”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被你的未婚夫看见了.他也许不再顾及私情.把你的曹哥哥.还有你.全部拖到刑讯室里审问一番.”
凌菲惶恐的盯着地面不语.
夏瑾沫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恨不得扭头就去找你的曹哥哥呀.你去呀.我绝对不会拦着你.”
凌菲故作淡定的道:“我不掺合你们的事情.你爱如何就如何.我今天是來看珍姐的.你.在这给我等着.”
这时珍姐走出來开门.笑盈盈的一手攥紧披肩.一手拉住凌菲道:“好妹妹.你來了.”
珍姐请她进屋.夏瑾沫也跟进來.
凌菲转脸道:“不是让你在门口候着吗.我和珍姐说些体几话.你也要在一旁监听.”
珍姐感到很奇怪的望了望这个不听话的丫鬟.“哎.这不是夏姑娘吗.你不待在情报站里.你跑到我家干什么.”
夏瑾沫得意的瞥凌菲.“珍姐.既然你还记得我.我去你家里坐坐.你不介意吧.”
“这”.珍姐望向凌菲.凌菲可是她的财神爷啊.
凌菲道:“珍姐.你们认识呀.”
珍姐道:“认识.她是情报站电报组的.情报站里的人我全认识.”
“啊.她是情报站的人”.凌菲拖住珍姐的胳膊.满脸委屈.“怪不得她处处刁难我.一点都沒有丫鬟的样子.是陆地把她送到周家的.说让她保护我的安全.照料我生活起居.可你也看见了.我说的话她根本不听呀.这哪是丫鬟.这分明是姑奶奶嘛.”
珍姐听明白了.一边是情报站的站长.一边是她的财神爷.只有对不住夏姑娘了.她为难的对夏瑾沫说道:“夏姑娘.陆站长让你照顾周小姐.你得接受命令啊.你得听周小姐的话.周小姐希望你在门口等着.你非要跟进來.这不是.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嘛.”
夏瑾沫见珍姐也赶她.气鼓鼓的跑出去.“哐当”一声带上了大铁门.
珍姐和凌菲相视一笑.珍姐道:“甭理她.快进屋坐.”
两人进了会客厅.珍姐端出香蕉和苹果.剥开一根香蕉递给凌菲.“來.吃根香蕉.”
凌菲笑着接过來.“珍姐.今天就你一人在家.玲儿呢.”
“那丫头出去买菜了.待会别走了.留家里吃饭.正月十五后.你就沒來过我这.在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呀.学校还沒开学.还不是陆地有空.天天带我不是去看电影.就是去跳舞.跳的我腿都快断了.”
珍姐掩嘴发笑.“陆站长对你真用足了心.我从前可沒见他对别的哪个女人这般的痴迷的.”
“哎呀.珍姐又笑话我.”
凌菲说着从包里取出她打算送给珍姐的礼物.精巧的小盒子一一摆在桌上.珍姐的两眼放光.直囔囔道:“这多不好意思啊.妹妹每次來都带礼物.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些个金耳环.玉镯子……”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红珊瑚吊坠.捧在掌心中感叹.“看这红珊瑚的成色.价格不菲吧.”
凌菲道:“珍姐你跟我还客气.我的身世你也知道.虽说根在江南.可我是在北方长大的.來到江南后.饮食风俗样样不习惯.只有來到你这.我才能吃顿北方的饺子.吃到北方的手擀面.到了你这我跟回家了一样.感觉特别的亲切.我把你当亲姐姐.你就把我当你亲妹妹好了.”
珍姐已笑的合不拢嘴.“咱们姐妹俩投缘.只要你不嫌我这破旧.你常來坐坐.每天都來才好呢.”
凌菲走到窗边.趴在窗台上说道:“珍姐这哪里破旧了.这满园子的花草正含苞待放呢.不出一个月.樱花、桃花和丁香花就要争奇斗艳了.整个城里.恐怕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美的园子了.”
“你把我这快夸成天宫了.我一个寡妇.闲的沒事瞎摆弄.让别人见笑了.”
凌菲嘟起嘴.“一直有你这闲功夫才好呢.你说陆地闲的时候什么事也沒有.忙起來的时候.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
“陆站长事务繁重.他们的工作又神神叨叨的.不用搞明白.你呀.结婚后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瞧陆站长对你那样.你根本不用担心他在外面胡搞乱來.”
“我倒不担心他乱來.只是有的时候见他那么累的样子.很想替他分担一些.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珍姐.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跟你聊工作么.”
珍姐爱不释手的抚摸凌菲送她的新首饰.对着镜子一件件试戴.她对凌菲毫无戒心.口无遮拦道:“我家老黄不过是个小组长.本事沒有陆站长大.身上担的责任也沒陆站长重.他在世的时候.倒也跟我讲一些工作上的事.他们电报组经常收到奇怪又搞笑的电报.他就回來说给我听.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