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离开以后,我谈过很多段感情,但多半是为了打发时间。『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崩坏,就很难重回。」他一声冷哼,「很多女人说我无情,可是,我宁可去伤人,也不要是被伤的那个。」
「我猜测……」她翻了身,与他并肩坐着,「其实你的难过来自于自己,你认为付出一切,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你伤害其它女人,好向她证明,你不是只有被伤害的份,也是可以伤害别人,就像她对你做的一样。可是,你真的在意她吗?还是在意你的不甘心?」
「我的确是……不甘心,不像她可以潇洒地抛下我。」他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我到底是她的手下败将。」
「讨论输赢是很无聊的。人总想赢过别人,却因此活得很不快乐。」她说,「你应该思考什么是你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不重要的,为什么要留在生活中,找自己麻烦?」
「那么你呢?」
「我怎么了?」
「你要自由,不愿意为感情负责或承诺,不也是从一次次的恋情中学来的吗?」他笑出声,「因为我们都爱过别人,每一次的恋情,无论圆满或是破碎,总会让我们从那个人身上带走一些什么。然后,当你遇到下一个爱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去爱他,而那都是先前的经验告诉你的……爱始终不是两们人的事,每一段感情都会有上一段的影子。」
「是的,我们都爱过别人。」她点点头,并不反驳,「我不是毫无恋爱经验的处女,但是我对每一个喜欢过的人都是坦然的,我要的是对方带来的、也动,而不是为了抚平伤痕,或者逃避前一段感情所造成的阴影。」
「你不想未来,也是因为你害怕。」他伸手,从床头柜拿起一支烟,点燃。
面对烟雾缭绕,他说:「发生过的事,就像这些烟,一直笼罩着我们,虽然不影响生活,但它们就是存在,所以才不带希望地活着。」
每个人都认为,只有自己的爱情最伤、最受冲击,甚至上了瘾般,将早已谢幕的剧情在心中反复回带,还骄傲地自我麻醉:你看,我所经历的每一次心跳,都是成就今日的我的魔咒。于是,我的阴暗面与疯魔化的自囚都是光荣的烈爱印记,必须被怜悯,也不得被抹灭。
因为我爱过,深深地爱过。
殊不知,自以为的可歌可泣,其实只是通俗到不行的常理。
在黎诗雨的眼中,痛苦、离别、撕裂,都是爱情的必然程序,与快乐、相聚、甜蜜并无异,就像是光与暗的依存关系一般。
「抱我。」她的语气坚定。
他迟疑了一会,她又强调:「抱我。」
他放下烟,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躯体再次准确勾起他的心跳。
「阿风。」她靠在他肩头,「你要等到我们变成烟雾之后,才来澳每你从来没有拥有过吗?」
「我不要。」他将她紧紧揽向自己,「我需要你,阿黎。」
「那么,请你记得,在这一刻,我们是很靠近的。」
当下。
就像日文的现在进行式,只要专注于眼前拥有彼此的当下,顺从想和对方在一起的当下,不需要思考太复杂的人生问题,就会是一段很好的感情?
拥抱还持续着,门铃声却倏然闯入他们之间。
「这么晚了,你还有客人?」她松开手。
「不重要了。」他没有打算放开她。
管他的,现在什么人出现都不重要。之后会怎么样,谁又会如何,他实在不知道,也无力再去猜。
在这无声的夜,他只想好好靠近他唯一在乎的——
阿黎。
【06、早知道爱会这样伤人。】
当清晨再次来临,仍然没有留下联络方式的黎诗雨推开大门,准备离开。
过于刺眼的晨曦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让她忍不住眯起眼,却仍是看见了一个与林靖风年龄相当的女人蹲坐在门口睡着了,脸上还有清楚的泪痕。
她回头,触及他森冷的目光。
昨夜的铃声来自谁,以及眼前女人的身分,她心里大概有了谱,「阿风,她——」
「阿黎,你能多留一天吗?」他握住她的手。
「但是她——」
「不用管她!」
他骤起的音量将女人自睡梦中唤醒,她睁开了眼,与他四目相对。
一抹欣慰神色涌上她眉间,眼泪也在同时放肆奔流。「阿风……」
林靖风深吸一口气,拉着黎诗雨想走回屋内,女人立刻站起身,却因为蹲坐过久,踩着高跟鞋的双腿不听使唤,一个踉跄,便往前一倒。
「小心!」黎诗雨想扶住她,却为时已晚。,
「痛!」女人跌坐在地,痛苦得皱起眉头。
林靖风无声走向她,蹲在她身前检视,并小心翼翼为她脱下高跟鞋。
「她扭伤了,我去弄点冰块,先让她冰敷。」看着她肿胀的脚踝,黎诗雨连忙往屋内走去。
女人倒抽了一口气,痛苦叹息了一声。
「很痛吗?」他的神色依然凝重。
「本来应该很痛……」女人扭曲的面容多了一抹笑,「但再看到你……就复有那么痛了。」
「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萧忆真。」
「那不是多余的话,是——」
语未毕,黎诗雨拿着一袋冰块,用毛巾包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蹲下身,轻轻将毛巾覆在萧忆真肿胀的脚踝上。
「你是……」萧忆真看着她,眼里有一丝落寞。
黎诗雨还来不及回答,林靖风先开了口:「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萧忆真露出苦涩笑容。
「现在不是介绍彼此的时候。」黎诗雨打断他们之间山雨欲来的情绪,「得先送她去医院。」
听进黎诗雨的话,林靖风稍稍恢复理智,「阿黎,你会开车吗?」
「喔,我会。」
「帮我个忙。」他将车钥匙递给黎诗雨,「到地下二楼1025号车位,把车开到一楼,我送她去医院。」
「好。」
在医院照过X光,做了仔细的检查后,萧忆真踝关节的韧带扭伤,虽然没有大碍,但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恢复。
黎诗雨帮忙领完药,到候诊区与两人会合,向萧忆真交代所有的药该如何使用以后,她对两人挥挥手,说:「那么,我先离开了。阿风,你好好照顾她。」
「阿黎……」林靖风站起身,不希望她离开。
他依依不舍的神情,看在萧忆真眼里,很是刺眼。
「你需要和她谈谈。」
「那我们……」
「我们会再见面的。」她淡淡一笑,回头对萧忆真点了个头,转身离开。
林靖风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成为模糊的线条,消失在人群之中,才回过头,冷漠地对萧忆真问了一句:「要叫她来接你吗?」
「谁?」
「我今年才三十三岁,没有老年痴呆。」他一脸嘲讽,「你别当我什么都不记得。」
「她结婚了。」
林靖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结婚?」
「是啊,她选了个男人。」萧忆真苦笑。
「所以,你是想通知我,后补可以代替正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忆真握住他的手,「那时候我并没有骗你。」
「不要说没意义的话。」他甩开她,「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