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晓蒙正在怔忪之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着杯子出去看手机，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了发现对方是他投了简历的公司之一，对他很感兴趣，想约个时间请他去公司面试。

昨晚本来是想休息一下的，但对方特别诚恳，好像是公司十分缺人，尤其是有工作经验的。周晓蒙想了下，又觉得既然都接到电话了，至少面试得去一下吧，于是说自己前一个公司还有些手续要弄，约了一个星期之后去面试，给自己留了几天整理心情的时间。

挂了电话后，周晓蒙又盯着那颗蛋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像是缺水，顺手提起水壶往里面注了点儿水。被水润湿的蛋看上去和昨天的样子接近了，伸手一摸，手感也接近了。

他又把杯盖扣上，放到洗手间去了。

这时，又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这是他和陆炜大学时代共同的朋友，隔壁学校的，和陆炜同一个专业，以前经常一起出去玩，现在不在一个城市。

“喂，晓蒙，我听说……你和陆炜分了？”

周晓蒙一边刷牙一边说，“怎么的，他还发朋友圈周知了不成，这么快连你也知道了？”

“是啊，他发了个特文艺特酸的朋友圈，大家大概都知道了。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周晓蒙怒得泡沫都飞到镜子上了，他一边用毛巾擦一边说：“我靠，我对他做什么了？他自己顶不住家庭压力，给我说分了，怎么还表现得像是我做了什么？你等等再打来，我看下他朋友圈！”

“等等，你先等等！你是说，是陆炜和你分的？那你还喜欢陆炜吗？”

周晓蒙没好气地道：“不喜欢了！现在只想把他给挂墙头上，让大家看看这贱人的真面目！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大学的时候，那次我们出去喝醉了开房，是他把你挪走廊上的！他第二天告诉我，还让我别告诉你，骗你是闹鬼。”

“……”

周晓蒙走到外面，把ipad拿出来，登上微信，刷新了下朋友圈，果真看到陆炜发了一条朋友圈，矫情得不得了，周晓蒙扫了一眼差点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他能忍，陆炜简直太矫情了。

那里面还有什么“你把爱丢向窗外的水沟”，周晓蒙琢磨了下，难道他说的是他妈的高跟鞋？顿时恶心得不行，分手那会儿他对陆炜还没彻底失去感觉，事后他做的事倒是让周晓蒙恶心坏了。

自己顶不住就顶不住吧，扯周晓蒙对他妈无礼，一只砸过来的高跟鞋，还爱，爱个屁啊。

下面有不少评论，都是在惊讶他们俩怎么分手了，也有陆炜的朋友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周晓蒙心想可不是芳草么，这次陆炜肯定要听他爸妈的去和女人结婚了。周晓蒙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开始回复打评论。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的朋友说：“晓蒙，其实我知道是他把我挪到走廊上的，因为我趁大家睡着了，偷偷亲你，没想到被他看见了。”

周晓蒙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了。

“我看到你们那么恩爱，就一直不敢打扰你们，那时候大家都说最好能在同一座城市工作，互相照应，其实我拿到了本市的offer，但是你说找我大家一起合租，我就……唉。”

周晓蒙打完最后三个字“去你妈”，把评论给发了出去，放开ipad，走回洗手间，把嘴里的泡沫冲了，然后才为难地说：“你现在说这个……”

“我只是一时冲动，突然想表白，哈哈，说起来，你一直以为我是直男吧。”

周晓蒙有些唏嘘，“你看上去简直直得不行了。”

“嗯，现在也直得不得了，我一直没出柜，也没有找恋爱对象。好像，一直没有能打动我的心的人了。”

周晓蒙心里非常复杂，因为他大学的时候，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个朋友，陆炜还知道这件事，在一起之后告诉他的，当时陆炜还说，人家是直男，你没机会的。现在才知道，原来陆炜早就知道了。他记得，出去喝醉那次，是在陆炜和他告白之前了。

可是此一时彼一次啊，周晓蒙看了下那玻璃杯，呐呐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也不是有什么意思，都说了是一时冲动，我们下次再聊吧。”

“嗯嗯，再见。”周晓蒙把通话给结束了，有些唏嘘地冲那杯子里的蛋道，“看到没，你爸爸还是很有行情的，这几年真是可惜被陆炜那王八蛋给耽误了。”

-

周晓蒙在公司待了几年，东西还是很多的，昨天只用箱子带回来一部分而已，还有些他舍不得丢的，今天得回公司收拾一下。

他清理了一个空箱子出来，去公司把自己剩下的东西又收拾了一下，他问了前台，陆炜今天还是没来上班，他觉得有点失望，城市这么大，以后不一定能再看见陆炜了，他还想当面骂一下陆炜呢——虽然说已经在朋友圈下面骂过了。

周晓蒙还有个人体工程的椅子在这儿，一年前才买的，死贵，但是不好拖来拖去的，于是忍痛现场甩卖给了同事。

周晓蒙部门的同事还是站在他这边的，毕竟大家一起共事，知道周晓蒙是什么样的人，这时候他和陆炜分手了，说陆炜什么的都有。

昨天也有人说，但是当时周晓蒙还没被陆炜挂朋友圈，还有心思装一下云淡风轻。今天就立刻暴露了，给大家爆了一堆陆炜和陆炜告诉他的人事部的料，听得大家十分满足，然后他请同事们吃了下午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周晓蒙为了奖励自己和陆炜那小王八分手，给自己买了个蛋糕，还有一大杯饮料，然后去房屋中介公司弄了个租房信息单，一边看一边回宾馆。

之前和陆炜的公寓为了环境好，是租在比较偏的地方，上班不是很方便，以周晓蒙现在的想法呢，当然是住在离市中心近一些的地方。最好呢，这周内就能搞定，搬进去住，否则老住在宾馆也吃不消。

回去之后，周晓蒙下意识又打量了一下房间里，很好，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如初，洗手间的门关得好好的，杯盖也盖得稳稳的。

他吃了一半蛋糕，就饱了，又喝了半杯饮料解腻，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朋友圈，看到陆炜又发了几条动态，意有所指讲一些他父母待他很好之类的话，顺手把他给拉黑了。

接着周晓蒙又昏昏睡去，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周晓蒙不耐烦地道：“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先生，要服务吗？”

周晓蒙没好气地道：“不要！”

他坐起来一看，发现外面的人居然从门缝里塞卡片进来，“喂，都说不要了，我不喜欢女人！”

那卡片顿了一下，又被沉默无言地缓缓抽出去了。

周晓蒙：“……”

大概是睡前喝的半杯饮料在起效果，周晓蒙觉得有点尿急，于是去洗手间小便。洗手的时候他又看到装蛋的玻璃杯，顺手把盖儿掀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蛋还是白嫩嫩的，没什么变化。

等等，好像也不是没变化。

周晓蒙把杯子端起来仔细看，他记得自己上午是往里面注了半杯水的，现在一看，怎么只剩下薄薄一层了，再怎么蒸发也没这么快的啊。

这也太蹊跷了，周晓蒙把蛋从杯子里掏出来，捏在手里。

这蛋嫩得好像他的手只要一用力，就能捏破，可是当他触碰到这颗蛋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他心底生起来，让他产出一种怜惜的情绪。

“救命啊……”周晓蒙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呼救，这水凭空消失真的不像是幻觉，他一咬牙，把洗手池堵上，放了大半缸水，然后找来一只油性笔，在水平面的池壁上做了个标记，最后将蛋放了进去。

“难道你还能会喝水不成……”周晓蒙打了个哈欠，关上洗手间的门，回去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清早，因为昨天睡太早，周晓蒙这个时候就醒来了，和昨天早上不同，今天醒来，他脑子里还清楚地记着关于那颗蛋的事。起来后，鞋都没穿他就往洗手间走过去。

一打开门，周晓蒙就看着正对门的洗手池发愣了。

池子里的水，不翼而飞了一大半，原本是满满盖过蛋，比蛋高上两倍的水一下子连蛋的三分之二都不及了，那蛋尖露出了水面。

“我了个去。”周晓蒙咽了口口水，走近了点，仔细看那颗蛋。

周晓蒙发现，不止是水变少了，这颗蛋，好像也变大了一圈。应该是变大了一圈，周晓蒙又开始不确定起来，或者说不敢确定。

他把蛋捞出来，开始仔细看这池子是不是漏水，可能它根本堵不紧。可是看了半天，也并没有什么变化，想来如果是慢慢地漏水，他这么盯着看也看不出来。

于是周晓蒙打算把蛋放回杯子，过一会儿再来看水量。可是他把蛋一放回杯子，就察觉不对了。这个广口杯，本来装蛋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放进去之后，蛋的最宽处和杯壁几乎只有一线之隔了。

这颗蛋，是真的喝着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