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35 || 眼下之路
闲之屿大概清楚此时此刻的怒火因何而起,并不完全因为眼前正遭草菅的人命,大概是内心最为软弱的地方被戳得摇摇欲坠,更多地表现出了悲愤。
有时也想过与其挣扎在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里,不如回去原来的世界做个普通人,谁都想只为自己,坦然地活着,不为任何事任何人沉沦,拿得起放得下,潇洒地过完一生。但是越是与秦汜修相处,就越是依赖于他,亦不禁自私的想,秦汜修、漠清,如果能够拥有他,宁愿放弃从前幻想过的所有人生。
而此时的他也不禁怀疑,为别人而活的人生,总会在这个寄托崩塌之时荡然无存……但随意否认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否认不求回报的感情或是信仰,比起嘲弄更是一种羞辱。
肆意动摇损毁别人的道心,最为不齿。
闲之屿心神微动,左手指快速掐诀,灵气扰动流光似溢,终汇成神识之剑,乃本命灵剑于心中照影,可凝聚成形者,上乘。
他提剑刺向陈朝风颈间,欲图在一招内解决此獠,却不料,偏偏这躲无可躲的神识之剑,反倒被对方死死钳住,再无法进入一分。
“就知道当时用神识攻击,救走陆开明之人是你……哼,区区人族而已,竟敢小看我。”他紧握住神识之剑的手中黑雾缭绕,正如活物般蚕食着光洁如玉的刃身。
“刚刚这句,原话返还。”闲之屿以剑为轴踏空而起,绕旋半周翻身踩上陈朝风的脸后借力将剑抽出,轻身落地,“区区妖族,不要小看我们。”
「阙邪!」
「他身上有种让我特恶心的感觉,赶紧收拾了……」
阙邪一出,暴涨的神识荡开的剑气如虹,瞬间以筑基顶峰灵压全场,越是层层如峦的气海包围,闲之屿越是觉得周遭静如弗及山落雪纷纷。
剑未出,势已至。
陈朝风下意识退了三步。
周围那些双眼无神的弟子受了某种召唤般疯狂撕咬而来,几非人形。
闲之屿轻巧地掠过了阻碍者,剑尖挑动,拂雪不沾,逼得陈朝风同以本命灵剑抵挡,二人化作两道光带,一黑一银缠斗不休。
“同越上莲相比,你真的很慢。”
夹杂火焰的剑气浪潮般压制着陈朝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划开伤口上血液四溅。
闲之屿亦不轻松,愈发多的变异妖物被作为肉盾疯狂地包围住他,等不到陈朝风倒下,他的情势便岌岌可危,脸上身上不知沾染着谁的血,极目的红映衬着长袍背后的火隼,栩栩如曼陀之花。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多变异妖物竟自身体中分解出一尊与它们自身极为相似的黑影,四方穿梭后,妖物竟忽然自相残杀起来……无人看守的粉衣女子从后方抄上,趁乱迅速放倒了两头。
待天怡出手,闲之屿知道她没有轻易放弃,不禁调侃道:“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看起来都很柔弱,出起手一个比一个凶。”
“你怎会在此处,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傻瓜,我当然是来救你的呀。”
闲之屿催动六爻心剑诀,佐以凤餮所予五纬门火系功法,数十剑影瞬间染上明亮的火光,当背后有人支援,进退更显自得。
而陈朝风的动作愈发迟钝起来,被暴风骤雨般的剑势压得毫无喘息的空隙。
“真的,有更大的天地在外面吗?我们真的一直如井底之蛙吗?”
再次汇合的一刻,天怡终于问出了她心中最惧怕的事实。
“是,我就是从外面来的,不过就算是外面的天地,也可能只是另一个广阔世界的一隅,我们可能都是井底之蛙。”
“那我……该怎么办呢?”
对于天怡抛来的问题,闲之屿正要回答,就被阙邪的大喊打断。
「不好!这个家伙不是纯粹的妖族,被算……」
“计了”二字像被擦除一样轻到几乎消失时,眼前一切都可见地扭曲起来,陈朝风的手正朝他伸来,尽管距离够远,却仍然如五条毒蛇攀上他的身体,缠上他的脖颈。
“自以为神识很强,得意忘形了吧。”
这声音像锯开耳朵捅入大脑的锈铁,闲之屿护住脖子的手颤抖得快要脱力,呼吸微弱到消失。
——对方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了他的神识。
失去意识之后,所有痛苦悲伤与绝望的感情似潮水涌至闲之屿的眼前,死亡成为了他面前最简单直接的一条路,他立于这条路的中央,两旁站满嬉笑着伸手招揽他的人影。
“秦汜修呢,又在想他?
明明知道你在哪里,却完全没想找你呢
太弱了,毫无利用价值
自作多情,结果像你父母一样抛弃你……”
耳边各种呢喃从一侧游离至另一侧,不遗余力地说着伤害他的话,却丝毫没有阻住闲之屿前进的脚步。
直至熟悉的呼唤与下意识地回头——
明知是虚假的秦汜修,可他被八寒无间诀反噬后痛苦的表情是如此真实,全身因冰裂而血晶静绽,垂挂半空肢体消融残缺的模样是如此恸怆……
闲之屿的内心,无法克制地动摇着。
身体随即又被某种东西缠绕至死,面对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意识却又清醒异常:
“蠢死了,明明只是我潜意识的想象,紧张个什么鬼啊。”
可心底却疼痛到失去呼吸的本能。
“一本而已,全是你自己的想象
这明明是你的世界
没有命盘,身上没有线,没有被|操纵
为什么跟着秦汜修?
将死之人,自私自大,狂妄之徒
杀人魔,杀人魔……”
在他耳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聒噪不堪,朝他伸出的手亦越来越密集——
接受这一切,就像漂浮于无垠的大海,随波而流。
像一种融合,最后诞生真正的自己。
内心升腾出如此异样的渴望。
“听说这是我的世界。”闲之屿笑着问到,他耳边传来各种答复,极尽奉承之能。
“那你们就全部去死吧!”
一切接触到他身体的东西瞬间被火焰点燃、焚烧、融化,消解。
“喷子都跟着穿越了吗?!不想理你们还登鼻子上脸了,就你们有嘴叭叭叭了是吧,十几年没跟你们撕就感受不到我漠清后援团扛把子的厉害!”
闲之屿方才正浸入秦汜修的死状中体会着窒息的恐惧,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嘴都要气歪了,抡起胳膊就想找人大战三百回合。
目所能见之处,焚烧殆尽,熊熊火焰像一种自发的净化机制,剿灭他心识中众多莫名而来的杂念;最终只剩双眸紧闭的阙邪,怀抱一团烟雾漂浮于半空中,苍白而纤瘦的脸上,正露出孩子气的表情。
闲之屿一手就伸过去拧上阙邪的小脸,“平时不是老吹自己是漠清的左膀右臂特牛批的嘛,关键时候又给我掉链子,快醒醒,醒醒醒醒……”
阙邪依然是毫无反应。
“喂喂喂,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了,”闲之屿对着他的耳边面无表情地喊着,“我去下药把老流氓给睡了咯,嘻嘻哒。”
“呵!就凭你!”一边骂一边清醒了。
不得不说,两人在某些方面的相同反应几乎完美诠释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条至理箴言。
只是阙邪刚瞧见怀里的那团被透明圆球封锁住的烟雾,就尖叫着扔下,飞速躲到了闲之屿背后。
“天外污浊。”他颤颤巍巍地吐出这四个字。
“哈?!你不是说当时搞得天地大乱,六道之门被封的罪魁祸首,那个天外污浊吧……”
盯着圆球中活物般扭动的烟雾,闲之屿只感觉不可思议,毁坏天地的就是这种看起来没啥攻击力的东西?
“本来就是一种寄生物,估计之前附着在妖族身上,跟着妖族又转移到了皏涞派那小子身上,现在估计想转移到你身上……怪不得我觉得这么恶心。”
“哎呦我去,我最近这么受欢迎呀,怎么谁都喜欢我,谁都想得到我,啧啧。”
“要不要脸啊你!”
闲之屿围着圆球端详了一阵,感觉这天外污浊挺老实的,便也不太紧张了,望向阙邪扔给他一个怎么办的眼神。
“本来这东西挺厉害的,不过遇到你这种心思比较直截单纯的,也没有多少欲望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又特没心没肺的……就没辙了。”
“喂,骂人还不带脏字儿啊你,”闲之屿冷哼一声,鼻孔都快顶上天,“看到秦汜修那段我是真的动摇了那么一下下的好不好……不过主要这家伙还不够了解我,要是给我放点秦汜修更限制级十八禁的场面,我说不定还真的会中招。”
“不得不说,你和老流氓在某些方面……挺像的……”
想到先前的某些事情,阙邪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话说,你该出去了吧,意识都在我这里,身体可别被弄残了。”
“恩?”闲之屿酝酿了一下,发现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然后意识被强行拉了进来,那么身体可能就还在外面……和陈朝风……
“靠靠靠靠不早点告诉我!那这东西在我心识里没问题吗?!”
阙邪跳起来朝他额头拍了一巴掌,把这个吵闹的白痴拍了出去,喃喃道:“怕什么,我身体也有一部分是天外污浊……”
如同魂魄被扔回身体,闲之屿只觉猛地一阵抽搐,睁开了双眼。
天怡跪在他面前,眼泪滴滴答答落了他满脸。
伸手轻拂了她颊上的泪痕。
“惹女孩子哭真是罪过啊。”
看到他转醒,天怡有些喜极而泣,嗔怒道:“男人都是骗子,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哈哈,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嘛,更大的天地,全新的世界?”
天怡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想,我想重新开始,好好活着。”
“没问题,那就从眼下之路开始,先一起离开这里吧。”
闲之屿笑得月朗星坠,本应该是很美好的画面,只是……
“我的大兄弟喂!别顾着跟人女孩子唠嗑了喂,赶紧来帮个手喂,我真快交代了喂,啊——!妈耶——!”
不知用何手段操纵着数十灵器的黄字滔,对着陈朝风左闪右避,或是地上滚来滚去,却都刚好避开各种攻击,边打边喊,一套行云流水令人窒息。
闲之屿差点就在旁边喊起了六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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