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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说到便到了,中秋佳节与万寿节紧挨着两件大事,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喜庆气氛十分浓烈。四处早早就搭起了灯棚鳌山,到了戌时赐夜宴,外席设在外朝承明宫大庆殿,由刘寻主持,君臣同乐,内筵设在曲台殿,苏瑾主持宴请四品以上内外命妇及女官,曲台殿内外编植桂树,又有湖水荷花可赏,挂上花灯后,天水灯相映,景色十分可期,袁尚宫选这个地方原也是费了心思的。

到了晚上,月色甚朗,流云四卷,一镜当空,清辉满地,风中桂子飘香,曲台殿三面临水,帷帐都已挂起,众人凭栏而看,水光上下,荡漾金波,精巧花灯更是参差挂着,倒映在水中,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令人有如置身七宝楼台之中,四面皆为络缨宝珠,命妇们一片赞赏声,不免夸起这位一跃冲天的神秘皇后,奉圣郡主之妹了。

正纷纷议论着,有小太监飞报:“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连忙纷纷起身到殿门外迎接,只见一对对仪从过去,先是引驾太监,然后是一班女官,拥着中宫的七宝步辇,将进门,诰命夫人们两旁跪道迎接,女官喝声:“娘娘懿旨,请起。”步辇到殿前,苏瑾一身盛装下辇,在上首坐下,各宗室王妃、诰命夫人及六尚女官分班朝见。

雍王妃站在人群前列,看着上头的苏瑾一身皇后礼服,高髻上戴八宝后冠,两班宫娥簇拥着,凤威凛然,眼里掠过了一丝怀念,她直视苏瑾,苏瑾早有所觉,一双冷目已转过来和她对上,两人都目光都不曾退缩,僵持了一会儿雍王妃才微微垂目行礼,嘴角含笑。

殿上安席已毕,命妇们各归坐位,苏瑾微微皱眉,说了几句太平话,便吩咐开宴,只听到笙簧杂奏,丝管齐吹,教坊女乐奏乐,又有一班舞伎在殿堂中间舞蹈,花团锦簇的煞是好看,一曲毕苏瑾举杯说了几句忠君爱国的贺词,众命妇举杯饮尽,如是再三后,歌舞再起,宴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雍王妃持了酒杯上前向苏瑾庆贺道:“臣妾前些日子病重,还未能贺娘娘大喜,如今补上才是。”

苏瑾持杯看这雍王妃,罗衣叠雪,宝髻堆云,风致嫣然,谈话落落大方,她微微一笑颔首饮尽,其实刘寻之前早已叮嘱过,她今晚壶里的全是清水,不过应应景罢了。雍王妃笑吟吟下去了,她身后立着小梁氏,正持壶替她倒酒,这种场合倒是难得她会带侧妃来,而且时不时还和小梁氏说几句话。

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苏瑾又接了几位亲王妃的敬酒,之后便吩咐众人自行赏月游玩,她自退了场到后间收拾好的房间内歇息一会儿。众人起身恭送皇后后,果然四散开来游玩起来,雍王妃看了会儿场上的诰命夫人,发现自己认得的已非常少,多是刘寻上任后提拔的,又因时间太长,在家颐养天年的也有。

她颇觉惆怅,过了一会儿和身后的小梁氏道:“你也四处去玩玩散散心,和别家诰命夫人多聊聊。”

小梁氏躬身答谢,果然走出殿外赏玩花灯去了。

却说苏瑾斜倚在榻上,吃了些水果,感觉到正装礼服的腰带束缚得十分难受,忍不住稍微解开了些,换了件外袍,正和侍女们折腾,有贴身宫女进来回报,十分踌躇:“娘娘,雍王侧妃梁氏求见。”

苏瑾一愣,想了想道:“请她进来吧。”

小梁氏一身青衣,上前下拜,举止依然落落大方,苏瑾道:“起来吧,怎么想到要见我?”

小梁氏看了看左右,苏瑾明白,遣退了众人且把守住门口,才道:“什么事?”

小梁氏蹙着眉道:“时间不多,贱妾就长话短说,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包涵。实则是这一次我们王妃病忽然转好的事,您可听说了?”

苏瑾心下警惕:“听说了,有什么不对的?”

小梁氏摇头道:“自春天那次曲江宴后,王妃就一直抑郁抱病,后来一直咳血,太医来了开始还开药,后来连方子都不敢开了,拖到前些天,因为我一直在床前伺候的,那日王爷却忽然带了那高神医来,说有救,将我赶出了院门,还拉了一车子东西入院,因为门太窄,还将门槛和门都给卸了才拉进去的。之后王妃就忽然病愈了,但是自那以后,王妃身边的人都被一一打发走了,有暴病的,有打发回去的,有说服侍不周被王爷杖责后打发走的,后来我留心看过,竟是无一活着!”

苏瑾看向小梁氏,小梁氏显然极为紧张道:“后来我感觉到王妃的性格与从前大为迥异,举止神态,谈吐用词都和从前大不一样,而王爷也一反常态,待她十分亲昵恭敬。”

苏瑾问:“您的意思是?”

小梁氏忍不住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妾身不是掐酸吃醋,而是,这位王妃娘娘,我一旁冷眼看着,竟是和昔年丁太后极为相似,妾幼时曾在太后膝下养过一段时间,无论是饮食品味,说话……活脱脱就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颤抖。

苏瑾仿佛头顶被天雷劈下,愕然道:“她已经死了!”

小梁氏身子发了个抖:“妾何尝不知,所以才如此担忧王爷为鬼神所惑。王爷从前将丁皇后的灵位摆在寝殿侧,每日都要带着孩子上香的,自那位王妃醒来,便撤了那灵牌,妾曾经问,他只是含糊说心里记得便好了,又一桩,王爷虽然和王妃似乎和好,却依然从不宿于正院,依然到我这里或是其他妾室中歇宿,偏偏又对王妃极为敬爱,每日早晚都要到院子去问安,甚至……他从前不让王妃见我的孩儿的,如今却直接当着王妃的面提出要养在她膝下!”

苏瑾觉得此事简直匪夷所思,当年报告上写得非常清楚丁皇后死了,刘寻后来虽然吊了她几天命,也依然确信她死了,即使是未来,也做不到还魂之术!小梁氏身体依然微微发抖:“王妃当时并没有答应,只说身子不胜,还是让我养着便好,她对我的态度和从前不同,从前王妃待我非打即骂,有机会便要侮辱,恨不得见不着我,如今却是一派慈爱的样子,还有王爷……从前王爷只管闲散度日,如今却忽然仿佛励精图治起来,又开始广招门客,手不释卷,每日忙碌不已……”

苏瑾看着小梁氏,隔了一会儿问:“你不是非常喜欢他么?如何这事要来和我说?你应该知道陛下和雍王之间的恩怨吧?”

小梁氏只以为她不信,急得眼圈发红:“妾知道借尸还魂一事实在过于骇人听闻,然而此事存在妾心中已许久,妾不过是求王爷与妾相守百年,平平安安,如今他却似被鬼神所惑,迷了心志,眼看覆门抄家之祸就在眼前!妾若是只此一身,便是从夫了也无妨,然而妾还有两子一女!妾不得不为他们打算,妾想来想去此事唯有皇后娘娘才能帮妾身了。”说罢她一连磕了几个头,苏瑾连忙上前扶起她道:“你过来,王妃不知道吧?”

小梁氏道:“这些天我只装着没看出来,又一心趋奉,方才也只是装着去看花灯,往阴暗处走了,只要娘娘这边的宫人管住风声,应当无人知道我来看过您。”

苏瑾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道:“过几天我会去徽柔书院选女官,你可想办法在徽柔书院那边安排亲信,到时候通信也方便,此事我会留心,只是你自己切切不要露了行迹。”

小梁氏含泪道:“只求娘娘能将此鬼魂驱走,王爷……王爷不过是心性单纯,为人所惑,那个高神医,十分古怪,我觉得他有问题。”

苏瑾扶了她起来道:“我会去查。”

小梁氏擦了泪水,面上又若无其事的下去了。

苏瑾从外头叫了今日的从人进来,一一正色厉声警告今日之事绝不许外传,一旦外泄,所有人一概问罪,骇得他们都磕头表态后才松了口气。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时辰也快到了,出去又说了几句话,宣布散席后回了紫宸殿,宽了礼服,卸了后冠,沉吟半晌,刘寻走进来的时候看她如此情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宴会上哪些不开眼的给你气受了?”

苏瑾皱了眉,将今天小梁氏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刘寻哑然失笑:“不会是她嫉妒姐姐重得宠爱所以捏造了一段话来哄你替她出头吧,难道还真是借尸还魂?丁皇后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朕可以确认,你也不必怕,她活着的时候占尽上风都没斗过我们,如今死了难道还能翻过天不成?便是化成厉鬼,朕也不怕。”

苏瑾摇头,想了下今天见到的雍王妃的样子,解释道:“我今日见到雍王妃,的确性情大变,和从前那样子大不相同。”

刘寻一边宽衣解带将外袍脱了挂在架子上,转过来亲了她一口:“你来的那地方不是很神秘么?难道你也信这鬼神之事?说起来当年你也是中了绝毒,如今不也好好在我面前,还相貌不变,从另一方面来说,你也算是死而复生吧?”

苏瑾忽然想起小梁氏说的高大夫将一个巨大的东西拉入院内,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难道是记忆转移?”

刘寻一怔,转过头看她,苏瑾喃喃道:“只怕那个高大夫……才是真正的穿越者。”

刘寻问她:“你想到什么了?”

苏瑾道:“可能当年大概……丁皇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自己的记忆封存为数据,留了下来,如今有人将她的记忆强行打入雍王妃的脑子内……所以虽然这个人有着丁皇后的记忆,其实本质上依然还是雍王妃,只是她的记忆被转移了。”

刘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们那里已经能做到这样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人可以无限的复活?”

苏瑾摇头道:“几率非常低,成功率非常非常小,尤其是在不同的人体身上,没有同时伴随精神体转移,其复制成功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就算成功,记忆转移也往往不完整,很大几率是失败,会使两边的人体都会大脑受损造成不能挽救的伤害。”

刘寻一愣:“什么叫不同的人身上,难道还有相同的人不成……对了,上次你那师兄说,你是另外做出来的和原来的身体一模一样的人?恩对,他当初说记忆不可制造。”

苏瑾呼吸一滞,心中暗自恼火师兄乱说话,实际上从自然人到克‘隆人的记忆复制同样是风险很大的,这和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所做的精神体灵魂转移有着本质区别,并不是所有的□□体都能转移灵魂,当确定任务执行人后,制作出来的克、隆体往往一百个里头都找不到一个灵魂波长相同能够进行灵魂转移的,因此灵魂转移的制造成本巨大,同时具有一定风险的,而且次数不能超过太多,所以他们每次执行时空任务都要写遗书,退役的年限基本都很早,未来人的寿命已经远远超过古人,在未来,除了时空管理局这个神秘的部门,其他地方都是克‘隆人体,尝试复制记忆、转移灵魂,都是重罪,可直接判处死刑。

刘寻伸手过来,轻轻抚摸苏瑾的额头:“你是我的苏瑾,即使没有记忆。”

苏瑾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些,心中只是反复想着有人能将仪器带到这里进行记忆复制的可能性,民间不该有这样的机器,而且这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复活丁皇后在雍王妃身上有何意义?又为什么在丁皇后死后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进行记忆转移?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没办法和教官联系,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记忆转移,那么他们一定不是一个人,而应该是一个团伙。她抬头问刘寻:“丁皇后当年有同伙么?”刘寻低头道:“她当时招揽有不少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虽然身居深宫,却势力广大,所以当年我刚开府的时候,其实是真的不想和她斗的。”

苏瑾道:“那时候有这个什么高神医么?”

刘寻摇头:“没听说过,她死后那些门人一部分罪大恶极的被我杀了,一部分不成气候的都四散了,不过当时她暗地里招揽了很多大夫和用毒的高手,所以当时你中毒,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她弄的鬼。”

苏瑾皱眉不语,刘寻不忍看她烦恼,伸手过来安慰她道:“别想太多了,朕说了,管她是神是鬼,一律杀无赦,况且如今只怕还是小梁氏的胡言乱语呢。你如今还是好好安心养胎,一切都交给我。他们翻不出我手心的。”一边去抚摸苏瑾的腹部:“有胎动了没有?”

苏瑾被他打岔,忍不住一笑:“没那么快吧,才三个月,听说是四个月以后才能感觉到明显胎动。”

刘寻笑道:“现在可想吃什么?”

苏瑾摇头:“没什么心情。”

刘寻嗔道:“不可以让我儿子饿到了。”一边又轻声和苏瑾耳语:“听说出了三个月,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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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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