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拳若崩,惊天动地

第二十四章 有拳若崩,惊天动地

跟着侍女来到甲板上,便见旁边的王直座船上灯火通明,偌大的甲板四周挂满了灯笼火把,甲板上席地坐着足足有上百号人,摆放着数十张长几,上面布满了酒肉菜肴,一众人再那边大声笑骂,边喝酒吃肉。在上百号人前面,有十来丈的空地,铺着鲜红的绒毯,在绒毯对面,王直独自一桌,另外八个先前见过的头领似人物分成四张小几,在王直稍下的地方,左右分放两几而坐。

等张洛随着侍女穿过大红绒毯上到前面,正不知自己该坐哪里时,上面的王直笑道:“张兄弟,来,坐我旁边。”在他左手边,果然还空着个位置。

张洛在宫里托大惯了,倒也没多想,直接便坐了上去。王直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张兄弟,今夜王某宴请各位兄弟,趁着热闹,就请你一起来喝一杯,该没打扰你罢。”

张洛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在船舱里正闷的晃呢,多些王船主了。”嘴上说着,眼睛却向下一打溜,见下面这些汉子不论胖瘦,个个神情彪悍,知道这些多半都是海上的焊匪,他在白日便见过王直的声势,此时倒也不甚惊悚,只是心中奇怪。这王直呼吸眼神没半点会武功的迹象,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却是如何能慑服这许多彪悍海寇的?

不提张洛心中生疑,王直对旁边伺候的侍女道:“给张兄弟上酒。”

等酒盅满上,王直举起酒杯道:“张兄弟,感谢的话我王某也不多说了,多些你救了王某在东瀛的一脉骨血,先干为敬,请。”说着一饮而尽。

看不出来这王直相貌儒雅,喝起酒来却如此豪爽,张洛当即也一饮而尽,饮罢,将酒杯向下,以示尽饮。

这时,下面众汉子传出哄闹声,却是有两个粗膀体圆的汉子出了人群,到了那红色绒毯上,开始摔角斗牛起来。下面众汉子一边哄闹,一边笑骂饮酒,声势比刚才还要热闹三分。

王直笑着对张洛道:“张兄弟切莫见怪,这些儿郎都是斗狠惯了的,要他们喝酒不动手,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张洛笑着点点头道:“热血汉子,这也难怪。”

王直笑道:“不错。”旋即他又正色着看向张洛道:“张兄弟,你救我女儿,王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张兄弟,你想要什么?”

张洛毫不客气,脱口就说:“我想要条船。”

王直微微一楞,随即哈哈大笑,笑罢,道:“要条船也无不可。”张洛闻言,心中正喜,却听王直话锋一转问道:“张兄弟是要船做生意还是为了其他?”

张洛老老实实的道:“我只是想驾船回大明去罢了。”

王直笑道:“若是张兄弟想做生意,王某送你一条船也就罢了。可张兄弟若只是为了回大明,又何必如此麻烦,王某在本月内就要出海一躺,张兄弟不如就搭乘王某船队,等到了明国近海,再坐小船登陆就是。不然大船接近沿海,那会被官府当成倭寇的。”

张洛要海船,本是因不知道钦差队伍到底是去了琉球还是回了大明,自己手里有船,可来往方便些。可这事自然不能明说,眼下王直既然如此说法,张洛也只得装作欢喜的答应,心道:“再多说只怕这王直要生疑,看来也只好如此,最多等回了福州,偷偷的去拜托赵文华再弄一艘海船来。”

见张洛答应下来,王直微笑道:“不过,送张兄弟你回国这事未免也太过容易,算不得重谢,这样罢,等会宴会结束了,王某另送张兄弟一件礼物。”说着,他冲着张洛眨了眨眼睛道:“那可是件罕见的宝贝,张兄弟可切勿再推辞。”

张洛虽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但见他堂堂海寇之首露出如此开玩笑似的表情,心中亦生出好奇之心。能让王直这等富可敌国的海上巨贾称作是宝贝的,真不知道是何等样的东西。同时间,张洛亦生出丝可惜之意。这个王直,宽宏雅量,相处时让人如沐春风,若他不是朝廷日思夜想要除去的海寇首领,自己还真想与他相交一番。

此时酒宴正到浓时,下面那对汉子分出了胜负后,又有几人上去挑战,各有胜负,酒宴中的众汉子笑闹一团。在上面桌上,在王直的示意下,下面那八个首领似的人物亦频频过来向张洛敬酒。他们可不似王直般儒雅了,大多是拿着海碗上来,有两个甚至直接是拎着酒罐子过来敬,张洛也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仗着自己如今酒量大进,也不惧怕,来了海碗便用海碗,来了酒罐子就拎起一旁的酒罐子对饮,这么几人敬下来,见张洛这等豪饮之态,却让这些大海寇大觉对胃口,当下都是眼睛发亮,敬的更是起劲。

王直在旁边笑着帮张洛引见,抡起酒杯,每逢有人敬酒,都只是浅饮一口,这些大海寇们也不起哄,只专门来灌张洛,这么一遍下来,张洛倒也记住了其中几个,亦知道了白日里最后还留在王直身边的那个粗豪年轻人,却也是大大有名的一个海匪,王直义子毛海峰。

这些大海寇们几翻敬下来,绕是张洛,亦已有来了六七分醉意,眼见这些疑似酒桶做的海寇大首领们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而且还不时有下面席上的汉子拎着酒坛子上来敬酒,看这情形,似乎喝到天亮也不足为奇,顿时暗暗叫苦,反正他喝得也已经够多了,干脆就半趴在桌子上,假装酒醉,这么一来,那些大海寇们果然偃旗息鼓,自相残杀,互相灌起来。

张洛也不说话,只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装死,只两只耳朵竖着,听着下面的喧闹,隐隐约约的,被这气氛一哄,加上逐渐蔓延的酒意,迷迷糊糊的,倒是真的有些醉了。眼看上眼皮快要搭住下眼皮了。忽然,耳中的哄闹声陡然噶然而止,仿佛一只鸡被人切了脖子,陡然失声。

然后,便是几声暴怒的喝声,一股浓烈无比的杀意,张洛心中一激灵,酒意顿去,猛的抬去头来,只见场中已是陡然巨变。

大红的绒毛摊上,一滩鲜红的鲜血。一个年轻的东瀛武士正缓缓收刀,在他对面,倒着一具尸首,四肢微微抽搐,无头的脖颈正在喷着大蓬鲜血,把那大红地毯染的更红。在张洛前方,包括毛海峰等几个大海寇都已站了起来,满脸怒色。毛海峰更是拔出了随身的兵器,看样子若非另一个海寇首领拉住,他早就扑了上去。张洛不知情况,侧头看了眼王直,只见这位东南沿海的总船主虽然脸上笑意未去,但眼中已然闪出寒光。他冷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前日来购买火枪的相良家武士,王某一翻客气,让你上船来与我兄弟同饮,你倒撒起酒疯来了。相良家难道是想与王某为敌?因此故意派你来惹王某发怒不成?”

说话的当口,场中那个东瀛武士已然收到入鞘,就在毛毯中席地一坐,把手中武士刀猛地往地上一插,便这样,直直的把武士刀连刀带鞘插进了甲板三寸。东瀛武士盘膝而坐,忽然大声说话,他说的并不很快,却是字字声如金铁,仿佛刀剑相摩。

张洛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明白,不过不用张洛去问,稍下边八个大海寇中的一个瘦高个,名为覆海夜叉的蒋复生已然用最冷硬的声调帮这位东瀛武士翻译道:“他说,刚才之事乃是他丸目长惠一人所为,与相良家没有半点关系。他本不想上场,可刚才那位兄弟言语间侮辱了他们日本人,他不得不上场比武。他还说他习的是杀人之剑,比起武来留不得手,而且武士之间的比武,本就该是生死相搏,如果王船主认为武者比斗不该如此,便让在场的诸位一起围攻,他也不会束手就缚,定会力战而亡。如果王船主认同他是个武士,就请派人与他一对一比武,他将死而无憾。”

这话一翻译出来,场中顿时一片哗然,顿时便有个汉子高声道:“老船主别听他放屁,刚才三哥不过是多喝了点酒,随便说了两句粗话,这个东瀛矮子杀了三哥,老船主定要帮兄弟们主持公道啊。”

这群汉子本来就是海寇,没读过什么书,随口脏话那是太正常了。王直脸色微沉,一时也不说话。毛海峰在那厉声道:“那还说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丸目长惠,你既然想一对一,老子来陪你。”说着,身子一抖,把拽住他的那个大海寇给挣脱,跃到绒毯上。

那个丸目长惠见到毛海峰下来,双目发亮,猛然站起,随手拔出插进甲板的武士刀做出个防御的姿势,毛海峰大喝一声,向他冲过去。

两人锵锵锵的在场中交手三合,出乎张洛意料的,这两人武功都相当不俗,毛海峰动作敏捷,宛如野兽,足可称的上是一流高手,而对面的丸目长惠,虽然只有十**岁的模样,但招式老练,武士刀中夹杂刀气,武功一点都不在当日海上所遇的宫岛佐川之下。

两人这一番交手,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连在场中交手四五十招,尤自胜负未分。张洛在一旁观战,心中也不禁感叹,东瀛刀法虽然来去只那么几招,但注重实用,往往瞬间决定生死,与大明繁复如同弈棋似的招式大为不同。两者相交,虽然武功练到了绝顶,定然是大明的武功最为优胜,但若是普通人,甚至二三流高手,东瀛武功却是大占便宜。因其上手容易,易学易精,注定便在早中期胜过大明武功。

张洛想到这里,又想起先前第一次遇见倭寇之时,以东厂精锐番子的实力,对上那些倭寇尤自负多胜少,可见一斑,也正因为有此差别,沿海军卒与倭寇动手,总是处在下风。这个差别一时间也弥补不过来,与其想着怎么提高军卒的武功,倒不如想法子人多欺负人少,练习几个打一个还容易些。看这些东瀛武士崇尚进攻,若是遇见从几个方向一起来的进攻,定然歇菜。

想了会,张洛摇了摇头,心道:“老子当差当久了,总是不自禁的便想到这些,老子又不负责剿倭,关我屁事。”

到这时,场中猛然大喝一声,却已是分了开来。丸目长惠武士刀虚悬在毛海峰头顶,毛海峰的武士刀也虚刺在丸目长惠的胸前,两人竟是打成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王直猛然站起,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急道:“海峰,你没事吧。”

丸目长惠的武士刀虽然没砍下来,可刀气却让毛海峰的额头上现出一条寸长伤口,血肉翻起,看起来有些恐怖。毛海峰瞪了丸目长惠一眼,收刀对着王直,满脸惭愧的道:“义父,这东瀛矮子武功很高,孩儿胜不过他。”

场中丸目长惠倒也并不嚣张,只是收刀入鞘,抓紧时间静气养神,想来是准备下一场比武。

王直轻叹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他环目四周,在他手下,毛海峰的武勇已是首屈一指,若是毛海峰都胜不过这个丸目长惠,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叫“他”出来,可是,即使王直身为大明人,在东瀛久居,却也知道,在东瀛,忍者是个极被人看不起的职业,自己若召他出来比武,那无论胜败,这个面子就落定了。

见王直此状,张洛顿时明了他的窘迫,有心卖个人情给他,当下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小小倭人,也敢在我大明国人面前称雄,便让在下来教训你一翻。”

王直见张洛挺身而出,又惊又喜,忙吩咐道:“去替张兄弟取兵器来。”后面的侍女正要应声去取,张洛抬起一手,笑道:“不必这么麻烦,在下用拳头更习惯些。”说着,走出桌椅,其势微沉,然后皮筋骨齐齐一缩一放,脚下猛的一踏,整个人便直直向丸目长惠扑去。

这一步跨出,同时迎面便是一拳。只是因张洛体质太好,浑身气血太旺,结果这一拳击出时,腰部以下的筋皮骨之力还未消散。这第九重龙象般若功刚刚运起,一不小心,震荡从下而上,竟是连至全身,张洛陡然觉得全身猛颤,一股难以言语的勃然力量自自己的拳头猛然一下打出去,拳头一出,周围竟聚起龙吟虎啸之声。

丸目长惠早在那准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张洛的速度竟然能如此快法,拳劲竟能如此迅猛,几乎声音刚落,人便已出现在他面前,而那迎面击来的拳劲,更是在三尺之外,便已压迫的他呼吸困难。

丸目长惠大惊之下连刀都没来得及抽出,连刀带鞘,一下挡在面前。

一发觉自己拳风有异,张洛便知这个东瀛人多半就要毙命在这一拳上,想起上泉秀纲授技之恩,他猛踏一步,啪啦一声把脚下的甲板蹬出个大洞,在离刀寸许的地方硬生生停下拳头。

拳头虽止,脱出去的拳劲却难收,丸目长惠身前刀鞘“啪”的一声裂响,猛然间四分五裂,刀身陡然弯成个诡异的弧线,重重的击打在他胸口上。

丸目长惠惨哼一声,整个人倒飞五六丈远,啪嗒一声伏在地上。他伏着狂咳了几口血,双手撑地,几次挣扎,却都站不起身来,尽全身之力,也只能勉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洛。

场上一片寂然。

张洛驻足不动,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心中亦是波涛汹涌,但见周围如夜寂静,回首四周,却见甲板上的众汉子都是满脸惊骇之色的看着自己,便连上面那正要用手巾擦血的毛海峰,也是擦到一半,手里的手巾已然掉落在地也忘了,只是一手虚抬在额前,做擦拭姿势,人却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边。

在场的人再怎么看好张洛,也绝想不到他竟然会胜的如此干净利落,而且那从上而下的速度,以及那一拳的强横,宛如鬼神临世,那种一触而发,瞬间迸发的威势,即使是十数丈外,也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大多数汉子惊骇于张洛动手出拳之间的威势,而毛海峰等几人却是惊骇张洛的拳劲。刚才张洛最后收手那一拳,在场没几个人能看的清楚,毛海峰倒是看清楚了,可却是更让他惊骇。那拳头明明离刀身足有半寸,却只凭收劲的拳风便把丸目长惠打成如此地步,难以想象,若是这一拳击实,丸目长惠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若是换了自己,能不能挡住此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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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神之苍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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