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嘛?是不是你故意把茶茶骗到这儿来的?”
宋意婵的声音冷漠尖细,急促凶狠,仔细一听里面却是浓浓的害怕和恐惧,茶茶被她凶恶的口气吓着了,害怕的不敢动弹,小手紧紧抓着她温热的大手,习惯性的往她身后躲着。
宋意婵没注意到茶茶的异样,眼里心里全是一尺之外的陆尧,不愿意在他面前显示一丝一毫的软弱害怕,全身似乎都进入了大敌当前般的战斗状态,如一个护犊的刺猬般尖刺耸立。
防备的把茶茶藏到自己身后,拿起手里的包挡住她企图钻出来看的小脸,双眼如淬了毒一样犀利而愤恨的盯着陆尧,似乎他要是敢回答一句是,她就会冲上去和他拼命一样。
陆尧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就连脸上那骇人的温柔表情也来不及收敛,见宋意婵恶狠狠的盯着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慢慢站起来,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过于短小的病号服,缓慢而坚定的踱步离开。
他走路的动作缓慢而别扭,一只手一直握着受伤那一侧的手臂,眉头紧皱着,戏谑嘲讽的声音随即传来,“小姐,妄想症也是一种病,还好这里是医院。”
他话里的讽刺宋意婵怎会傻到听不出,即使他话里好像两人只是陌生人,可是他刚刚那一瞬间的震惊和呆愣,却没有逃过宋意婵的眼睛,她知道,他认出了她,甚至知道茶茶是她女儿。
宋意婵不想和他再有交集,却也不想如当年般被动到任人宰割,警告的话语几乎从牙缝间一字一句的磨出,和当年那个单纯痴心,一心一意非陆尧不嫁的宋家大小姐判若两人,“我不管你想干嘛,离我们远一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本在踱步离开的陆尧闻言顿住了身形,强忍着后背传来的钻心的刺痛,迟缓艰难的转过身子,双眼只在宋意婵脸上停留了一秒,最后落到了宋意婵身后的茶茶身上,微微牵动着嘴角形成一个小小的弧度,孤傲而不可一世的笑容一如多年前那般魅惑迷人,似嘲笑更似不屑,宋意婵从那该死的笑容里仿佛看见了当初愚蠢的自己。
多年积聚的怨恨和委屈,让她几乎失控,双唇紧抿着,压根死死的咬合着克制住自己,就连呼吸也变得绵长沉重,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后的女儿看,那眼神,似乎看到了宋意婵心底最恐惧的那个角落,让她的软弱不堪无所遁形。
宋意婵害怕,只有死死的抱着茶茶,她才能找到一点儿面对陆尧的勇气。茶茶被宋意婵抱了起来,小脸按在自己颈边,怕她清纯不谙世事的双眼被眼前的垃圾污染到,防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陆尧并没有再靠近,眼神从茶茶身上重新回答了宋意婵脸上,认真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在外人看来那专注深情的样子,如果不是被这样的眼神欺骗过,宋意婵可能都要怀疑这些年她是不是误会了。
然而时间不会倒流,世上不存在如果,陆尧也还是那个陆尧,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失去骨肉至亲,成为a市最大丑闻的陆尧。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小姐依旧傻得令人心疼呢。”陆尧嘲讽般轻轻的开口,然后缓慢的转身,“还有,我对别人的女儿没有丝毫兴趣。”
不待宋意婵再说什么,陆尧已经拖着艰难的身子缓步离开,那决绝的背影,冷漠的口吻,和这六年之中出现在宋意婵梦中的一模一样。
负责照顾他的看护里里外外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人,看陆尧走得缓慢,知道肯定是伤口又疼了,连忙上前扶住他,眼睛里是浓浓的关怀之情,嘴里却还是忍不住抱怨,“陆先生,我不过是上个洗手间而已,怎么你就不见了,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走动的。”
陆尧知道,不管在那里,只要有女人的地方,他就有用武之地,因为谁也不能否认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虽然平常会听见许多聒噪的议论声,甚至有人私下质疑过他的性取向,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达到成功的方法千千万万种,有捷径可走,他陆尧也不会为了不值钱的名声傻得白白放弃。
即使是这会儿,他也非常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
一手扶着看护的肩膀缓慢的走着,微微转头对着她温柔歉意的微笑,声音恰到好处的低沉,对女人来说是无可抗拒的杀伤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给你添麻烦了。”
一句话成功虏获了女看护的心,身子更往陆尧身上靠去,声音也变得更加嗲腻,小脸通红着头垂得更低,“陆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事儿而已,我只是担心你伤口再裂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慢慢走远了,即使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了,宋意婵还是防备的把茶茶紧紧的抱在胸口,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消失的那个方向,生怕他会突然转身,突然出现,然后夺去她唯一的念想。
高谨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刚这一会儿工夫他也急了,把最近这几层楼挨着找了一遍,此时看见两人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壁大喘着,慢慢的调整自己呼吸。
宋意婵专注到甚至并没有发现高谨的出现,茶茶整个小脸都被她藏了起来,却敏锐的听见的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害怕的往宋意婵怀里缩了缩,搂着她脖子的双手箍得更紧了。
高谨还未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宋意婵身上传来的冷漠气息和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而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前方的走廊上,高谨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里,空无一人,只隐约传来缓慢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响。
他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宋意婵刚刚见到了什么人,但是显然,高谨不喜欢这样的宋意婵,不喜欢此刻陌生冷漠没有丝毫灵魂温度的宋意婵。
而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在高谨心里烙下了一个印记,让他内心慌乱而害怕,而慌乱什么害怕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皱了皱眉头,强力压下心里那份不适感,高谨脸上又恢复了以往温润如玉般的笑容,开口的声音从容而带着一丝丝揶揄,就像完全没发现宋意婵的反常一样,“看什么呢,在哪儿找到这小坏蛋的?”
高谨说着去接宋意婵怀里的茶茶,茶茶似乎有点怕妈妈,挣扎着要高谨抱,宋意婵拗不过她,想到她的病,只得顺着她了,“哦,没看什么,茶茶想上厕所,结果迷路了,是我大惊小怪了,真不好意思,害你也跟着担心。”
茶茶几乎从小就在跟医院打交道,自从她们回到a市,这家医院几乎是她每月都来报道的地方,特别是住院大楼里大大小小的走廊科室结构布局,她甚至比宋意婵还要熟悉几分,有一次宋意婵去拿检查报告了,茶茶要上卫生间,高谨要带她去还被她严词拒绝了说自己闭着眼都能找到。
既然宋意婵不打算说,高谨也没打算拆穿,抱着茶茶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着她转身上楼,眼神示意宋意婵跟上,“跟我客气什么,茶茶就像我自己的女儿一样,她不见了我能无动于衷吗。”
高谨的口气平稳自然,几乎不带一点一滴的试探和故意,出声辩驳反而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亦或是不知好歹一样,宋意婵顿了顿,哑口无言的跟了上去。
隐没在走廊拐角处的两人终于有了动作,陆尧脸上全是强忍的汗水,血迹已经浸透了他身上单薄的病号服,而他撑在墙壁上借力的手臂,早已经青筋毕现。
看护看陆尧歇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有补充体力,反而更加虚弱,焦急担忧的扶着陆尧手臂,急切的帮他擦着额前的汗水,“陆先生,你还好吗?要我通知医生吗?”
“不用,我能自己走回去。”
从哪儿跌到,就从哪儿爬起来,他陆尧没那么容易倒下。
陆尧咬牙撑着,举步维艰的移动着身子,那一步又一步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怎么也走不出那令人沦陷的魔怔。
“啊,陆先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陆尧背上的伤口被完全扯裂,血迹很快蜿蜒着布满了整个后背,身子一软,擦着墙壁倒了下去,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路过的行人也被吓着了,惊叫着叫医生。
高谨刚抱着茶茶回到办公室,把茶茶放在他椅子上,正要起身去找刚刚的报告,就被匆匆跑来的护士叫住。
“高医生,那个,那个......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