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全民公敌
音乐很轻,那是水晶音乐。
灯光很暗,那是舒眠灯光。
布垫很软,那是英国进口的贵妃椅。
欧大军清醒的时候躺在贵妃椅上,背部的创伤包扎妥当,他必须承认,这跟他失去意识
前所揣测的下场,有着十分遥远的差距。
妨碍狗腿执行任务,应该会被一并逮捕,怎么自己……
‘怎么没有被送到神威狱去是吗?’
谁在说话?
谁在自己的脑海里说话?
谁擅自读取了自己的思想?
欧大军坐起身东张西望,但,房间里头没有其他人?
“不必找了,我不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一位斯文男子推门而入,这句话是他亲口讲
出,前一句则是以灵波干扰脑波。
“这里是哪里?”
“辅导处的心理辅导室。”
“我在学校。”
“显然是的。”
“你是谁?”
“跟你约好要见面的人。”
“我不记得自己跟陌生人有约。”
“忘了吗?是训导主任帮你约的,提示你一点,我姓邱。”
银发少年想了一下,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你是辅导室的邱老师?”
“我想这一点应该无庸置疑……”
邱老师拉了一张办公倚坐到贵妃倚正对面,翘起二郎腿,双手置于膝盖前,银框眼镜下
的视线中充满包容与温柔,与他四目相接,欧大军感到舒适,但同时,亦感到似曾相识,是
了!邱老师的眼神与月识族的凡莉嘉有些类似,尽管一个冷漠一个温柔,但同样都具备某种
无可抵御的穿透力。
那种穿透力就好像所有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一样,大军很不喜欢,所以他选择转头,回避
邱老师的双眼。
“狗腿没有把我带走,是因为你的缘故?”
“嗯,白亚哥——那名持枪的院士,还算给我几分薄面。”
“你也是狗腿?”
“不,我不是基督徒。”
“但你也不是太古遗族。”
“闻起来应该不像。”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你的老师,另外,也是梁图真的朋友。”
“你认识我师父?”大军狐疑的说道:“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的质疑在逻辑上并不成立,有没有见过你,跟认不认识你师父,完全是两码子事。”
“我是说你没来找过我师父,最起码,半年内没有。”
“这个质疑还是不成立,没有任何古圣先贤规定,朋友非得在某个期限内会面不可。”
“可是……”
“别可是了,有问题回家问你师父,既然不相信我,问再多也是没用,还不如去问你信
赖的那个人。”
“我会的。”大军跳下贵妃倚,背后创口隐隐作痛:“我正准备要走。”
邱老师没有阻止他,不过:“在你走之前,先听我讲几句话。”
“有屁快放。”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项由训导主任转介的课后辅导具有强制性,你没有理由缺席,不
论你要去跟谁厮杀又或者要去为谁两肋插刀,这些我通通不管,重点是,放学钟响的十五分
钟以内,你必须出现在我的面前。”
“否则?”
“没有否则。”邱老师耸耸肩:“我不喜欢威胁人。”
“那我为什么要鸟你?”
“因为你是个男人。”斯文的辅导教师认真说道:“一个真正的男人,讲义气、重信用
,一句话可以解决一件事,一边肩可以扛下半边天,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就遵守什么样的规矩,我给予你一个男人应得的尊重,如果你不当成一回事,那就代表你只
是个小孩,欧同学,告诉我,你是男人?还是小孩?”
“我当然是男人。”
“很好,那么,明天放学后见。”
“我奉陪到底,哼!”
语毕,银发少年转头迈开步伐,横眉睥睨,一诺千金。
目送那冲动的背影走出门口,邱老师的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道德劝说的效果显然比
他预期中还要好,不过……
“这是天真呢?还是好骗?”
◎◎◎
不分昼夜,西区的街头一向都很繁华,行人徒步区里商家间隔密集度高,交错纵横的几
十条购物街灯火通明,此处消费地理规划之完善,在这个城市又或者这个国家里堪称首曲一
指,但遗憾的是,这里除了购物文化名闻全国以外,社会次文化更是喧嚣尘上。
由于西区所贩卖的商品以年轻族群为主,自然而然,这里的闹街总是群聚着为数众多的
青少年,所谓蒙懂少年时,这些少男少女最初的时候是基于什么理由喜欢在西区的闹街逗留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了后来,在有心人士的蛊惑以及功利主义的影响下,许多少男少
女开始参与帮派以及援交等社会规范所不容许的偏差行为。
那是一种很泛滥的趋势,走在西区的行人徒步区,随便一眼看过去,都可以捕捉到老头
和女孩讲价钱的画面,如果说这是天道沦丧、人心堕落那也未免太过,毕竟,卖春本来就是
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若撇开正当性不谈,这些女孩也算是尽心尽力的避免了承袭既久的
传统文化失传。
而且,若无需求,何来供给?次文化如此猖獗,光是怪出来卖的人似乎有失公允,那些
置身于徒步区两旁、年纪老幼不一、或坐或站的寻芳客,自然也推卸不了什么责任。
但,不难理解的是,寻芳客们一定不会那么想。在他们而言,这档事银货两讫,你情我
愿,既不偷更不抢,好端端就是公平交易的良好示范,哪里扯得上什么社会责任?同样是出
卖**,人们交易劳力被称为正当,何以交易**就十恶不赦?
这种疑问提出来是没有意义的,正如同其他许多不见容于社会却一直存在于社会的陋俗
一样,**交易的课题就不是讨论能有答案的,而更重要的是,就算有答案,那也无关紧要
,很多时候,人类都是知错仍犯错,可以不可以从来都不是问题,想或不想才是考虑的重点。
◎◎◎
近半年来,西区闹街地摊界最火红的名字叫做“克巳”。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一位创作并且贩卖银饰的地摊老板。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一位十七岁少年。
他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从他开业以来,商品销售的人气永远称霸全西区,如果他很会做
生意那也就算了,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从没出过什么拉客怪招,或者捏造话题噱头,只凭耐
心等待,以及温尔有礼的待客之道,就创造了每个月不下于二十万的营业额。
在竞争激烈并且花样百出的西区,如此保守的生意手腕能够成功并且持久实在是一桩异
数,许多没有见过克巳的人,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认为克巳按地里一定还施用了什么高明
手段。
基本上,高明的手段也不能说没有,但那并非克巳蓄意为之,而是他与生俱来的优越之
处,如果不是上天特别眷顾的话,克巳的银饰绝对卖不了多少,那不是说克巳的银饰创作很
差,而是,艺术品那种东西各个品牌看起来都差不多,顾客喜不喜欢非常主观,克巳作得再
好、再用心,也有其极限。
当那些与克巳素未谋面,认定他是耍小手段做生意的人来见过克巳之后,立即就会明白
,这个年轻的地摊老板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长得真是他妈的帅啊!”
对,就是帅。
拥有一张俊秀脸庞,就是克巳银饰人气居高不下的主因,他的顾客九成以上是女性,不
分老幼,可以说是个跨族群的女性杀手。由于单眼皮以及进退多礼的态度,很多人说他是日
本人,他本人也没有否认过,相对的也没有承认过,他不排斥与顾客聊天,但绝对避谈自己
的来历,这样的神秘感,不但没有惹人厌恶,反而更增添他的个人魅力。
或者在女人的观点来看,美少年作什么都是对的,不过以男人的角度看来,女人缘好过
的小白脸,实在是非常碍眼。
“滚开啦!三八花痴,每天来买,钱太多是不是?”
几个男子凶神恶煞般赶走正在银饰摊前逗留的女性,他们都是附近摆地摊的同行,贩卖
首饰之类的玩意儿,走的也是女性市场,克巳的存在吸走了大多数客源,半年下来生意惨澹
,所以特来给他一些警告。
“请你们不要这样,粗暴对待女性不是大丈夫所为。”克巳以他中肯的语气和有礼的态
度劝告众人。
“我也不想这样啊!还不是被你他妈给逼出来的。”
“我?”
“不是你还有谁?”带头的中年男子指着俊秀美少年的鼻头大骂:“我们大家在这里摆
了十几年的地摊,耗费多少心血才有稳定的客源,可是你他妈一来就通通抢走,自己把肉啃
光了,连碗汤也不分给我们,死小鬼!你他妈有没有一点先来后到的观念啊!”
“原来如此,你们认为自己生意不好是我害的。”
“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的长辈教导我,自己的无能不能要别人负责。”
听他这么一说,不仅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还呛声是自己这些人没用,几个地摊老板当
然生殖器都冒火:“去你妈的!”
骂出脏话的同时,生意被抢的老板们掀翻了克巳的地摊,银饰满天飞舞,散落四面八方
,俊秀的美少年应该要生气的,要不然就应该受到惊吓,但他的表现两者皆不是,仍然保持
着进退得体的态度。
“如果你们以为这样做生意就会变好,那未免也太……!?”
啪!没等克巳把话讲完,带头的中年老板一拳揍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打得他整个人往右边摔倒,扑在满地的银饰上头。
“给老子听清楚了,小鬼,我们以后不想在西区看到你,要去东区还是南区骗钱随便你
,反正如果再让老子碰着,见一次打一次,你他的妈就不要讨皮痛啊!给老子识相点,哼!”
言罢,几个老板兀自离去,临走之前,还把许多散落于地面的银饰加重踩了几脚,显是
难消心头之恨。
从头到尾没有人出来帮过克巳,毕竟他的支持者都是女性,而西区又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刚刚那几个地摊老板的背后是否有帮派撑腰,一但多管闲事,麻烦可是没完没
了。
这一点俊秀的美少年明白,他并不埋怨,缓缓的爬起身,像是没事人一样拍拍衣服,马
上就开始收拾残局。见他安然无恙,附近看着整件事情发展经过的路人以及邻近商家也就替
他感到庆幸,可是……总感到有些部分怪怪地,可偏偏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真可谓莫名其
妙。
其实问题再明显也不过,如果他们观察够仔细的话,就会知道哪里怪了!刚刚明明挨了
很重的一拳,仿佛牙齿都被打落,怎么克巳白皙俊秀的脸颊上,不仅没有瘀伤,连任何一点
点曾遭重击的迹象也找不到?
“太假了吧!小白脸…”啃着烤玉米、背著书包的银发高中生从人群里头踱出。
“唷,真是稀客。”收拾残局的俊秀少年颇感讶异,西区虽然是大军搭公车回家的必经
转车站,但大军讨厌自己,从来也不曾跑来打招呼,今天怎地如此反常?克巳停止动作打量
大军一会儿,察觉某些血腥味:“你受伤了?”
“不干你的事。”
“的确。”克巳很习惯对方的态度:“不过,你应该有事找我吧。”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欧大军咀嚼玉米粒说着。
“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是很讨厌你。”
“……”克巳愣了一下:“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虽然心底纳闷,但对方摆出那种嘴脸,克巳也没什么好说,继续检拾散落满地的银饰。
这些银制品对他而言不只是商品,更是手工心血结晶,身为拓旡族首酋继承人,克巳从小养
尊处优,除了学习知识与苦练武功外,不太有机会亲手制作东西,虽然很有兴趣,却总被长
辈训斥为浪费时间,现在流浪在外,反而偿了多年所愿。
基于室友之谊,银发少年很有理由去帮忙克巳一起捡,但他没有那么作,连正眼也不给
,仿佛没事人般站在一旁啃玉米。当他把玉米啃完,竹签丢到垃圾桶里,银饰摊位也差不多
已经恢复原状。
这个时候,大军才再度开口。
“喂!小白脸,我问你。”
“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
“什么东西不公平?”
“我们。”
“我们?”
“我们的斗气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大军欲言又止:“我是说…为什么焚海戟是我的,滔天叉是你的,为什么
我们不用苦练,神兵就会刺激斗气成长,对于那些练到手脱皮却毫无进展的人来说,这很不
公平。”
“我不知道你为何质疑这种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会那么想。”克巳冷淡
答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无是处的人,每个人都有他的强项与弱点,运用自己的强项凌驾
他人的弱点获得最大效用的投资报酬率,那是天经地义,所以歌唱得好的人靠嗓音卖唱片,
歌唱得差的人靠脸卖唱片,条件不同,却都可以卖得很好。如果硬是拿着弱点献丑迎战他人
的强项,那么,除了愚不可及这四字以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你的意思是,腿短的人就别去赛跑,近视的人就别去射击?”
“我的意思是,腿短的人可以练举重,近视的人可以戴眼镜。”克巳进一步解释:“我
并不认为人们不应该做他们不擅长的事,但是,换个形式去获得类似的胜利,又或者,藉由
辅助工具补强弱点,那才是明智的做法。”
“不,那是妥协的做法。”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天才发觉…”欧大军叹了一口气:“起跑点上,焚海让我超前别人好几
圈。”
“这不好吗?”
“躺着练比人家倒吊着练还有效果,这值得夸耀吗?”
“当然值得!”克巳的表情有些发怒:“你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我告诉你,从出生到
现在,我一直以持有滔天为傲,这是昊天罔极的荣耀,这是无可附加尊宠,你怎能把持有焚
海这件事看作羞耻?”
“我没有!我比谁都更尊敬焚海,我只是…只是有些迷惑罢了。”
“这根本没有迷惑的必要!”
“那是对你而言。”欧大军难得盯着俊秀少年的双眼讲话:“没错,我们的背景半斤八
两,但我不是你!不要以为我的想法会跟你相似到哪种地步。”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岛田克巳点出矛盾的地方:“这种事情找梁大哥解惑不是更
为恰当?”
“我…”这个问题可把大军给问倒:“…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同为神兵传承者,也
或许是因为彼此生而宿敌,大军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纯粹只是一种感觉,想知道小白脸对于
智障怨恨之言的看法,至于提问是否反常?问到之后又能怎样?他压根没有想过。
“无论如何,还是找梁大哥谈谈吧,阿姆雷特。”克巳还真有点担心。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鸡婆,倒是你,多注意自己的周围吧!”言罢,银发少年突然转
头,对着街道大喊:“去你妈的!是想偷听到什么时候啦!以为自己躲的很好吗?三秒钟之
内给我主动滚出来,否则的话,等我过去,就不知道有几根骨头要断了。”
嘴巴张得很大,口水也喷得很远,但听在逛街路人的耳里,银发少年的叫嚣比较像是打
哈欠,因为,他们一个字也听不见。那是当然的,这几句话都采用人类无法收听的频率吼出
,除了太古遗族以外,就只有动物才听得见。
大军的敏锐度在杰出的太古遗族中,算是迟钝那一型,而既然他能够察觉某人潜伏邻近
,敏锐度胜他不只三筹的克巳当然不会没有发觉,只是,克巳更进一步感觉到,那人与自己
同属拓旡族,来意定与阿姆雷特无关,再者,跋厉与拓旡在很多方面都是对立族群,为避免
不必要纠纷,克巳打算待阿姆雷特离去后再叫那人现身,而现在,顾忌已是多余。
“出来吧,我以岛田家之名命令你。”
也不知是震慑于银发少年的威胁,还是服从于俊秀少年的权威,炸鸡店门口白发爷爷塑
像的后头,走出一位打扮入时,穿着牛仔短裤的……辣妹。
什么叫辣妹?
爱吃辣的小妹?
当然不是。
辣妹跟嘻哈一样,都是一种概念。
一种尽情挥洒生命色彩的概念。
以绝对的自我为中心,屏弃人类保守派几千年来裸露身体为耻的教条,大方展现上天赐
予的美妙**。想当然,男性同胞对于这种概念相当赞同,但请别自作多情,人家爱露不代
表是露给你看,雄性的惊叹或者是雌性意识形态上自我满足的最大来源之一,但很多时候,
能给予她们最大肯定的,还是随处可见的镜子。
小蛮腰、粉背、大腿、乳沟甚至臀沟,她们敢露,只因为那是她们骄傲所在,以这个逻
辑去研判,出现在大军以及克巳眼前的拓旡辣妹最自豪的部位显然是大腿,她穿着的牛仔短
裤短到不行,修长美腿毫无保留大方展露,屁股更是若隐若现。
“钟恬见过少主。”
这位辣妹赫然就是曾辛亥隧道之中,连同多族好手围攻凡莉嘉的拓旡族副酋孙女,当日
虽然是年纪最轻者,表现却最为不俗。
从两百年前开始,拓旡族的首酋之位一直掌控在日本岛田家族手中,以老爸传儿子的世
袭方式延续至今。日本人是出了名的排外,他们很能吸收他国的优点,但对于外国人参与组
织高层事务却抱持保留态度,所以拓旡族的高阶干部大都是日本人。
在这样不客观的文化条件下,身为中国人的‘钟睿’却拿下副酋的头衔?这其中的利害
用意,很值得让人玩味,不过,说穿了,也只是一种权术安抚。
拓旡族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成员都是日本人,比例很高,但终究并不完整,还得加上一
成多的他国族人,才能够真正称得上是太古部落第一大族。策略方针上,拓旡族的作为大多
独厚日本人,这是无可开脱的事实,久而久之,必然促使非日本籍拓旡心生不满,怨恨丛生
,为了凝聚向心力,拓旡族高层便营造一个外国人也可以坐大位的假象——副酋。
也就是说,钟睿能坐上副酋之位并非他特别杰出或干啥,只因为他不是日本人。
这一百多年来,拓旡族的副酋都不是日本人。
可以理解的是,拓旡族副酋的实权并没有表面那般风光,权力虽然不能说没有,却绝对
比他族副酋低很多,不仅差首酋一大截,看到四将卫还得礼敬七分,相当卑微。
“将近一年不见了吧,钟恬。”克巳熟腻问候。
“是的,少主,这代表族祀的日子又快到了。”
所谓族祀,顾名思义,就是种族庆典,至于庆贺的理由是什么?说法有很多,原祖的诞
生、战役的胜利、人口的突破、仇恨的和解、瘟疫的痊愈、宝物的取得、伟人的牺牲、天体
的运行,除此之外,也有理由失传既久,搞个名堂,大家高兴就好的说法。
跟最强的称号一样,族祀并非每一族都有,大部分都是组织严谨并且设置史官的部族才
有,而且,这些部落庆贺族祀的方式与用意差距颇大。
在跋厉,族祀每五年举行一次,除了大吃大喝以外,还会举行赤虎擂台赛,抢得赤虎称
号的人,其家族领袖就会在隔年登基成为首酋。
在拓旡,族祀每年举行一次,但,并没有庆祝什么,不过是把世界各地较有实力的族人
聚集到日本作年度陈报。钟恬的爷爷是副酋,就算不刻意,每年至少会有一次的机会见到克
巳,不过,关系单单止于此的话,算不上什么交情,他们两人的熟络,是基于其他理由。
拓旡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副酋必须把直系亲属送到日本岛田家总部定居,美其名是给
予庇护,实质上是一种人质扣押,拓旡副酋的权力尽管名不副实,但再怎么说,也是顶阶干
部的一员,如果稍有二心,能够造成的伤害不容小觑,对于排外心超重的拓旡族而言,此点
不能不防,扣押亲属虽然是很古老的方法,却也是最保险的投鼠忌器。
钟睿担任副酋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五年,他的老婆、儿子、女儿都轮流在日本住过一段
时间,身为孙女的钟恬在十年前被轮到,由于年纪与少主相近,直接被派去当侍女注意,是侍女不是玩伴。
岛田家的继承人不需要玩伴。
只需功课与锻炼。
“我在这个城市居住也快半年,今天你还是首次拜访。”俊秀少年微笑说着,话听起来
有些埋怨,不过并没有那个意思。
“作为此地拓旡之首,钟家应当隆重款待少主,但本家有令,未经首酋授意,本族之人
不得介入少主动向,这点,还请少主见谅。”
“我了解,只是,你今天此来,不就意味着首酋有了新的指示?”
“少主英明。”
“啊…无聊…”银发少年很没礼貌的打了一个哈欠,虽然这个年纪最喜欢看辣妹,但他
对于拓旡族主仆官腔式的答辩不感兴趣,多瞄了几眼雪白的修长美腿之后,转头就想走:“
小白脸,我先回去了。”
难得他这么识趣,克巳当然赞同:“慢走。”
“最好还是别回去,阿姆雷特。”钟恬语出惊人:“虽然你非本族之人,但,我要告诉
少主的事,迟早跋厉族也会有人告诉你,今天既然碰上了,索性一并告诉你。”
“什么鸟事?”银发少年挖着耳朵等待。
“你确定吗?钟恬,要告诉我的事,给他知晓没关系?”岛田克巳感到很怀疑,壁垒分
明完全对立的两个族群哪儿来的共同点。
“再确定也不过,少主。请你们二位听好,即日起切断与里米特的所有关联,并且视之
为太古遗族公敌,可以的话,将他杀死,不然的话,离他远点。”
长腿辣妹传达的讯息令两位少年感到无以附加的错愕。
“放什么屁啦!?”欧大军破口大骂!
“我说的是各族首酋的联合命令。”面对接近十级的斗气逼面而来,钟恬仍然保有拓旡
族的沉着:“同时,也是百年堂的布达通告。”
“理由是什么?”
“不清楚。”
“荒谬!”
“恕我直言,少主,你不该质疑首酋的命令。”
“我知道,但我需要弄个明白。”
“恕我造次,少主,日后您自然会明白。”
“你在教训我吗?钟恬。”
“属下不敢。”
“那就别再多嘴,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敢问少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见过里米特再说吧…”
“少主,显然我没有说的很清楚,里米特现在不只是太古遗族公敌,同时也是教庭公敌
,就我所知,教廷已经调动精锐要让里米特消失,可以预料的是,里米特身边将成为格杀无
论的战场,少主,您是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请随属下一同回转本地分家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克巳开始打包摊位:“那,我更要回去。”
“少主!您…”
“有完没完啦!种田!”大军又擅自帮人家改名:“你不知道里米特是怎么样的人,你
也不了解里米特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所以你不晓得,你的建议有多可笑!”
钟恬狠狠瞪了银发少年一眼:“拓旡族的事犯不着你来狗拿耗子,阿姆雷特,你是跋厉
族出了名的蠢货,基于道义,我才顺道给予你忠告,如果你想回去送死那是你家的事,但我绝不允许你把我们家少主也拖下水。”
“唷~~~~真凶哦,我好怕啊!”大军吐出舌头扮鬼脸。
没有理会他幼稚的举动,长腿辣妹比较在意迅速收摊的克巳:“少主,这半年来本家对
于您十分宽容,如今,也该是收心的时候了,请别再胡闹。”
“我们从小就认识,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胡闹。”用不了一分钟,俊秀少年收摊完毕,所
有商品已经背在身上,摊贩的机动性就是这么强。
“少主!你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
“住口!混帐东西。”猛然怒叱长腿辣妹,克巳的表情冷酷至极,这才是拓旡首酋继承
人该有的威严:“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少主,就服从我的指示离开,否则的话,我不会再容
忍你对我的质疑与无礼。”
作为人臣,钟恬只有低头:“是。”
接着,克巳与大军便连袂走入人群之中。
当他们两人的身影完全隐没之后,**当场的钟恬拿出手机拨打。
“少主不听劝告,通知铜山将卫,还有,联络跋厉族,请雷孝管好他的儿子。”
◎◎◎
由于看电影以及询问进化者之事的缘故,梁图真带着新手机回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的事
,听见他开门的声响,等候既久的两位少年冲到玄关来迎接。
“师父!”
“梁大哥!”
说真的,梁图真被他们灼热的眼神吓到:“干麻啊!你们,要签名照吗?”
“都什么时候了,师父你还开玩笑。”
“是啊,梁大哥,您已经身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这么严重的口吻,梁图真不难猜到他们所指何事:“原来如此,你们已经听说啦!也好
,省得我从头解释一遍。”
“不行,师父,你得说清楚。”
“是啊,梁大哥,我们只知道您成了众失之的公敌,并不清楚个中原委。”
“谁那么不负责任,话只说一半。”梁图真不改慵懒本色:“别急,让我脱鞋喝杯水再
聊!”
梁图真的动作一向都不快,松开鞋带就花了五秒钟,更别提换拖鞋以及把室外鞋放到鞋
柜里所耗费的时间。这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今天如果换作其他人在事态紧急的时候这般
慢吞吞,银发少年一定二话不说先开扁,但今天这个人是梁图真,一个即使天塌下来也还是
嗑着爆米花的男人,谁都无法打乱他的步调。
喔不!也许两个女人可以……
要把一件事情说清楚讲明白,没有比坐下来详谈更理想的方式,梁图真用了将近二十分
钟的时间说明所谓的进化者,这件事情当年闹得火热,后来被百年堂下达禁口令,年轻一辈
的太古遗族几乎全都未曾耳闻,克巳与大军也不例外,听得啧啧称奇。
“……他们认为我是进化者的继承人,因此,想要我的命。”温吞男子的结论简单明了
:“以上,你们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欧大军抓头问道:“不过,师父你真的是进化者吗?”
“我不是。”
克巳进一步推敲:“既然梁大哥并非进化者,百年堂也不能胡乱栽赃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但他们却有证据证明我是。”
克巳皱起眉头:“梁大哥你你把我搞迷糊了。”
“那很正常,简单的说,我不是进化者,但我可以展露不同种族的兽变征,使用不同种族的武技,就百年堂所知,只有进化者能够办到那两点,他们不晓得的是,条条大陆通罗马
,世间没有绝对的定律”
“那么梁大哥是怎么办到的?”克巳十分好奇。
“抱歉,这是秘密。”
欧大军追问:“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说?”
“不能。”
欧大军埋怨:“师父你太自找麻烦了。”
“刚好相反,其实我避免掉更多的麻烦。”
“我不知道什么更多的麻烦啦!”大军不太喜欢莫测高深的言论:“我只知道,摆在眼
前的麻烦非解决不可,师父,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就尽管说吧!”
“我也是,梁大哥,受你照顾这么久,克巳也该有所回报。”
感受他们诚挚的目光,麻烦男子哑然失笑:“你们有这份心意我很感动,不过,如果真
的想帮我,按照正常模式当作没事发生就可以了。该上学的就去上学,该工作的就去工作,
尤其是大军你,邱老师的课后辅导不准翘课,知道吗?”
“师父你真的认识他!?”银发少年颇感讶异。
“是的,邱老师并没有骗你,大军,我希望你好好听他的话,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会是
你这辈子最直得敬佩的人之一。”
岛田克巳并不知道邱老师是谁,或许问了就会知道,但不是现在:“梁大哥,你再好好
考虑一下吧!我们知道您深不可测,但双拳难敌四手,面对教廷精锐,多一个人帮您就多一
分力量,请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我们。”
梁图真站起身走过去,分别在两位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一但有必要,我可以放心把
我最珍视的东西交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相信你们,请你们也相信我
,我不是什么顶尖强者,如果需要帮忙,我必然厚着脸皮开口,而在那之前,你们做好自己
的事就行了。”
“一定吗?”
“一定。”
这不是一个男人与两位少年的约定。
这是……三个男人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