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随便你啦
一箱箱梯形主机绕著半圆弧堆放,一根根接驳电线交互串联,一声声单调响音此起彼落
,一闪闪发光二极体忽隐忽现。
代号爱因斯坦的科特指挥官面前悬浮四幅立体投影视窗。
四幅视窗连结四颗卫星。
四颗卫星分布四个方位捕捉战场影像。
所以,爱因斯坦能从四个角度观察同一个战场。
「还去撞他干什麼?白痴!刚刚不是已经被一脚踢开了吗?用点头脑行不行!」不欣赏
突击兵情绪化表现的指挥官,大声喝令侦查兵制止:「张衡!给我遥控牛顿的机车,锁定目
标发射所有弹头!」
代号张衡的侦查兵距离爱因斯坦并不远,只有两步之遥,操控室内所有电脑,忙碌的双
手在键盘上不停敲啊敲。
身为侦查兵,维持转播画面清晰是张衡唯一的任务,这工作听起来单纯,实际上却很复
杂,教廷的卫星只得一颗,只能提供一个角度的战场画面,而指挥官却要求四个,那迫使张
衡必须连结美国、日本以及新加坡的卫星才能交差。
太空科技在每个国家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就算动用梵蒂岗的外交关系,也需要一年以上
的洽商期才能定案,而结果还不一定能够借得到,可想而知的是,教廷需要借重他国卫星的
时候,不太可能透过正常管道申办。
仗著神恩海领先各国的通讯晶片,张衡有能力盗连大气层外围任何一颗卫星,唯一的问
题是,卫星的反入侵机制十分多变化,张衡必须持续更改盗连的通讯模组,一刻也不能停歇
,就连回答命令的时候,眼睛还是盯著萤幕,双手还是放在键盘。
「报告指挥官,磁浮机车拒绝远端连线。」
「用我的权限复写!授权码,亚伯特一九五五。」
「还是不行,牛顿似乎篡改过机车韧体。」
「他好大的胆子……」无计可施的爱因斯坦脸色铁青,像他这种奉算计为圭臬的领导者
,最讨厌部属失去控制,这种事情一但发生,便意味著作战方针必须有所调整,而他连生气
的时间也没有:「霍金,给我分析与建议。」
「关於牛顿,我没有意见。」代号霍金的参谋兵坐在轮椅上,由於小儿麻痹症的缘故,
这辈子不会有站起来的机会:「直觉型突击兵,未受约束的表现远佳於受到约束。」
「我知道,可我不喜欢变数。」
「那你大可以将其忽略。」
「团队合作,每位成员都是重要环节,你要我忽视某人,除非某人不属於这个团队,否
则的话,统筹何来精准可言?」爱因斯坦挑明讲:「若不是你一直包庇他,早在半年之前,
他就应该从我的眼前消失。」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没有一次达成共识,现在的情况下更不可能。」霍金的
表情与态度都显现出从容理智:「客观而言,牛顿的脱序尚在意料之中,对於战略并不构成
影响,你只是讨厌他罢了,这没有必要。」
「是没有必要,这一次任务结束之後,我再也没有必要忍受他。」爱因斯坦斩钉截铁:
「这一次……你休想再保他。」
霍金不置可否:「请便,那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建议您最好别再说这
些与任务无关的事。」
「好,我们就回到正题。」爱因斯坦说回就回,毫不拖泥带水:「目标比预估中强大太
多,原先拟定的战略效率不彰,你怎麼看?」
参谋兵想也不想便道出四字:「改弦易辙。」
那是当然的,本来的战略以狙击兵为主,其他队员为辅,伽利略能够射杀目标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没关系,代表目标的战力还在某种程度之上,伽利略转而牵制目标移动路线,
迫使目标走往其他队员埋伏的地点,会合之後来个远近夹击。
此战略兼具弹性与稳定,可以说是上上策,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梁图真一个弹指就
把伽利略送上救护车,现在别说拿枪了,拿筷子都成问题,还谈什麼战略牵制,别作梦了,
实际点吧!
「你的想法是?」
「全面突袭,联合进攻。」霍金语气沉重:「授权队员无限制破坏。」
「连诺贝尔也一样?」
「当然。」
「这……」爱因斯坦颇为顾忌,某些武器的运用限制一但解除,这个城市就要大祸
临头:「最後恐怕不好收拾。」
「那不成问题,此次任务元老院不拘泥空间断层,开放现世击杀,无论在形式上又
或者实质上,都已经默许本团队造成任何损失,今天别说难以收拾了,就算赔上整座城
市,也不会有人怪罪於您。」
「是吗…」略为沉吟之後,指挥官终究还是采纳参谋兵的建言:「就这麼办吧!」
三言两语之间,城市的崩毁、人命的损伤,这两项原本严格禁止的戒律,转而列为
无可避免的牺牲,或者有理、或者必须,但,站在人道立场,某位宅心仁厚的三等院士
,不能茍同。
「指挥官,烦请听我一言。」
梅硕倏然发声。
梅硕一直都在。
梅硕保持沉默,因为梅硕不属於这个团队。
在科特作战指挥中心里,不具备特种骑士身分的外人,没有发言的权利,甚至,外
人根本不被允许进入,而梅硕能够站在这里,全仰赖余衍以「准元老」的头衔提出特别
请求,至於余衍为何作出这种并不寻常的安排,没有人知道,梅硕只觉得莫名其妙,特
种骑士的任务干麻要自己插花?
一般来说,外人如果在科特运筹帷幄的时候插嘴,下场通常都是被轰出去,就算有
元老院撑腰也一样,但,两年前,梅硕还在学习阶段的时候,旁听过指挥官讲演的几堂
课,并且互动良好,指挥官对他印象不坏,所以特别破例。
「梅硕弟兄但说无妨。」
「谢谢指挥官。」恭敬的三等院士侃侃而谈:「我记得,在苏格拉底学院里,指挥
官您如此说过,担任科特的领导职务多年,您感到最自豪的,不是被锁定的目标都逃不
过上帝的制裁,而是,任务执行的过程中,科特从未误伤普通人,这几句话,不知梅硕
有否记错?」
「你的记忆力很好。」
「假若没有错,梅硕斗胆问一句,指挥官您引以为傲的从未误伤普通人,到底是发
乎由衷,还是碍於规定?」
「当然是发乎由衷。」
「只怕未必吧!」
毫无遮掩的质疑引起参谋兵的不悦:「注意你的口气,院士。」这劝戒有些五十步
笑百步,他自己本身对待指挥官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无意冒犯,指挥官。」梅硕的手臂斜贴胸前,行了个标准的教廷官方礼:「只
是,既然发乎由衷,您怎能因为元老院的默许,便不再保持下去。」
「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梅硕。」代号爱因斯坦的指挥官老生常谈:「正因为如
此,你不能理解,执著於德行只会狭隘你的战略,制肘你的战术,窘迫你的战况,身为
战场指挥官,个人喜好的偏执乃至於个人价值的创造,都是必须放下的挂碍,否则,大
器难成。」
「您的决定不仅仅关乎个人而已,您的决定关乎城里所有市民的生命与财产,指挥
官,我们为何而战?难道不是为了和平而战?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全人类而战?」
「不是。」指挥官肯定回答:「我们为了上帝而战。」
参谋兵补充:「在上帝的面前,没有什麼不能奉献,没有什麼不能牺牲。」
呿!该死的宗教狂热者。
得到毫无人性可言的教条式答覆,梅硕又怎麼会继续争论下去?
闭嘴,行了个官方礼节,三等院士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院士。」不良於行的参谋兵追问。
「去帮上帝以外的人作点事。」
头也不回,梅硕离开了临时作战指挥中心。
◎◎◎
法治安定的现代都会里,当交通警察举起白手套,任何一位加速中的守法驾驶都必
然踩下煞车。
梁图真不是交通警察。
代号牛顿的突击兵也并非守法驾驶。
但,当梁图真有点搞笑比出停车手势的这一刻,磁浮机车却十分配合地紧急减速,
两秒钟之内在距离梁图真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完全静止。
车停了,骑士摔个狗吃屎。
两百五十公里的紧急煞车,任谁都会摔个狗吃屎。
只是,滚了好几翻的牛顿满头问号,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根本没有碰过煞车。
他当然不会明白,他的动作跟刚才发生的车祸一点关联也没有,梁图真拥有世间最
强悍的电殛修为,对於科技产品的电流走向以及电磁分布特别敏感,轻而易举便感应出
磁浮引擎仰赖地磁两极的阴阳吸斥作为动力来源,看透此间道理,梁图真默运擎王籙反
转磁浮引擎的正负极,别说停车了,就是要倒车都不成问题。
梁图真缓缓把手放下,磁浮机车也跟著慢慢倾倒,小心翼翼,身为一个爱车之人,
当然不会希望一部超炫机车被自己弄坏,先前踢它一脚实在迫不得已。
「好个狡猾孽畜,竟然使用妖术迷惑我的心智,算你有点道行。」突击兵翻身而起
,完全没有任何摔车的狼狈。
「谁迷惑你啊……」梁图真觉得很无力。
「但你少得意,自古以来邪不胜正,罪恶终究会被送上名为正义的断头台。」
「我没有得意……」梁图真觉得更无力。
「知道错了吗?哼哼!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上帝愤怒的火焰要用你的鲜血才能
浇熄。」
「又愤怒……」梁图真觉得超级无力:「上帝那麼爱生气的话,创世纪的第八天世
界就该毁灭了。」
「住口!狂妄的孽畜,吃子弹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两个人交谈了很多句,恼羞成怒的突击兵左手臂往前平伸,
握紧拳头,手腕上装备的微型轮状机关枪豋时扫射。
鞑——鞑鞑鞑鞑鞑鞑鞑鞑!
机关枪跟一般枪最大的差别在於毫无准度可言,连续装填以及连续击发的强烈震颤
无法有效遏止,枪口上下左右乱抖,击发的定位也许只差个零点几公厘,弹著点却可以
差到几公尺。
火力范围广阔,中弹率低,偏弹率高,梁图真可以避得很轻松。
但他不能避。
就在身後不远处,许多市民因为停电的缘故跑到街上游荡,梁图真如果只顾著躲避
,特别加工过的流弹肯定会使得不少市民命丧这漆黑的夜里,没有人应该死得这麼冤枉
,就算不是为人父母,也全都是为人子女,每个人都应该平安回家。
「疯狗!」
什麼时候开始,教廷行事如此不知分吋?
梁图真的反应异常激动也异常积极,双手并用,数十枚掌影翻飞,构筑出严密宽广
的子弹拦截网。
飘零掌——里米特最爱用、最惯用、也最常用的独门掌法,慢的时候漫无边际,快
的时候快到惊人,梁图真一面接弹一面向突击兵逼近,当他到达突击兵面前的时候,双
手已经抓满两大把弹头。
「发疯也得看场合啊!王八蛋!你知不知道这附近住了多少人?」
两大把灼热弹头全部砸还,梁图真斗气修为浑厚无匹,若果真格动气,这一击足以
让牛顿变成马蜂窝,但实际情况却是,子弹穿不破奈米战斗服,牛顿只痛不伤,这代表
梁图真的情绪仍然稳定,出手仍然节制。
他没打算令对方受伤,他只想让对方省悟所犯的错误。
无奈的是,对方并不觉得自身有错。
「那种事我不需要知道,都怪你住在人多的地方。」
「一个自认为代表上帝的人,想法怎能如此鄙劣?」
「孽畜!休得口出狂言!」
目标既然欺近眼前,机关枪扫射已经失去意义,身为一个突击兵,代号牛顿的特种
骑士对於近身战颇感自负,从腰际抽出两把铁灰色的握柄,拇指扣下启动键,水蓝色光
刃涑的一声延伸出来。
高周波雷射匕首,锐利度超乎想像的尖端武器,就连太古遗族护体神功中硬度排行
第一的浮熙钝甲也经不起它用力一划。
牛顿握住雷射匕的双手在胸前交叉,反手直取梁图真的项上人头,後者对於先进武
器没什麼概念,但危机感非常敏锐,一看就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玩具,直觉碰不得,当
机立断往後退。
「怕什麼呢!到头来终需面对最後的审判。」
「那也得先吃饱最後的晚餐吧!」
光学武器一再进逼,梁图真不断後退,背部顶到一座大厦外墙,退无可退,只好站
稳脚步接招,五指凝聚高密度斗气,打算一口气拿下雷射匕,但显然想得太美,才刚碰
到刃锋的边缘,手心就已经被割出伤口,整只抓下去那还得了?
大惊之下赶紧变招,档格、档格、再档格!梁图真只守不攻,突击兵却抢攻频频,
挥匕的动作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电光石火般的攻防就彷佛四只手缠绕在一块儿,
雷射刀气迸射飞溅,邻近建筑物的外墙可就遭殃,坚硬牢固的水泥墙一面接著一面遭受
切割而倒塌。
但无论牛顿出手的速度如何提升,角度如何刁钻,始终突破不了梁图真看似悠闲的
防御手法。
不求胜也不求败,不应战也不怯战,无忧无虑,怡然自得。
飘邈何所矜,零丁别所依。
一字记之曰「缠」。
那是飘零掌的奥义,也是飘零掌的缺点,但,同时也是梁图真喜欢飘零掌的理由。
不想伤害人,也不想被伤害,如果冲突真的无法避免,那就缠战吧!
缠到对方心生厌倦主动放弃为止。
很没出息的作战模式,对於一个慵懒的人来说,太嫌辛苦了一点,不过,对於一个
慵懒的滥好人而言,其实,也还可以接受!
而他的敌人,可就快被逼疯。
「咿呀呀呀呀呀啊———!」
心力俱疲的牛顿歇斯底里乱吼,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再度抬出轮状机关枪扫射。
近距离开枪,缓冲时间不够,梁图真也没有把握能够封锁每颗子弹,再者,游荡黑
夜中的市民们已经比先前更接近战场,这枪开出来,後果不堪设想,梁图真眼神一紧,
及时转守为攻,扼住突击兵的手腕往上抬,迫使只能枪口朝天发射,再一次维护了无辜
路人的生命安全。
「白目的家伙,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三岁知八十,历史总在重演,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梁图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真
的能够大彻大悟,本性难移,人的个性永远不会改变,唯一能变的只有态度,而,不懂
得因应局势适时调整态度的人,受点教训也是应该。
叹了一口气之後,梁图真首次认真主攻,单手使劲一扔,牛顿抛飞夜空。
『擎王大肆天葵宴!』
不得了,真正不得了。
擎王籙的大绝招发动,梁图真全身上下激发高压电流,新陈代谢率几何激增。
啪叽!电光疾闪,梁图真展现骇人听闻的超快速。
快?
有多快?
快到後发先至。
快到能够赶上牛顿。
快到能够赶「过」牛顿。
快到能够加赠牛顿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咚!
牛顿右肩脱臼。
牛顿天旋地转。
牛顿往东飘移。
牛顿才刚飘移。
梁图真已经等在夜空正东方。
霸王肘以逸待劳
当!
牛顿眼冒金星。
牛顿左肩脱臼。
牛顿垂直坠落。
牛顿还在坠落。
梁图真已经双脚著陆。
牛顿即将墬地。
梁图真却接住了他。
梁图真想救他?
不,是收拾他。
顺势施展终结技——德国式後背桥摔!
磅!
後脑著地,七孔流血,柏油路面塌陷方圆十公尺,牛顿霎时间失去了意识,昏死在
他自己撞出来的窟窿里,连续技所累积的重力加速度,已经远远超乎他那未够班的奇异
荣耀所能承受的范围。
「呃……好像有点小题大作。」歛去一身电流的梁图真忽然这麼觉得。
天葵宴是擎王籙绝招中的绝招,最多能够爆发十六连击,一经发动,欲罢不能,梁
图真仅仅用了三击,突击兵已经仆街,由此,不难看出此招等级之崇高,拿来对付小角
色,还真是有点……浪费,况且,梁图真本来只打算松脱对方两臂肩骨,结果却可能打
断对方所有骨头,还真不知该做何感想。
「喂!没事吧,你不能死啊。」
眼见对方像滩烂泥,梁图真蹲下去查看生命迹象,先是戳戳脸颊,再是拉拉头发,都没有反应,伸手探其鼻息,好佳在,尽管气若游丝,却仍然一息尚存。
「虽然说你死了我也不会良心不安,但我没有想过要杀你,拜托你勇敢活下去,还
有,痊愈了别来复仇,这是为你好,我不见得每次都会想当好人。」
缺少车辆喧嚣的停电都市出奇宁静,开枪的声响能传达一公里那麼远,梁图真感觉
得到,适才战斗所产生的噪音吸引许多人前来,为避免麻烦,自己必须尽速离去。
梁图真准备离去,转身,右脚踢到一个宝特瓶。
总是这样的,再怎麼文明的大都会,也避免不了一个小垃圾。
梁图真弯腰捡起宝特瓶。
梁图真咧嘴一笑。
骑上机车临走之前,梁图真把宝特瓶丢到突击兵安眠的窟窿里。
至於,这麼作的意义何在?
不久之後,某个善良的三等院士会理解。
◎◎◎
突击兵倒下的画面清楚传回了指挥中心,结局或者很明显,但梁图真的高速连续技
从开始到结束用不到一秒钟,过程实在是非常模糊,只看到梁图真扬起手,一眨眼,牛
顿已经躺进窟窿里。
「刚刚那是怎麼一回事?」指挥官眉头深锁,他的眼力并不高明。
参谋兵操控电动轮椅靠近投影视窗:「张衡,慢速重播。」
侦查兵依言倒带,十分之一秒的速度播放,却只看到黑影在飘。
「张衡,再慢一点。」
代号霍金的参谋兵持续下令,二十分之一秒、五十分之一秒、一直到百分之一秒,
终於看清楚战况的演变。
当然,他们看得目瞪口呆、看得背脊发寒。
「各、各单位注意!爱因斯坦呼叫。」指挥官发号施令的声音有些颤抖:「现在
时间二零一三,目标往城南移动,估计二零二零将到达通往临县的高架桥,二零一九
之前,各单位请於桥下集结完毕,针对目标发动全员突击。」
「爱因斯坦,莱特呼叫,目标已在可视范围之内,请求准许脱队行动。」
「请示照准,不过,别太接近地面,凭藉制空优势迫使目标前往集合点。」
「莱特了解。」
「最後,请各单位特别注意……」爱因斯坦稍微顿了一下,有所迟疑,但终究还
是下达了指令:「我,授权解除破坏限定,再重复一次,破坏限定解除!」
◎◎◎
「想在高架桥堵我吗……」疾驶黑夜中的梁图真喃喃自语。
没错,他的耳朵能够偷听科特的无线电频率。
没错,他的大脑能够解读所谓「高科技加密」过的通讯内容。
对别人而言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对他而言却没什麼了不起,毕竟是纵横三界足迹
曾经踏及第四界跟第五界的人,经验值累积超过一万年,只要他愿意,摘星捞月也不
成问题。
只是,那太**了。
太**的事梁图真大都不会愿意。
「破坏限定解除是什麼意思?」
单纯从字面上解读推敲,这句话代表截至目前为止科特的行为还在某种规范之中
,但梁图真搞不懂的是,这帮人当街都敢掏枪扫射,行事毫无节制言,如果这等无法
无天的行径还在某种限定之内,那他真是无法想像,当限定解除之後,这帮人还能荒
唐至何等地步?
其实不必想像。
状况已经开始发生。
陡然心声警兆,梁图真猛力扭转车头,整辆摩托车保持高速硬是往左横移。
有必要那麼大反应吗?
有。
轰的一声!路面爆破,砂石扬尘,一枚追踪火箭炸裂右後方,如果没有及时闪避的
,摔得难看不提,老川崎肯定变成一堆燃烧的废铁,那梁图真可要流下英雄泪。
「不要欺人太甚啊,浑蛋!」
抬头仰望,今晚的夜空特别明亮,大停电将人工光害降到最低,视野无限乾净,尖
锐的上弦月显得孤零零,梁图真没看到任何星光闪耀,只看见一个模糊影子不怀好意的
迂回盘旋。
那就是代号莱特的空骑兵——唯一装备了飞行组件的科特队员。
他拥有两对铝合金超轻量羽翼,四只铁翅膀张开来阔达三公尺,最高时速能飙两百公里,除了寻常飞行以外,翻滚特技也十分擅长,两对翅膀比普通一对翅膀更适合机动
飞行,角度切换轻而易举。
除此之外,那两对翅膀也是莱特的战斗工具,每一片铝合金羽毛都磨得比刀刃还利
,四片羽翼好比四片钢刀,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将一头蛮牛剁成肉酱。就往常而言,莱
特习惯使用合金铝翼杀敌,但指挥官命令他不得离地太近,那使得莱特只好将就配备火
箭炮。
这副火箭炮不是筒型而是箱型,装置於肩头,就在耳际旁边,一箱五孔,莱特两肩
都有配备,加起来就是十孔,那也就是说,莱特一口气可以发射十枚火箭。
那麼,梁图真为什麼只挨了一枚。
因为另外九枚随後就到。
「他妈的!一个个都是这麼乱来。」九枚火箭,这数量不是普通的多,无论抵挡还
是躲避,最後都免不了一场大爆炸,以梁图真艺业之精深,也不能免俗:「好啊!太好
了,既然你们都不在意,我还顾虑那麼多干啥?随便你们啦!看要死多少人,都随便啦!」
大臂一挥,五指曲张,钜量电流从指尖溢出。
电流交互穿插编织成电网,裹住九枚火箭在半空中引爆,炸出惊天巨响,爆破力强
烈震撼五百公尺内所有建筑物,距离比较远的建筑物玻璃窗碎裂,距离比较近的建筑物
外墙龟裂,瓦斯管线裸露,天然气外洩进而引发连锁爆炸,十几栋公寓住宅陷入火海,
上百户民众的惨叫声此起彼落。
小孩的哭啼、父母的慌乱、老人的无助、宠物的悲鸣,每一声呼喊都确确实实传入
梁图真高度发达的感官,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也知道人类的安危该是教廷的责任,但
他操控车头的双手仍然不自觉越握越紧,紧到快把车头拆下来的地步。
「这不干我的事,妈的,这不甘我的事……」
嘴里嚷嚷著自私的结论,事实上却作出相反的义行,梁图真紧急煞车,气定神闲的
说了一句:「西恩,掩护我。」
「没有问题。」
拉布拉多犬回传了简洁明快的答案,不像上次一样讨价还价,因为它了解现在不是
开玩笑的时候。灵力大幅度输出,几朵乌云迅速汇聚在铝合金鸟人的正上方,不自然的
闪电密集错落,雷声隆隆作响,殛得莱特疲於奔命,无暇顾及目标。
搁置了鸟人,梁图真双手举天摆好了架式,想要弭平祝融,最理想也最常见的方式
当然是浇水,不过,在瓦斯管线还未被阻截的情况下,无论是召唤一场大雨还是施展一
招激流,火势都无法有效被遏止。
『炎皇旭日诀!』
大部分的跋厉族人都懂得旭日诀,这是炎皇秘里很基本的辅助招式,用处是在火气
取得不易的环境下搜罗并且吸纳热能,梁图真高举过头的双手掌心相对,一颗白色的火
球出现在两掌之间,没有产生丝毫风压,却能够把街上燃烧的火焰都吸扯过来。
随著火焰的吸纳,白色火球的体积越涨越大,虽然说旭日诀是跋厉族的廉价技巧,
但能够一次汇集如此庞大热能者,那可是提著灯笼也很难找,梁图真越撑越吃力,现在
不管任何人跑来偷袭,他都无法抽手保护自己。
附近有人能够偷袭他吗?
有。
神恩海三等院士——梅硕。
这个善良的优质青年此刻来到梁图真面前不出十五步的地方。
他看著梁图真,梁图真也看著他,
梅硕的眼神中没有杀气,因为他看得出来梁图真正在救人。
梁图真的眼神中也没有杀气,因为他感觉到这个院士先是站在自己的背後,然後才
绕到自己的面前,如果要搞偷袭的话,早八百年前就可以动手。
「里米特先生,您高尚的行为令人钦佩,劣者梅硕,在此向您致意。」
「你倒是个有趣的人,在我的记忆中,肯向太古遗族示好的院士,从古到今只有一
位。」
「喔?愿闻其详。」
「那个人喜欢吃素,你喜欢吃素吗?」
「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我个人荤素不拘。」
「那个人的善良无可救药,他吃的素跟一般人不同,他只吃自然掉落的果实,以及
,自然枯死的菜叶。」
「先生说的是两千年前那位圣人吗?」
「是的,圣凯札斯坦。」
「先生对於两院的历史似乎颇为内行。」
「略知一二罢了。」对话到这里,街上的火焰已经吸纳了五分之四:「那麼,梅硕
,你打算怎麼处置我?」
「先生言重了,我并无恶意,事实上,我正打算援救火灾现场的伤患,您看,虽然
您成功消除了火势,但烫伤的民众仍然痛苦,城里所有的车辆都抛锚,救护车也一样,
可能到明天早上为止,这些民众都得不到医疗照顾。」
「你想用神恩海的医术减轻他们的疼痛吗?这应该是被禁止的吧。」
「岂能尽如人意,我只是在弥补同僚造成的遗憾罢了。」
「或许,我才该向你致敬。」
「先生太客气了,最後,这麼说可能有点虚伪,不过,先生,请您多保重。」
语毕,梅硕启程赶往火灾现场。
「怎麼会虚伪呢?」
看著那善良的背影没入黑夜之中,梁图真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世界还不坏。
时隔两千年之後,命中注定的宿敌首次面对面,种下了对於彼此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