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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当日她避人耳目往临荷轩去,便是冲着皇上去的,彼时你二人才刚进宫,感情又正好,她尚且如此欺瞒于你,待日后你一朝选伴君侧,圣恩渐浓,及至身怀龙嗣,你说,她会否心有不平?”简淑仪轻轻柔柔地道。
苏沁琬被她这番话说得心中大乱,当日魏娴确是避着她瞒着她,就算是她察觉有异随口问起,她依然不愿实言相告,一直到后来她出事……
“贤敏皇后与夏馨雅乃嫡亲姐妹,可夏馨雅依然会了为一已私心,而妄顾身怀六甲的亲姐性命,宫中嫔妃往日虽是姐姐妹妹相称,可真正的姐妹之情又能有几分?你该庆幸魏良媛死得早,庆幸她运气不好听到不该听的话而惹来杀身之祸,否则今时今日你未必到安然无恙站于本宫跟前,更不必论怀有皇上骨肉!”简淑仪冷笑一声又道。
苏沁琬心中一惊,贤敏皇后的死竟有夏馨雅的原因在?她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啊!
待听简淑仪后面那番话,她又是一惊,随后却又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我不会因为魏姐姐未来可能会背叛我而庆幸她的早死,纵是她活至如今,真如你所说那般待我,那也不能抹杀她曾经待我的好,无论日后彼此间会有怎样的变故,可存在过的终是存在过的。”
简淑仪有几分茫然,不过片刻又听对方道,“当初在芳华宫,多得娘娘多番照拂,苏沁琬至今感念于心,哪怕娘娘后来在观霞阁之事中……”
她不禁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微微叹息道,“你果真是个聪明人,不错,当日观霞阁一事,确是本宫所设计,本宫意外得知燕碧如派人查探你的事,不知怎的又查到了凌大人头上,本宫只不过是使了个人将你与凌大人的瓜葛传到夏馨雅处,她便动手想了那两封信,你许是不知,她可是临摹个中好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既然做了,为何中途又让人将我截住?”苏沁琬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那日若非绿双截住她,她本应与凌渊一起被抓,当时瞧着绿双的出现是巧合,如今细想却未必,故她才有此一说,其实不过试探一下而已,哪料到对方却痛快承认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让皇上对燕碧如多添几分不满罢了,是她查你与凌大人,皇上只要着人一查便知,无论徐淑妃也好,夏馨雅也罢,稍一想便可知不会是这事真正的幕后,尤其是彼时已经被关在蕴梅宫的夏馨雅,哪怕她身边还有可用之人,可你与凌大人之事又不是传到人尽皆知,她的人又怎可能会知道。所以,皇上最终会怀疑的,只会是曾派人去查你与凌大人的燕碧如!”
“至于中途将你截住……”简淑仪轻咳一咳,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才道,“自是不希望那事闹大,若是闹大了,皇上全力彻查,本宫又哪会逃得脱干系!”
那日在空池旁见到皇上与愉昭仪的相处,她便知道皇上是对愉昭仪动了真心,又怎敢真的让愉昭仪陷入那样的境地。
见苏沁琬轻咬着唇瓣一言不发,她笑了笑,“本宫还做了许多你意想不到的事,包括徐淑妃的中毒昏迷、长福宫的冤魂重现、景和宫映春的背叛,凡此种种,都是本宫所策划。”
“徐淑妃之事也是你?”苏沁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是啊,也是我,我只不过是将她久不见孕的真相告诉了她,又挑拨了几句,她便不要命地应了我的计策,真的自导自演了中毒一事,对,你不用吃惊,那毒是她自己事先便喝下去的,而本宫,不过是使计换了她的药,让她能睡得更稳一些罢了!”简淑仪拂了拂衣裙,坦然道。
“你……”
“很意外是不?若本宫还告诉你,当年文贵嫔并不是死在燕碧如手上,而是我,我毒杀了她,你又会如何?是我,利用她假惺惺来安慰照顾我的时候下的毒,那种毒一点一点积聚在她的体内,自己并不会感觉到异样,可一旦毒发,那便是七孔流血,痛苦不堪!我就是在她毒发时赶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微笑着看那一丝一缕的鲜血从她的眼、耳、鼻、口中渗出,我至今仍记得她临死前的模样,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恐惧,脸上布满了鲜血,可是我不怕,我就是这样笑着看她一点一点挣扎着在我怀中死去……”很轻很柔的嗓音,却让苏沁琬感觉毛骨悚然。
“为、为什么?你与她、与她不是很要好的吗?”好半晌,她才哑声问。
“是啊,我与她曾经那样的要好,我们自幼相识,一处长大,一起进宫,我们曾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是,我的这位好姐姐,为何却要与别人一起,害死我的孩儿!”说到此处,简淑仪面上尽是怨恨与肃杀之气。
无穷无尽的怨恨在她内心积聚,她很想质问她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孩儿?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后来她再不曾在芳华宫中与自己同吃,只怕是心中有鬼,又或是怕别人如她那般,会对平日亲近的人下手。
可是,没关系,她不是要装姐妹情深每日过来安慰自己吗?那她便陪她一起归西!
简淑仪与文贵嫔姐妹情深,饱受失子之痛的简淑仪,只有在文贵嫔的安慰陪伴下才能进食,这在当时的后宫已经成了一段佳话,可惜,这样美好的佳话下,隐藏的是一位失子的母亲,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誓要与仇人同归于尽!
毒,就下在两人每日同食的膳食当中,而她的身体,便是这样毁掉的……哪怕她事前用了解药,可是依然抵不过长年累月的毒.药侵蚀,可是,她不怕,就算拼了这性命,她也要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你、你……”苏沁琬捂着嘴,极力睁大眼睛望着她,心中因她方才那番话带来的害怕却是渐渐散去。
她不敢去想,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孩儿被人害死,自己会不会也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来,没有任何一位母亲,可以承受得起失子之痛,更何况,那凶手之所以得逞,极可能是她的轻信,是她的毫无防范,这对母亲来说,是何等的残忍绝望!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她紧紧咬着唇瓣,许久,才哽声道,“都过去了,你日后、日后好好的……”
“日后?本宫早已没了日后,如今不过是熬时间罢了。”见她落泪,简淑仪心口一跳,连忙低下头去掩饰眼中酸涩,片刻后才低声道。
“有的、会有的……”苏沁琬呜咽着道。
简淑仪缓缓抬眸,良久,轻声问,“你不恨我?我曾经对你做过那样的事。”
苏沁琬哑然,沉默片刻后才道,“有怨,但称不上恨,况且,你也没有对我真的做出伤害……”
简淑仪怔怔地望了她许久,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过后才长叹一声,“苏沁琬,难得你在宫里这般久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性,可见皇上将你护得极好。你放心,有他护着,曾经肮脏血腥的后宫必不会重现,自会焕然一新,只可惜,我却没有机会去体验了。回去吧,我这屋里尽是药味,闻多了对孩子不好……”
苏沁琬咬唇定定望了她一阵,终是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告辞离开了。
望着那已有几分臃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简淑仪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她也想好好地活着,也想好好地抚养儿子长大成人,不求他日后荣登九鼎,只望他平安健康,可是,上天不许,燕碧如不许,文……也不许。
在那之前,她没有害过任何人,只是一心一意地做着嫔妃应该做的事,为什么厄运仍是会降落她的身上?
苏沁琬说,无论活着的魏娴日后会如何,都无法抹杀她曾经待她的好。可是,她却全然忘掉了,忘掉闺中那些和乐时光。
就算,就算她听到了,听到文……临死前那声极低极细的——‘对不起,萍玉妹妹’。
可是,来不及了,哪怕她曾有悔恨,可都来不及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她的孩儿无法复生,她干净的双手无法洗净……
闺中的美好时光,愿为一生好姐妹的誓言,早就随着她的孩儿的死而随风飘去,不见踪迹……
***
“娘娘去了芳华宫?”忙完了政事过来寻苏沁琬的赵弘佑,进得屋来不见熟悉的身影,一问方知她去了芳华宫,两道浓眉不由自主便拧了起来。
“可有人跟着?”他追问。
秋棠福身道,“回皇上,原是淳芊跟着一起去的,后来芷婵放心不下也跟在后头去了,如今想是快要回来了。”
赵弘佑仍是放心不下,景和宫那件事,他至今仍是有些许疑虑,除了自己的身边,小狐狸无论去何处他都放心不下。
正要转身去寻,却见不远处苏沁琬挺着愈发大了的肚子缓缓地归来,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唇边,足下步子加快,直来到她的身边,一边手环着她的腰,一边手握着她的小手,柔声问,“可累了?怎也不让她们扶着?”
苏沁琬愣愣地望着他,心中那股沉重难受在见到他脸上的温柔怜爱后不自禁地消散了几分,她软软地偎入他的怀中,“你抱抱我,我不想再走了……”
赵弘佑轻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蛋,手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故作无奈地摇头笑骂,“懒狐狸,这般懒,若是将来孩子们都像你可怎生是好!”
苏沁琬不理会他的取笑,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汲取那股让她心安的气息,任由他抱着自己进了屋,安置在软榻上。
赵弘佑并没有松开她,吮着她的唇瓣极尽温柔地亲了一阵,这才叹息着轻抚她的脸,“为什么不开心?”
苏沁琬手臂环着他的脖颈,明亮的双眸对上他的,轻声问,“你会一直护着我,护着咱们的孩子吗?”
“小狐狸,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肯相信我,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么?”赵弘佑抵着她的额头,沉声反问。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娇娇柔柔的语调,亦是他完全无法拒绝得了的语调。
“会,会一直护着你,护着咱们的孩儿,直至我生命的尽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看着她刹时便露出一个甜蜜安心的笑容,他只能再次叹气亲上她的唇。
“磨人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