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冬结(五)
何有田!
战争的冲击使得何桃几乎要忘掉这这个名字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何有田不是个好人,可是却没想到他坏到了那个地步。何桃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不能得罪,要得罪就得得罪到死让他没有反击能力的人了!
何桃几乎能完全确定,傅石所谓的“办了何有田”指的就是让他不再有任何反击能力。什么样的人没有反击能力?没长牙的宝宝都能用噪音来折磨人,也就只有死人才没有反击能力了。
何桃条件反射地圣母了一下,随即就完全释然了。她想起之前傅石说了“交给他处理”后就再没出现的两个纵火贼,还有很早之前的张大,她现在再圣母就显得矫情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做出一副“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的样子,拿起一个桔子低头逗弄双胞胎。
已经完全适应她掩耳盗铃性格的傅石自然也没有再提这茬,动作与她保持一致,也拿了一个桔子,引双胞胎来抓。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这俩人严肃认真地决定了要在不久的将来结束某个人的生命。何桃嘴角一抽,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良知,那一半不用存在的良知。
傅石向来都是没事就懒着,有事就立马做的性格,吃了午饭就带着黄耀南、黄管家出发去了镇上。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一路上倒也能偶尔看到个行人,相比以前依然显得十分冷清。镇上的一些商铺已经恢复了营业。战事刚起时,许多贩卖日用品的商铺,比如杂货店、粮油店等被一抢而空,敌人退走后他们也没有货物可卖,恢复营业的是诸如布庄、酒楼、铁铺一类,除了卖节气用品的杂货铺外,就只有发战后财的纸扎店、寿材店的生意最好。
傅石领着黄耀南进了棺材铺,掌柜的忙得脚不沾地,只让他们自己随意看。傅石不懂这个,黄耀南更加不明白,只好让黄管家来挑选。
黄管家感受到了沉重的使命感。一个人的出生、成亲、逝世是一辈子中至关重要的三件大事,作为黄家最忠心耿耿的仆人,也是黄家目前唯一的仆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把主家的身后事办好了。他看着各种价格高低不一的棺材料子琢磨,对大齐人而言,死后殊荣也是很重要的,要办好自然就要用好东西,可是主家又向来节俭,最厌恶的就是铺张浪费,他纠结啊纠结,半天也没拿定主意。
傅石和黄耀南等得不耐烦了,干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店里,他们带着随行的巨石卫先行去黄家的宅子。
到了黄家门口一看,哟,里面那叫一个热闹,宅子居然被一帮无家可归的流民给占了,那些流民正在为着这个宅子的所有权干架。
如果傅石跟黄耀南不曾相识,他估计会说句“报应”,可是如今么,他却得承受“黑心肝”“狗腿子”的谩骂帮忙把宅子夺回来。
巨石卫们赶走了流民后,傅石他们才进了宅子。屋里的家具全没了,有的屋甚至窗户、门板都被卸掉了,都成了流民取暖的柴火。不过,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之前横七竖八倒在院子里的尸体也都被流民们处理了。
黄耀南大叫一声直奔家中的祠堂,原本有序地供奉着的祖宗牌位也都没了。他跪在糖前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骂自己没出息,胆小懦弱,对不起爹和大哥、大嫂,又赌咒发誓以后一定会守住祖宗家业……哭完了以后,“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连傅石听到那声音都觉得胆寒,这得用了多大的劲啊,这么响!果然,黄耀南站起来后他一看,额头上一个大血印子,满脸是血。
傅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长毛是被打退了,但是外面还有很多流民,你一个人住着也安全。我跟你桃婶的意思是,你现在榕树村住着,等情况好一些了你再回家住。”
黄耀南弄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然后对傅石说:“嗯,谢谢大叔。”
说实话这宅子的情况,就算外面没有流民也是暂时没法住的。
另一边黄管家已经选定了材料,最终还是需求大于一切,这段时间办丧事的人多,店里只剩下最贵的棺材,便宜的没有现货需要预订。
店家派人将棺材送到了黄家,众人将前埋的尸体挖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装殓后就抬去了黄家祖坟匆匆下葬了。
办完了黄家的事情后,傅石就打算办何有田了。打听之下才知道何有田还没有从省城回来,何有栋担心他出了意外,长毛退兵后就出发去府城接他去了。
“何有栋去接何有田?这事倒是新鲜,他们俩可是从来都不对付的,何有栋居然那么好心……我知道了,他才不是好心呢,他这是巴结何有田呢,何有田现在是秀才了!”,何桃自以为自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事实与她的猜测也没有多大的偏差。
傅石不关心这个细枝末节,对他而言能在村外办事更好,当下就骑马出发了,打算在路上截胡。
与其同时,另外一个心心念念要做掉何有田的人——容蓝,早就已经在路上守着了。
容蓝虽然身在山中,却也不是对外面的大事一无所知。青山人如今直接与范老板做生意,之前双方约定了在冬月中旬交货,到了时间青山人带着货物下山后就知道打仗的消息,又带着辣酱无功而返。容蓝当然也知道了,只是她报仇的决心是在是太过坚定,她依然按照原计划在腊八前就到了榕树村。
高寡妇劝住了她——长毛鬼子没退何有田不可能回来,你在路上守着也没用,又劝她来日方长,这次杀不了何有田就等下次,不能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
容蓝难得下山一次,干脆就在娘家住了下来,就在她打算回山里的时候,传来了长毛被打走了的消息,她就带着丈夫出发了。
她想着长毛走了,又马上要过年了,何有田肯定会回来的,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三天,何有田没等到,却等来了何有田的堂兄何有栋。
何有栋一方面畏惧何有田残忍的本性,另一方面他又迫切地需要何有田中举后改变他的命运,怀着矛盾的心情出了家门。
榕树村距离府城距离不近,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不过何有栋没有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再加上他并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救何有田,他一路走走停停,出门两天后才到了容蓝夫妻俩埋伏的点。
容蓝看到何有栋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决定跟着他,跟着他肯定能找到何有田。事情也真够巧的,他们跟在何有栋走了两个时辰后,就在金槐镇遇到了步行往家赶的何有田!
何有田之前又将百福方子卖了一次,所以他才有银子雇凶纵火。他倒是算盘打得响,找外乡人去办事,就算没办成也没人知道他躲在后面。事情也确实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那两个无赖子拿了订金后就没再联系他,但是他并没有想到那俩人被大荒地逮住了,还在严刑逼供下把他供了出来,然后被傅石处理了,他以为自己被无赖子骗了。
他想着自己如今有银子,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实在不成等他高中做官以后再说,到时候弄死何桃一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啥区别。
一进了金槐镇的地界,何有田就加快了脚步。他咒骂起了长毛,因为战乱府城的租车行也关门了,一路上也没遇到能让他搭顺风车的,不然的话他早就路过金槐镇了。
他最讨厌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耳东村,一处就是金槐镇,前者是陈芸的娘家,后者则是陈芸的现居地。
想到陈芸他嘴角一扯,陈芸啊陈芸,咱们走着瞧。
自从意外与顾诚相识后,何有田就在心里谋划着如何通过顾诚来报复陈芸。他养了个得了脏病的粉头,找机会就带顾诚去喝花酒。当然这事情要做得自然、隐密,不能让顾诚看出来任何纰漏,如今的他可惹不起顾家,他只能徐徐图之,一次、两次,眼看要成功的时候府城突然间被长毛占领了,顾诚在第一时间逃离府城回了金槐镇,他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计划。
他这边在可惜没能如愿以偿,却不知道自己的算盘已经被顾诚看穿了。
作为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顾诚见识过的阴私手段可比何有田多了去了。何有田第一次带他去“私窑”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私窑要是窑子,里面也是有老鸨的,这家私窑却只有一个姑娘,别的什么人都没有。根据他的观察,何有田平日开销也不算拮据,怎么就对这个寒碜到极点的地方情有独钟呢?姑娘也长得不是特别好,谈吐粗俗,仔细一看脸色也不大好,像是有什么重病似的,可是何有田去把她夸上了天,还明示暗示他一定要一亲芳泽,不然就是多大的损失。
顾诚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第二次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第三次依然是同样的情形他就心里警铃大作了。
他回家后与陈芸闲谈时无意中说起了这个,自然,他没有说具体的,只是提到了何有田这个名字。
陈芸听了以后面色大变,追问了事情的具体经过后,陈芸也把她跟何有田的“陈年旧事”说了。在陈芸的说词里,何有田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没脸没皮的实在是让人恶心,直到被陈大户教训了一顿后才没敢再去骚扰她。
听了陈芸说的,顾诚再回想与何有田相处的点滴,然后就肯定了何有田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的,再想想那个奇怪的私窑,还有那个脸色不好总是涂着厚粉的窑姐,顾诚当下就摔了一套茶具。
在一般情况下顾诚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惹了他,他身上公子哥的习气就展露无遗了,即使何有田没有成功害到他,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顾诚让自己的长随带了人马等在了金槐镇与柳树镇之间的道路上,只等何有田一到就下死手!
因此,在何有田回家之路上就有了三批不同的人马等着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