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骆玥当即决定和楚风留在蠡县查明真相再回山庄,飞鸽传书告诉骆尘潇,那老头怕宝贝女儿再有差池,想要敦促她回来,可是他又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即使最后证明她错了,她都会坚持错下去。不过她倒是很少出错,这个丫头不像爹不像娘,聪明果敢,雄才伟略,但琴棋书画样样不会。骆尘潇只能多派些人手去蠡县帮助她。
慕琦霏站在花坛前发呆,她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回来。
他在躲我吗?连一封书信都没有捎。没有楚风的山庄变得异常冰冷,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赏花,一个人落泪。她想放下一切,可是母亲临终前挂满泪水的脸一直在她梦里出现。好像在敦促着她完成某个使命。
其实她也没听清母亲临终遗言“蓄泉山庄……你爹……萧漪……她的女儿……”后来她从母亲一封封未寄出的信中,揣测到,母亲应该是想说——“去蓄泉山庄认爹,是萧漪夺走了她的一切,现在她女儿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揣测,些许饱含着她自己的主观臆断,因为这些年与母亲流落在外,她们过得地狱般的生活。她们一直在搬家,每一次搬家她都偷偷留下记号,希望她日夜期盼的父亲能够通过那些记号找到她们母女俩。
楚风给她的温暖,有一些也来源于夺走骆玥所属物的快感。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坏心思,母亲是一个心思细腻,温柔深情的人,她认为自己也是这样。
那日她本可以杀了萧漪,但是她并没有下手,她认为这已经是她对骆玥母女的仁慈了。现在只剩下她们亏欠她和母亲的了。
傍晚,骆玥和楚风来到事发的驿站,官兵封锁了现场,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他们,偷偷潜入其中。
恰巧听到仵作在和县令报告。
“这盗贼下手极狠,招招致命,不像是暴露行踪而杀人灭口,倒像是故意疯狂杀人的。因为照死亡时间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几乎同一时间。就是说他们是一起被杀掉的,不存在有人抵死反抗。”仵作非常肯定地说。
“那这就意味着,他们是先杀人后盗宝?”县令推测到,这个胖头大耳的县令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少让人想笑。
仵作点点头说:“这不像是蓄泉山庄的作风,他们惯用迷魂香,我曾多次经手解毒,香毒奇特,解药复杂,但是香毒的毒性极其小,可见他们并不想杀人,只想盗宝,但是这次,他们却用了刀,而且是一刀致命,目的性很强。”
“这个推理也不能证明盗贼是什么人,召集到的证人审得怎么样了?”县令命仵作退下,转向问身后的一个捕快。
“禀告大人,证人们刚刚已经录完口供了,他们说前一日的确看到了腰上挂‘蓄泉’木牌的人进城,也看到那班人夜里进了驿站,而且我在案发的几个角落都发现了蓄泉山庄的木牌。”那个捕快看着县令的眼神马上来邀功。
“好,等过几日坐实了这罪名就张贴告示,就说此案由于没有生还人员。经证人证实,及各方取证,确定这次贡品失窃案为蓄泉山庄所为,全力缉拿嫌疑犯。”县令一声令下,这个狗官,骆家弟子没少偷了他的小金库去接济灾民,他现在是打算恩将仇报。
骆玥听得牙痒痒,这混蛋,让我好好整整你,看你还要不要好好办案了。不过不是说了当时有眼睛的都被杀了吗?怎么又会有证人,这件事有蹊跷。
骆玥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吓唬吓唬这个县令。
听说蠡县县令有一宝,视比命贵。秦淮第一美女,欢颜,养在别院,金屋藏娇,严加看管。
骆玥怂恿楚风去把那秦淮美女绑出来,换个角度想楚风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怕女人,拿女人没办法,如果那姑娘不愿跟他出来,怎么办,他可不会连哄带骗。
骆玥只好自己上阵,易容成楚风的样子,假扮男装,潜入县令的别院。
啧啧,一个小小县令就有这样大的别院,院内装饰摆件应有尽有,一定是剥削了不少民脂民膏,克扣了不少银两。
骆玥循着琴声,去到一个简陋的内院。眼见一个肌肤雪白,长发黑亮的女子低着头端坐在亭中抚琴,温文尔雅,顾盼生情,周围甚至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侍卫了。早知道直接掳走就好了,还这么麻烦。
骆玥整理整理装束悄悄地走近她:“好琴,只是这调本来是欢乐跳跃的,但却被姑娘弹出凄凄惨惨之音。”
亭中美人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眸对上她,她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眼角有两颗小小的泪痣,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公子,是怎么进来的?”她小声询问。
“高人自有高人法。”骆玥学着楚风说话。
“公子为何来此地?”她小心翼翼地洞察着周围的一切。
“听闻在此有位佳人,遗世独立,特来寻芳。”
“公子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她冷冷地笑,她就这么卑贱,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戏弄。
骆玥感觉自己刚才出言无礼,正想跟她道歉。就听到连廊有动静,周围的竹林处发出唆嗦的声响。
刚想拔剑应对,突然身旁这个美人拉起她的手,一路快跑,穿过庭院假山,躲进了一丛紫薇树里,当时花开得甚密,刚好可以遮蔽她们。只见一对四五人马手握刀剑从花丛经过,她们算是躲过一劫。
然后她跟着这个美人穿过一条香园小径,看起来像一条密道,周围被花架包围,地上落满了花瓣,看来都没有人注意过这里,没有人打扫。骆玥才有精力认真看眼前的女子,柔柔长发已经到了她纤细的腰上,精致的耳蜗挂着简单的珍珠吊坠,花架上的花瓣落在她的长发上,她转过头,竖起食指,堵着嘴让她不要出声,样子看着萌意十足,好在没让楚风来,恐怕会一下就沦陷了吧。
穿过花径,就拐进了她的厢房,骆玥刚要开口喘气,她立马又捂着骆玥的嘴,紧张地洞察这门外的动静。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欢颜小姐,您在吗?有外人溜进来了,您看见了吗?”一个巨大的身影投射下来,声音粗糙。
“没有人,我在休息了,你们不要打扰我。”欢颜赶紧回答。
那个身影在门外站了一会,果然走了。骆玥和欢颜才放松下来。
骆玥眼眉低垂,叹了口气,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欢颜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为什么?”欢颜等这天很久了,但是当救星真的来了,她又觉得不太真实。
“说来话长,难道你不想走?”骆玥才不会要把她当人质的事说出来。
“不,我跟你走,你等一会。”
欢颜马上进屋抱着一把琵琶走出来,这里的一切都不值得她留恋,只有这把师傅留下的琵琶。
骆玥拉着欢颜的手准备还从刚刚的花径走,正在她们要走出连廊的时候,突然从两边冲出两队护院家丁,将她们两边堵死。
骆玥想,我就知道,就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到手!
骆玥一手拉着欢颜,一手拔出剑和他们对抗。一面保护欢颜不被乱剑伤害,一面要开辟出路。没有几个回合,骆玥就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骆玥的武艺实在是差强人意,小时候祐山的鲁伯伯要教她剑术,她唯独这不愿学,因为她说小偷都是见事不对就跑,哪有机会留在那里打架啊。所以她轻功好,功夫很差。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一次鲁伯伯来,不是只顾和外婆眉目传情,压根就没叫骆玥什么。
“公子,你不要管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快走。”欢颜自觉是他的包袱。
“不行,答应要带你走就一定要一起走,我不会抛弃你的,你跟紧我!”骆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是在命令。
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在欢颜心里惊起多少波澜。
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骆玥的剑被砍倒在地上,欢颜用琵琶为她挡了一刀,骆玥心想逼她放大招了,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特效迷魂香,保证让他们睡上三天三夜,她正要从兜里掏出迷魂香,心想打不过就跑呗,反正院外有人接应。
突然,一个青衣男子从墙而降,墨黎执着青剑,飞过来。剑走偏锋,几个回旋,就打倒了几个大汉,旁人见对手如此厉害,便不敢上前。墨黎的剑术虽不能说是天下第一,但是也是集百家所长。
“先走!”
“恩,挺住,待会来救你。”
骆玥拉着欢颜准备要走,又害怕墨黎一个人搞不定,正想拿出迷魂香,突然想到他没有吃解药,等会一起晕过去就不好办了。所以还是带着欢颜先走了。骑上宝马,一路狂奔到郊外。
终于找到一个隐秘落脚的地方。
“公子,感谢公子的搭救,让我摆脱囚牢。你是我的再造恩人,小女子不以为报。”欢颜说罢便欠身下跪。
骆玥赶紧扶起她,如果她知道我要拿她和县令作交换,她一定很失望吧。况且把她交换给县令,那不是把她又一次推入火坑吗?经过这次,那个变态县令一定会把她看守得更严的,她要想再出来,恐怕就难了。可是没有人质怎么和县令谈条件?算了,不想了,本来拿这个女人作人质就是下下策。
骆玥想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咬嘴唇。
欢颜看他在认真思索的样子很可爱,噗呲笑出声来。
骆玥看她如此开心,心软了。索性放了她好了,自己另寻办法,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都害了这卿卿性命。
“姑娘,你可有投靠的地方?”骆玥问。
“欢颜自幼父母双亡,本来就是要去洛阳投奔姑母的,但不想被人贩子拐卖到青楼,挂牌那天就被蠡县县令买回来了,不过公子对欢颜有恩,欢颜愿意追随公子,照顾公子。”欢颜热切地说。
“我这有些银两,你带上。去洛阳找你姑母,安度生活。”骆玥淡淡地说,她的心里还想着墨黎能不能全身而退,他那个病秧子,能不能行啊。
“不,欢颜愿意追随公子。”欢颜执意,她觉得只有待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
骆玥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回家去,你跟着我会受苦,而且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带着你不方便,终究会耽误你。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让你顺利抵达洛阳。”骆玥极力劝说,在我改变绑你作人质的主意前快走吧。
欢颜想起刚刚在别院内自己拖累他的情形,看来自己对他也是一个包袱,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于是听从他的安排,骆玥让两名骆家弟子护送她去洛阳。
临别时,欢颜一步三回头,此去经年,是否有缘再见呢?命运的车轮滚滚,骆玥也不会知道她今日的一时仁慈,换来日后多少后事。
骆玥赶紧去往别院,不让他死在那里了,她并不打算带人进去,她还不想让墨黎知道自己蓄泉山庄少主的身份。
还没有到,就被一双大手拉进胡同里。墨黎喘着气,恶狠狠地看着他。怎么叫你走又回来了,就知道你会回来,特意在巷口等着你,不然你又进去送死了。墨黎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却不是这样说。
“上次你手下留情,这次我施救算是还你的了。”墨黎说完转身要走。
骆玥并不明白他的意思,拉着他的手,并没有让他走的意思。才打了一会就喘成这样,真是病秧子。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墨黎看他并不让走,看来是又要动手了,手悄悄地摸上了剑把。
骆玥一把将墨黎拉过来,踮起脚吻了上去,嘴里专属骆玥的迷魂香的解药,甜腻腻的滋味从她的舌根流向墨黎柔软的舌上,流向他咽喉,他的喉结一动。骆玥才脱离了他的唇。
墨黎瞬间瞪大了眼睛,天啊,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吻我吗!?我的初吻啊!
不等墨黎推开他,骆玥害羞地转身飞檐走壁离开了。留墨黎一个人在那个昏暗的巷子里五味杂陈。其实骆玥也不想这样的,毕竟那也是她的初吻,只是她想不到让他心甘情愿喝药的理由,心想他会身陷险境,自己又无法出手,所以一冲动就这样做了。
骆玥马不停蹄地赶往驿站,和楚风商量第二计划,现在人质也没有了。她推开楚风的房门,正要告诉他这个沮丧的消息。
楚风又推她出去。
“你先把易容装卸了,看得我怪不自在的,感觉自己在和自己说话。”楚风一脸嫌弃。
经楚风一提醒,她突然醒悟过来,现在她还是一副楚风的模样,那刚刚墨黎以为楚风一个大男人主动吻了他!
骆玥不禁打了个寒噤,刚刚还是一个美好的回想,现在就是一个恐怖的笑话。怪自己太着急去救他,忘记了自己的易容了。
骆玥定睛看了看眼前的楚风,突然哈哈大笑不止。楚风奇怪地看着她。
墨黎一个人呆在巷子里,欲哭无泪,咬牙切齿要杀了楚风。
骆玥和墨黎本来在自己生活的轨道上正常行驶,然后遇见了彼此,酿成了一场车祸。
次日,一只箭正中明镜高悬的牌匾上,上面还有一张纸条。那个胖乎乎的县令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取下来。
上面写道:美人欢颜,十日交易。交易内容:现你十日查明贡品被盗案真相,不然此生别想与美人再见。若发现徇私舞弊,公报私仇。交易终止,后果自负。蓄泉山庄留!
县令一看这纸条慌了神,他早该想到是蓄泉山庄干得好事。现在没办法只能顺从了。
不过令骆玥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县令就令人贴出告示,说是杀人抢劫的嫌疑犯已经找到,正是受灾逃窜的流民。因为不想再挨饿受冻所以起了歹心。这些流民都已经画押招供了,不日就将要暂首示众。
这明显不是真的,这些枯瘦如柴的流民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武艺在一夜之间杀尽如此多的人,而且是一些押送贡品的士兵,他们不能说武艺高强,起码也是不弱的。
显而易见这伙凶徒一定是武艺高强,并且非常熟悉当地地形的人,不然怎么可能能扛着那么多宝物全身而退。
除非?
是内贼!
而且现在宝物一定还在蠡县!
当楚风听到骆玥的分析,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明。虽然也不是探寻到惊天秘密,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对事态作全面的分析,并不是简单的事。
“现在我们找不到证据证明不是蓄泉山庄的人干的,又不能白白让那些流民送死。唯一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盗取贡品的人!现在只能兵分两路,楚风你派一路人马去探查蠡县大大小小的客栈驿站,或者货仓有没有人寄存大件货物。另外看看郊区周边有没有特别的人在四处走动。再问问蠡县马行,近期有没有人批量定制套马板车。一定不能漏掉,严格排查。”骆玥吩咐道。
楚风立马带一队人去办。蠡县三面环山,一面大江。往外运输物资,不是水路就是山路,水路被官府管制,太引人注意,只能走山路,但是蠡县县令在事发后,特意派人严守路口,只进不出。所以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逃跑,所以一定还在城中。骆玥早就想到这些,楚风竟然比她慢了不只一拍。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又开始自叹不如,小玥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的庇佑。
骆玥偷偷潜入县令府中,本想去吓吓那个狗官,不想却不见他。眼见他家中的一个悍妇,在家中摔碗摔盆摔花瓶,嘴里还叨叨着,那个小贱人都已经不见了,他还要去别院睡,现在是真不把她这个原配放在眼里。难不成在那里养了不只一个。要是她是县令面对这样一个悍妇,也不愿在家住。
骆玥随即又潜入别院,看别院里高手众多,夜里还有重兵把守,她现在去捉弄那个县令也是不讨好,所以骆玥只好悻悻地走了,明日再派些人来偷他的小金库。
回去的途中,骆玥又回到案发现场,既然已经定罪,所以事发地的官兵已经撤了。因为发生了重大命案,这间驿站基本就荒废了,所以现场物件都没有被破坏,这是一件好事。
认真地看了地上和墙柱上的刀痕,手抚着刀痕,刀刀用力均衡,而且方向一致。说明案发时根本没有人反抗,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再看看桌椅摆放整齐,只有中间一个大桌摆放狼藉的杯盘,看来正是酒酣之时。护送贡品的军官,都是万般小心,因为贡品价值连城,而且现在盗贼中不乏高手,所以他们都是轮岗轮休,格外小心,不可能在一时之间毫无反抗地被杀掉。
为什么呢?
突然一个激灵,她参透了一切似的,欢快地跳跃,丝毫不记得这里是个曾经遍地伏尸的案发现场。
墨黎在门外眼见了这一切,她知道了什么。他的心跳得极快,倚在墙柱上,没有丝毫力气。他想不到为何她会出现在这个曾是尸首遍地的案发现场。
骆玥马不停蹄地回了驿站,墨黎并无心去追,他还有他着急要办的事。楚风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告诉骆玥城中并没有异动,贡品似乎凭空消失了。
既然是这样,我想的就一定没有错了。骆玥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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