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友好
导演一句话让全剧组的目光都放在了丁辰身上，丁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拍摄地。杨易手握佩剑，挺身而立，潇洒倜傥。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真真是大气凛然，英雄气概满格。见丁辰过来，脸上挂着笑容，眼中的愤怒与不屑却要喷薄出来。
丁辰将剧本放在一侧，撩衣而坐，桌前已经摆好酒肉，就等戏份开拍。
这时，丁辰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与他同时一起紧张的还有剧组几十口子人。他们都怕丁辰再一个饱嗝，让陈锋大发雷霆，说不定就把谁炒了。
显然，没有吃牛肉的丁辰是打不出饱嗝的。
这幕戏讲的不仅是丁辰所扮演的男二号与杨易所扮演的男一号的撕逼大战，更是丁辰为了藏宝图灭掉某炮灰全家，后炮灰全家的亲戚集结而来要杀男二号的一场戏。
男二号作为一个受了二十几年忠肝义胆铁血柔情教育的根正苗红好大侠，突然为了钱财而灭人全家，心中自然不太舒服。就出来喝酒吃肉，顺便怀疑怀疑人生与宇宙。
心情本就不爽，男一号又出来大叫“呔，你个恶畜，看我不杀了你替武林行道！”。这一句话正踩了男二号的痛脚上，于此同时，有男一号壮胆，乔装打扮的炮灰家的亲戚皆拍案而起。于是，愤怒中的男二号，将炮灰家的亲戚一并炮灰了。
有了昨晚上的经验，陈锋不指望丁辰能演出什么炉火纯青的效果来，只期望他能别打饱嗝气他。
但是，当“action”从他嘴里喊出时，陈锋看着丁辰，竟然微微一仰头。
丁辰坐在木椅上，拿起酒杯，酒水仰头而入，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股男二号自有的狠辣，也带着一股心有愁绪的纠结。一杯烈酒下肚，并没有将男二号的情绪缓解多少，辛辣的味道灼烧着胃，却让男二号的眉头皱得更紧。修长的手指拿着竹筷，轻轻夹起牛肉，扔进嘴巴里。闭着嘴巴缓慢地咀嚼着，牙根处的肌肉来回鼓动，让整个角色带了一股肃杀！
小酒馆里，周围人声嘈杂，大家似乎都有事情要说要做。隔壁餐桌上，则说起了几日前，周家被灭满门的消息。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似乎不满那先生模样的男人说话声音太小，冲过去叫他大声些说。先生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江湖传闻，是那林老的二徒弟张二所为啊！”
对，丁辰在这部戏里的名字就叫张二。当然，杨易也一起接了地气，叫李大。
一句话，原本安静地怀疑人生与宇宙的张二腮帮子一紧，好看的手放下竹筷，伸手摸向桌旁的斗笠时，一把利剑横空而出，恶狠狠地插在了张二面前的桌子上。
桌上装着牛肉的盘子瞬间破裂，瓷片乱崩，顺着丁辰的耳朵飞过，白皙的耳垂划出一道血口，血迹顺着耳垂滴落。
“卡！”
陈锋大叫一声，旁边的人都面带紧张却没有一个人过去给丁辰收拾伤口。这算是意外，是杨易故意造成的意外。
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耳垂，丁辰转头冲着陈锋说：“陈导，这条过了么？”
血还顺着耳垂往下滴，染了白衣。陈锋看着他的耳垂，点点头说：“过了。你擦擦血吧。”
这时，旁边不知道谁递过来的纸巾，丁辰包住了耳垂。很快，血又透了出来。
陈锋看了一眼杨易，并没有说什么。下面马上就是丁辰的打戏，陈锋叫武术指导过会去教习丁辰。
杨易这时这走了过来，歉意地说：“剑柄有些滑，我这一下子甩错位置了。”
血滴在了身上，丁辰不在意地抬起头冲着杨易大度一笑：“没事。我去补一下妆。”
看着丁辰的背影，陈锋眼中的笑意渐消，哼笑一声也去了化妆室。
化妆室里来来回回补妆的人很多，手下的人一直在忙。丁辰进去的时候，耳朵上还挂着被血浸透的卫生纸，贞贞眉头一皱，拉他坐下问：“这怎么了？”
粉刷在脸上补妆，丁辰说：“没事。这衣服用换么？”
只是一点点血迹，镜头里看不清楚，贞贞淡淡地瞟了一眼外面说：“没事。”
刚才发生那样的意外，丁辰作为当事人倒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时间了。现在回想一下，那瓷片要是再偏一点，就顺着他的脖子飞过去了。要真这样，他去阎罗殿还真要好好控诉一下杨易。两次生命都是被他终结的，这种罪名能让他过一遍十八层地狱了吧。
“耳朵这没事儿吧？”
柔柔的女声响起，带着些颇有特色的沙哑，丁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同补妆的姜琦。
姜琦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看上去风华正茂年轻美丽，真不知道怎么就跟了陈锋。不过，陈锋作为名导，所拍电影女主角都是姜琦。两人也是各取所需吧。
不管怎么样，别人的关心还是挺让丁辰觉得温暖的。冲着姜琦一笑，丁辰说：“没事。”
又是微微一笑，姜琦伸手看着手上的指甲，笑眯眯地说：“下面马上安排打戏了，你有武术的底子么？”
谨慎地思考了一下，丁辰回答：“还好吧。”
微微一惊，姜琦笑起来，说：“你以前练过？”
“练过舞蹈。”丁辰如实回答。
现在真正拍武打戏的都不是科班出身，倒是学舞蹈的比学武术的更受欢迎。因为学舞蹈的在拍打戏的时候，真正演绎了什么叫花拳绣腿。打人不疼，动作好看，这是时下拍摄动作片最最需要的。
姜琦问：“你练过什么舞蹈？”
丁辰说：“芭蕾。”
姜琦：“……”
学芭蕾身体柔韧性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这也是陆轩喜欢他身体的原因吧。各种姿势，如那十八般武艺一样，丁辰都能在陆轩的指挥下手到擒来。
补好妆丁辰就出去了，武术指导在外面等着呢。他接下来要杀掉好多人，动作一定要没有重复，还要漂亮好看，这十分考验丁辰的记忆力。
武术指导是个短小精悍的中年男人，浑身肌肉过度发达，发达得一点都不匀称。丁辰过去之后，武术指导开始给他演习动作。
动作不少，丁辰跟着比划倒是有模有样。因为，他真的学过芭蕾！
所有的动作教习完毕，丁辰消化了个差不多。那边陈锋还在拍摄杨易与姜琦的戏份，丁辰在这重新温习动作。
“等会。”当丁辰演习一个肘击动作时，武术指导笑着喊了停。
走到丁辰身后，武术指导的小腹紧紧贴在丁辰的屁股上，帮着他摆正了一下手臂。然后，顺着手臂下去，双手不老实地在丁辰的腰上掐了一把。
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丁辰冲着脸上还挂着暧昧笑容的武术指导道了句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真是天下大同，怎么是个男人就喜欢男人。
杨易与姜琦的这幕戏刚拍完，陈锋转头正好看到了武术指导对丁辰动手动脚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陈锋看了一眼武术指导，叫丁辰过来开拍。
接上一幕戏，张二撤身离开桌子。周围炮灰家的亲戚们拍案而起，一拥而上，没吓着张二，把李大给吓着了。
众人满脸愤慨，带着与张二的不共戴天之仇，大喊张二是“恶畜”。这种称呼，李大可以喊，师父可以喊，其他谁都不可以喊！因为张二始终记得，自己是人！
双目血红，被这一声“恶畜”叫得杀意顿来，张二推开拉着自己的李大，着手开始炮灰这一大帮人。
动作漂亮连贯，身姿倜傥风流，张二沉浸在杀意之中。等醒悟过来，地上横尸遍地，迎接他的，是李大的又一声“恶畜”。
张二转眼一看李大，眼中带着恨意与埋怨，利剑入鞘，张二戴上斗笠头也不回地走了。
“卡！”
酣畅淋漓地一场戏，最为出彩的自然是丁辰，陈锋的脸上全是满意。可是，最后一个眼神还是不够饱满，陈锋说：“咱们再将最后那个转身看李大的地方重新拍一下。”
刚耍完这么多动作，丁辰有些喘。随着这话一说，丁辰的心又是一紧。打戏的时候，不需要考虑演员的表情眼神，但是一到这样的文戏，人的表情眼神不到位，观众分分钟出戏。
刚开始那一幕，黄粱演示给他看了。他照着葫芦画瓢，也能演出个七七八八。但是最后这个眼神，没有黄粱的演示，他根本演不来。不光别人出戏，他自己就有些犯怵。
陈锋让马上开拍，丁辰拍了拍脸蛋，想了想张二这个人物，然后就位。
“action！”
张二刚杀完人，眼神中应该有狠辣、血气，这些都是掩藏不住的。而李大的一声“恶畜”，似乎让张二的情绪更加激动。他看着天之骄子李大，嫉妒、愤恨，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一个眼神之中……
张二看着李大，眼神微动，最终，将利剑入鞘，消失在重重的血腥之中。
“卡！”
眉头紧皱，陈锋抿了抿唇，脸上还是有些不满。这时，手机铃响，陈锋冲大伙喊了一句先休息一下。末了，看了一眼丁辰，这才接了电话。
趁着让休息的时间，丁辰走到了蹲在另外一边看拍戏的黄粱身边。
黄粱说：“你这一点基础都没有，光这样我嚼一点你吃一点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午拍完你跟我来，我给你几本书看看吧。”
嚼一点吃一点听着真是好恶心啊，丁辰皱着眉头真诚地请求黄粱道：“你再给我嚼一点吧。”
黄粱：“……”
接完电话，陈锋没有马上开拍，打开临时办公室的门，陈锋叫了一声：“杨易。”
杨易表情一僵，却很快恢复笑容，应了一声后，进了办公室。
陈锋叫杨易来过办公室很多次，每次他的目的都不是办公，而是偷着摸着耍流氓。但是这次，杨易已经做好了被陈锋耍流氓的准备，陈锋却同他办起了公。
“以后，对丁辰友好一些，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他麻烦。”陈锋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悠悠地说。
显然，杨易并不想承认自己在找丁辰的麻烦。他狡辩道：“那真是意外。”
陈锋这种老油条，看什么都精准狠辣，不想与杨易多纠缠一些，他说：“刚才上面打电话下来，让把武术指导给换了。”
杨易看着陈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鼻间哼笑一声，喷出两股白烟，陈锋说：“武术指导在指导丁辰动作的时候，双手掐了一把他的腰。”
杨易眉头一动。
陈锋继续说：“男二号本来不是丁辰，他是上头安排的。所以说，丁辰肯定是有人罩着。至于是谁？我们都不好猜测。可是，从分分钟换掉一个武术指导来看，那人实力不小。丁辰不会演戏，我一个导演都不敢拿他怎么办。你只是男一号，自然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牙根咬紧，杨易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给丁辰打开了飞黄腾达的新世界大门。他现在，倒是知道自己陪睡就能拿角色，靠着这不要脸的伎俩开始拍戏了。
杨易的心理活动如此，却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靠着这不要脸的伎俩拿角色。
陈锋的手已经深入衣服之中，杨易转头看着陈锋。陈锋眼神迷离，一手掐着杨易挺翘的屁股一边说：“放心，我们明着不能拿丁辰怎么样，但是并不是说我们真就拿他没办法！”
杨易说：“可以给他删戏。”
“删戏嘛……”陈锋眉毛一挑，笑着拧了杨易一把，杨易眉头一皱，顺着陈锋的手蹭了过去。
“今晚，不见不散。”杨易脸上带笑，迷人无比地说。
陈锋也是一笑，吻上了杨易的唇。
休息室门外，一个人渐渐退了下去，裙角擦着地，发出没有任何人察觉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