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都是钱闹的
不出所料,2008年1月6日,微软一行再次来到天朗。这次的谈判团规格很高,是由负责服务器和工具部门、移动和嵌入设备部门以及Windows客户部门的微软高级副总裁GregoryCorso(格雷戈里·柯尔索)(知道这个名字吗?想想看)带队。
对此新闻媒体炒得轰轰烈烈,但让外界尴尬的是,天朗的董事长这个时候并不是在公司的办公室,而是在看守所里。我听说他现在闭门谢客,什么人都不见,在里面天天大骂,因为他看到一个新闻标题: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也是不得安生,天天东躲西藏,但幸好一直以来我比较低调,所有的事情都是陈成安和孙佩如出面的,还能顶得住。但我毕竟是天朗科技的总经理,而这次大出风头的就是天朗科技,记者实在了得,还是追得我鼠窜狼奔,不得已只好躲到了天狼的训练场--郊区仓库。天天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大眼看小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他们操练得叫苦连天,看见记者就两眼发红,象极了西班牙的牛看到了红布,让我算是清静不少。
谈判是艰苦的,柯尔索一听我们提的价钱就要晕倒。我听了心说扯淡,堂堂高级副总裁还能让二百亿这点小钱吓晕?他又提出让我们放开源代码,我告诉孙佩如,只要他把微软操作系统的源代码完全放开,那我们天朗绝对奉陪,那丫算是闭嘴了。最后的焦点就放在了价格上,双方你争我夺,展开了拉锯战。
经过五天艰苦的谈判,微软方终于等不下去了,因为他们那里坏消息不断。首先,市场进一步萎缩,Linux步步紧逼,大有“宜将乘勇追穷寇”之势;基于这个原因,微软股再创新低,下滑到了19.21美元一股。
1月10日下午4点30分,微软最终以一百六十亿美元跟中国天朗达成微软Windows平台捆绑天朗“天剑”杀毒软件的协议。但要求只付一百亿美元的现金,另外六十亿美元以微软股票的方式支付。
陈成安、孙佩如和董浩平请示我后,同意了这个条件,但要求股票必须按支付当天的股价来计算。
这次他们倒爽快,11上午一上班就开始办理相关手续,一百亿美元立刻打入我方指定的账户;股票价格因为微软将跟天朗合作的消息影响,开始有所上扬,按20美元一股计算,微软共配给天朗三亿股的股票,占微软总股份的2.5%。
谈判结束后,柯尔索对孙佩如赞赏有加,极力邀请她到微软工作,但被孙佩如谢绝了。因为在这次谈判中孙佩如泼辣而不失心细,寸土必争,在柯尔索吐露微软最大让步到一百亿后硬是扳回到了一百六十亿,让柯尔索大叹中国女人厉害。
消息传出后,外界舆论一片惊呼,因为在一夜之间中国诞生了两位超级富豪,分别以131.2亿美元和32.8亿美元的身价荣登全球富豪排行榜。就是不算那六十亿美元的微软股份,单论净资产,在排行榜上的位置也是非常靠前的了。
对于这次合作,各级领导给予了高度评价,纷纷盛赞天朗公司在信息安全和经济建设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将作为典型进行表彰和宣传。
但在这个时候,陈玄风的问题就显得十分尴尬,一个做出如此功绩的集团公司的法人代表、一个世界级的富豪却蹲在看守所里,这很不象话;但又不能因为他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和世界级的富豪就放了他,那更不象话。可以想见,这个时候上面有多头痛,多么左右为难!
不过他们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恰恰是我和陈玄风。陈玄风还好说,毕竟他在看守所,虽然不自由,别人找他更不方便。但我就不同了,新闻媒体已经让我头痛不已,哪知道从没听过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又一窝蜂地扑了过来。
“老妈……”
躲在仓库里,倍感“凄凉”,只有打电话消磨时光。
“你个死小子!全都是你惹的祸!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接通电话,我刚叫了一声“老妈”,她就噼里啪啦骂起来,末了又呵呵笑道“这么说,我们是有钱人了?”
看来她又财迷心窍儿了,我小心翼翼道:“好象是吧,你想干嘛?”
“什么‘好象是吧’?你管我干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妈不耐烦地说道。
我只好顺着她的口风道:“是,是。”
“有多少?”
“二、三十亿美元吧。”
“二十亿还是三十亿?”
“三十亿。”
“三十亿啊,”老妈停了一下问道:“那是多少?”
看来老妈大有长进啊,原来听到我中奖得了几百万就已经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了,现在听见三十亿美元竟然还能稳住。看来老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居移体养移气”,这也就一年多的功夫,老妈的眼界是大开啊!知道她问的“多少”是换算成人民币有多少,就道:“两百多亿人民币。”刚讲完就听她“嗯”一声接着叽哩咣当乱响,吓得我连忙叫道:“老妈?老妈?你怎么了?”
过了半天才听她重新接电话:“没、没事,你刚才说是多少?”
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老妈还是老样子,受不得刺激!但话已出口,已是覆水难收,只好含糊道:“两百多亿人民币。”
“娘诶!”老妈大叫一声又是半天不说话。我只好祈祷她千万别摔着哪儿了,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她开口了:“那,都是我们的?”
“是。”
老妈开始傻笑,一如当年我中奖后回到家乡。我看这样不是办法,就问道:“老爸呢?”
“干嘛干嘛?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不想跟你妈讲话啊?”老妈教训道。
“是是是,您说,您说,儿子听着呢!”
“这还差不多!”老妈转怒为喜道:“既然儿子有钱了,老妈不帮着花点也不象,我决定了!”
“您决定什么了?”我胆战心惊道。
“我决定今年春节期间跟你爸、盼盼、陈婷和小娜出去旅游,你有时间的话也跟着一块去。几十年了,还没出去玩过呢,托儿子的福,你老妈我也出去潇洒走一回!”
“旅游啊。”我放下心来,接着又有些不好受,说起来老妈跟着老爸过得确实比较清苦。就鼓动道:“那你们去吧,我到时再看情况。别急着回来,多玩一些地方,中国转遍了再去国外,别给你儿子省钱!”
“那是,跟自己儿子还客气什么?”老妈笑道:“好啦,你等一下,我叫你爸接电话。”
“小伟。”
老爸的声音中透着慈爱,让我心头一热。
“老爸!”
“你很不错!”老爸笑道:“我和你妈都为你自豪!”
“老爸……!”依然只能叫一声老爸就说不下去了。
“但你不要骄傲,要知道创业容易守业难啊!”老爸语重心长道:“再说你们这也只是开了个好头,还远不到功成名就的时候,千万不能让成绩蒙住的眼睛。要知道古往今来有过太多这样的教训,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却因为自得意满而功败垂成。你可要戒骄戒躁,千万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我哽咽道:“知道了老爸,我会记住的。”
“那就好。”老爸欣慰地说道:“小时候你虽然不大爱学习,但你本性是很好的,老爸对你很放心。”
“……对了老爸,那个,有些亲戚经常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别理他们,这些事儿我来处理。”老爸无奈道:“我的手机都换卡了,幸亏那些人不知道这里的电话,不然谁知道会怎样呢!”
“我说怎么打不通你的手机呢!”我恍然大悟道:“看来你这里也不安生啊。”
老爸苦笑:“谁说不是呢!”
放下电话,对二老的理解和支持令我是万分感动。老爸还好说,家里独苗,老人也已不在,家族成员毕竟远了点;老妈就不同,亲戚姊妹一大帮,沾亲带故更是数不胜数。可他们却提都没提,知道怕这些人情世故拖累我。看来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免得他们为难。
又拨通了陈婷的手机,在电话里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罢休。
犹豫了下,还是打给了成雨。
“谁啊?”耳边传来成雨清脆的声音。
我的心突然没有了犹豫,笑道:“是我。”
“是你啊?”咔,电话挂了。
哎呀,这丫头怎么回事?心中莫名其妙,连打几次才又接通,我气道:“怎么啦你?干嘛挂我电话?”
“我就挂你电话,你能怎么样?为什么这么久不跟我联系?”她委屈地骂道:“你个死林伟!臭林伟!你个大坏蛋!大骗子!……”
“停停停!”我急忙打断她,“我怎么不跟你联系了?前几天不是还通过电话吗?竟然敢骂我!小心我打你屁股!”
“你敢!”她咕哝道:“那也有好几天了,我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
我不好意思道:“我换电话了。”
“看看,看看,我骂你不算冤枉吧?换电话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她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换电话?”
“还不是因为那些记者,简直比克格勃还厉害,不换电话行吗?”我无奈道。
“是哦,你现在是名人了,大富翁啊!”她夸张地叫起来,接着又威胁道:“你不是有钱了就不想理我了吧?”
“说什么呢?”我好笑道:“我是那人吗?不就是几天没跟你通话吗,别整天胡思乱想的,真不知道你小脑袋里都装着什么?”
“装着你!”她委屈道:“还说几天不跟我联络,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你一天打一次电话给我?”
“好好好,一天打一次电话!”我只好讨饶,这丫头胡搅蛮缠起来那可不得了,俺是整不过她。
“对了,还有件事儿,大事!”她煞有介事道:“婷姐跟我说了,你给她买了一个戒指?”
“……是。”我心里发虚,额头开始冒汗,陈婷这是怎么了?这也要跟她讲!
她斩钉截铁道:“我也要!你给我买!”
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流了,这是能随便要随便戴的吗?结结巴巴道:“这个……咳,那个,丫头啊,你还在上学,对,上学!是吧?学校规定不能谈恋爱,是吧?当然就更不能戴戒指了,是吧?”
“……”
好长一会儿她不讲话,隐隐传来她的抽泣,我不安了,叫道:“丫头?小雨?”
咔!她又挂了我电话。
打过去,不通。再打过去,关机了!
好嘛!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怅然地点上一支烟,心头一片索然,无味得紧。
拉了一帮保安练了一身汗,心情才算好转。冲了个凉水澡,换一身休闲装,戴上墨镜,突然很想到田野间去逛逛。想到就做,开上越野吉普,顺着大道直奔乡间而去。
这里的冬天是单调的,极目所望无山无水,树不成行,还都光秃秃的,没一片叶子。地面是黄色的,全是黄土,一马平川。渐渐有绿色出现,越来越多,终成一片,是小麦。翠绿的麦苗在严寒中互相拥护着,依靠着,好渡过这个冬天,到来年挺拔出一季的丰收。
大地进入深眠,野外不见人影,只有呼啸而过的车辆,开阔而苍茫。
我的心沉寂下来,那些激动、烦躁统统抽离出去。把车速放慢,这些不是景致的景致变得亲切起来,当兵前十几年里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多少次跟伙伴在田间地头玩耍,多少次在庄稼地里割草,还有偷瓜果,捉迷藏……原来都是那么好玩,那么令人难忘。
“不让我玩,长大后我买好多好多玩具,也不让你玩,气死你!”
“去过新乡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大后我去郑州,去北京,你去得了吗?”
“长大后你给我做媳妇儿好不好?我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新衣服!”
时光如昨,那个玩泥巴的孩子如今已是个大富翁了,儿时愿望和誓言都不值一提了,但也并不见得就更快乐。那个跟我抢玩具的胖墩儿大概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吧?去过新乡的小三还在家乡吗?答应将来给我当媳妇儿的燕子是不是已嫁做他人妇?
随意拐上一条小路,开出一段距离停下来,锁好车门向田野间跑去。崔健说“让我在雪地上撒个野”,此时无雪,让俺在冬天的麦田里撒个野总可以吧?
前方出现一条小河,紧跑几步上了河堤,却大失所望,河中已没有多少水,还乌漆麻黑的,结着薄薄的冰。
岸上无一棵树木,只有荒草生长在坑坑洼洼的黄土上。
我突然想到我的家乡,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乡村。现在想来,也不外如是。
记得小时候村里村外还有许多高大的树木,茂密而旺盛。榆树,槐树,柳树,白杨,梧桐,当然还有很多果树,等等等等。每一种树木都让我们欣喜不已,春天的榆钱、槐花、柳笛,夏秋的桃子、杏、李子和苹果,无不让我们那些小伙伴欢欣雀跃,玩耍的同时还能一饱口腹之欲。可惜那些树木一年少于一年,当我离开家乡时很多都已不见了,消失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村外也有这么一条小河,水质清澈,缓缓流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我们笑着,叫着,跳着,在小河碧水中留下的多少的欢声笑语?可惜小河的水随着我们年龄的成长也慢慢变得浑浊不堪,慢慢变成了黑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听人讲那是为了发展经济,上游建了几个工厂的缘故,听说那里的人都有钱了。
沿着河岸走着,轻轻哼起了德国故事片《英俊少年》里的插曲: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
随着岁月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陶陶。
但有一天,风波突起,忧虑烦恼都到了。
……
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忧虑烦恼伴随而生,如影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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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里,天已暗下来,我还有些意兴阑珊。就给牛志高和杜伟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陪我喝酒。
拎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赶到牛志高家里,杜伟峰和老婆孩子已经到了。杜伟峰的老婆叫苏静,元旦过后刚到新乡上班;孩子叫杜明倩,今年五岁,非常可爱。
“哟,你们先到啦?”把东西递给牛志高,我蹲下伸出双手道:“来,倩倩,让叔叔抱抱。”
小女孩还有点认生,只是甜甜的叫了声“叔叔好”却不让我抱。
杜伟峰推着她说:“快去啊。”边对我笑道:“我们住得近,肯定要比你先到。”
我亲了亲小倩倩的脸蛋儿站起来对苏静笑道:“嫂子上班怎么样?还适应吧?”
“挺好的。”苏静一如她的名字,性子比较文静,声音细声细声的。“园里的领导和同事都比较照顾,孩子们也听话。”
因为打电话叫饭店送的菜,餐具也都准备好了,很快就可以开饭。
一看牛志高拿出了一瓶酒准备打开,我连忙叫道:“等等,等等,今天不喝这个,我带了两瓶好酒。”
牛志高笑笑停下了,杜伟峰打趣道:“是啊,现在林伟可是有钱人,我们不吃大户吃谁啊?”
我苦笑道:“不是吧杜大哥,为这事我都快头痛死了!”拿过带来的其中一个纸袋,从里面掏出两瓶酒。
杜伟峰接过去笑道:“有什么头痛的?这是好事啊。哟,五粮液,这可是好酒啊!”
“怎么不头痛?”我打开另一瓶边倒酒边说道:“老牛知道,我这几天整天躲在他那儿不敢见人,象个贼似的。”
他们都笑了,杜伟峰道:“我们想当这样的‘贼’还当不了呢,你知足吧。”
“拉倒吧,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那叫一个难受。”说着我问苏静和招娣:“嫂子们也喝一点?”
“不了,我们喝饮料就行了。”
“唉,不喝可惜啊,你们没听人讲‘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吗?”我故作遗憾道。
苏静文静一笑,招娣却快嘴道:“我只听人家讲‘酒是龟孙,谁喝谁晕’。”
苏静“扑哧”笑了,牛志高瞪着她道:“你胡说什么呢?”
招娣有点委屈,我忙道:“干嘛干嘛?本来就是嘛,嫂子又说错。”又转向招娣问道:“嫂子,什么时候生?”
“快了,预产期在三月份。”一说到孩子她马上喜笑颜开。
“好啊,我这当干爹的都等不及了,祝你们早生贵子!来,两位嫂子和倩倩喝饮料,我们喝酒,干一杯。”
牛志高咧着大嘴直笑,招娣喝了一口饮料一脸的幸福,嘴里却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再说生男生女都一样。”
但我看绝对不一样,不然她也不叫“招娣”了。在乡下很多地方为了生个儿子,所以在生出女儿后家人往往会给她们起名叫“招娣”,也就是“招弟”的意思,希望再生一胎,要个儿子好传家。
“林伟……”吃饭的中间,杜伟峰抽空把我拉到了一边,吭吭哧哧脸色通红。
“怎么了杜大哥?”我有点奇怪,这扭捏的样子可不象是杜伟峰啊。
“是、是这样,”他搓搓手不好意思道:“你嫂子上班的那个幼儿园听说我在天朗集团当经理,就,嘿嘿,就想让咱们公司出点赞助。林伟,你也知道,你杜大哥没本事,而你嫂子又刚到那工作,这个,不好得罪啊。”
我一时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啊?但看着这个原省军区汽车连的上尉副连长、现在的天朗集团储运部主任,堂堂的一条汉子,却作如此一副小女儿情态,实在是五味陈杂,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道什么事,不就是给他们出点赞助嘛,明天我给邱月娟说一声,让她去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