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分家(上)
当沈无言再次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变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从边境来到了一个古装电视的拍摄现场,之前身上被荆棘刮破的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
身上穿的工兵装备此时换做了一身儒生着装,全然不似一个极富战斗能力的战士,而像是一名文弱书生,趴伏在旧红木方桌上。
油灯尚燃,忽明忽暗。屋中香炉紫烟袅袅,充斥着檀木香气。
沈无言环顾这四周有些迟疑,忽然他觉得胸口有些刺痛,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尖刀刺入一般,撕心裂肺的感觉。好在这些年这样的疼痛已经都是家常便饭,也能忍受。
他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勉强从桌子上爬起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装修的古香古色,正对着门是一张横放的梨花木小床,床的左边是一面挂满字画的墙,右边则是檀木书架,自己趴的这张桌子与床相对,俨然是一间书房的样子。
忽然,他发现身下书卷上有几点血迹,且不是拍电影用的假血,而是真正的血。
多年从事边境活动的沈无言对于血液有着极度的敏感,书卷上的血是人血的这一事实,他很快就闻出来了。
敏锐的反应能力驱使他开始寻找这血迹的来源,于是就在他起身之时,发现一把掉在椅子旁的匕首,匕首上血迹尚未凝结,像是血迹的来源。
“少爷,少爷。”
还未等沈无言继续观察下去,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
“这就开始了?还是个古装悬疑?”沈无言满脸期待的将门打开,心中还在暗想着拍戏竟然也不给个剧本,好在自己有足够的应变能力。
门外的确是个少女,年龄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红扑扑的小脸上水灵灵的眼睛竟然在落泪,她见沈无言开门忙抹了抹眼泪道:“少爷你没事吧。”
沈无言一愣,外面并没有摄影机,这也不像是拍古装剧,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日在边境的激斗,他至今还心有余悸,后来只记得自己重伤跌落山崖……
“掉下山崖?莫非有什么奇遇,触碰到什么大自然的秘密……”这一连串奇怪的想法在沈无言脑海中浮现,倒是让眼前的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
少女被沈无言盯的太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少爷这样看着月儿……不太好吧,月儿只是个下人……。”
沈无言愕然,他轻轻拍了拍月儿的头,打趣道:“这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封建。……导演在哪呢,你们这拍戏也不给个剧本。”
“导演?”月儿一时愣住,她好奇道:“导演什么?对了,如今是嘉靖四十年,少爷前几天才给月儿说的。莫不是……大少爷是不是找过少爷你?”
“……”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沈无言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来到了剧组,而是来到了一个叫做大明的王朝,大明类似中国历史上的明朝,此时自己站着的地方是苏州。这是一个关于时间空间的位移过程,是对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一个诠释。
或者换一个较为通俗的说法,沈无言死后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类似于明朝的王朝,并且占据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叫沈无言的人的身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脑中的残破的记忆也逐渐聚合一些,只是依旧十分混乱,二十一世纪的沈无言,大明的沈无良,两个不同的人,不同的记忆斑驳难辨,知能大概清晰一些。
如今自己寄居的这具躯体的主人沈无言,乃是苏州沈家酒楼的二少爷,平日里的爱好就是读书,希望有朝一日科举及第。
他的毕生梦想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四为好青年。
这沈无言为人忠厚老实,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换句话说,沈无言是个迂腐傻缺之人,明知道哥哥想独占家产,依旧不闻不问,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当时沈无言的老爹沈万三还没有染上重病,因此大少爷沈无良与他的结发妻子沈无言的大嫂吕氏还稍稍有些收敛,仅仅只是借口将沈无言驱逐出了酒楼管理行列。
不过也说那吕氏有心机,她以沈无言需要专心做学问为由,将他请到苏州城外沈家的老宅子里。说是请其实就是赶,只是沈无言并没有感觉到这深深的恶意,反而连连道谢。
就连那位白手起家的沈家老爷沈万三也觉得儿媳妇有道理,最终应了这一建议。
只是事情就这样发展其实也就没什么了,偏偏就在沈无言搬到老宅之后,平日里还算强健的沈万三一下子就病倒了,期间沈无言也去看过几次,但每次都被吕氏以医嘱为由,不让沈无言接近沈老爷子。
沈无言自然是信了吕氏的话,但身边的小丫鬟月儿倒是精明,她知道吕氏这是故意不让他们父子相见。只是她年纪太小,没有沈无言这书呆子帮忙,却也什么事都做不成。
好在做不成事,很多事还是有心去听的。她觉得沈老爷子的病重多半是和大少爷与吕氏有关,这二人就是图谋老爷子的家产和酒楼。
之所以将沈无言驱逐到城外旧宅,就是想要独自霸占家产。现在沈无言在城外不在沈老爷子身边,那么只用等老爷子归天之时,所有家产都可由他们来自由分配。
根据月儿对这二人的描述,大少爷为人刻薄,且极为惧内,他自然是听吕氏的。至于吕氏可以用最毒妇人心来形容,当初就是奔着沈家家财来的,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
因此若是沈家老爷一旦归天,那么沈无言很有可能面临着扫地出门的危险,当然这或许还是理想状态。若沈家老爷子的重病真的与吕氏有关,那么她很有可能还会杀了沈无言。
此时占据沈无言身体的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无言对于这一切一片茫然,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一个亲人朋友,一切都是新的。
嘉靖四十年……
结合历史的联系与必然,他又细细品味了一番当年学习大明王朝的历史之后,沈无言才想起另外一件事。
如今自己就是沈无言了,那么那吕氏以及沈无言的大哥要对那位沈无言做的事,也就是想对自己做的,那么那匕首……倒是有些蹊跷。
他一边暗自盘算,一边将匕首藏进衣袖之中,心中想着莫非沈老爷子已经归天了?否则这二人怎的会如此心急,竟然想要来杀人。
看着月儿微显苍白的脸色,沈无言大概猜到了一些,沉吟片刻,轻声问道:“月儿,有什么事吗?”
被沈无言一问,月儿刚止住的泪水顷刻如雨下,不断扯着哭腔道:“老爷……老爷他走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之事,所以沈无言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应了一声,便拉着月儿向着老宅子门外走去。他竟然忘记沈万三现在就是自己的老爹,如今的事就等于自己死了爹,那就该尽为人子之事。
沈无言这种表现对于其他人来说很不正常,毕竟死了老爹,至少也要有伤心的样子才是,只是月儿却没有奇怪,这倒也不是月儿笨,实在是那个书呆子沈无言就是这样的人。
简单收拾一下,二人慌忙坐着马车向苏州城赶去。
沈宅位于苏州城外极为偏僻之地,乘着马车花了不少时间才进了苏州城,来不及欣赏大明江南富庶繁华景象,直奔沈家酒楼而去。
下了马车沈无言轻易就找到沈家酒楼,毕竟那个有一人高的金色沈字不是白挂的。
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还算雅致的酒楼,此时酒楼内生意并不好。虽然已经是中午十分,正是客人上门的时刻,却依旧冷冷清清。
似乎看出沈无言的疑惑,月儿抱怨道:“自打老爷病了之后酒楼就交给大少爷管了,大少奶奶为了省钱将厨子和伙计都辞了,新换的这批人又嫌工钱少根本不干活……”
沈无言点了点头没有做出评论,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归属问题,无所谓这酒楼给谁,只要能安然活着就足够了。至于兄弟争夺遗产这样的闹剧,他并不愿参与,当然属于沈无言的那一份他是一定会争取的。
刚走进酒楼沈无言就看到坐在柜台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着丧服神色颓唐,大概能猜到他就是沈家大少爷沈无良。
听到有人进店,他脸上微有诧异,微微抬眼便看到走向他的沈无言与月儿两人。沈无良看到二人后脸色大变,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无言……无言你怎么来了,这光天化日的,你要干什么……”
沈无言一怔,忙上前将沈无良搀扶在椅子上,低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月儿说父亲走了,我寻思着父亲虽说有疾,但身体尚还硬朗,怎的就会走了。这丫头平日里就缺少管教,今日竟开起这玩笑。……只是也很久没来看过父亲,所以就想来看看。”
沈无良双目紧紧的瞪着沈无言,瞳孔微缩,显然极为惧怕沈无言,直到他听沈无言这般一说,才逐渐回过神来,渐渐移开目光,低头苦笑道:“父亲……父亲的确是走了。”
“什么?”沈无言惊呼一声,接着抓住沈无良的衣袖大声道:“父亲走了,大哥也不派人支会与我,莫非我沈无言不是父亲的儿子?”
被沈无言这样一问,沈无良一时哑口无言,沈万三去世的消息他本来就不打算告知沈无言,哪知道就这样该死的人没死,还让他知道了这件事。
就在沈无良陷入困难之地,后院传来一连串极其刺耳的声音:“呦,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二少爷来了。自家父亲死了自己也不操心,还怪起别人没有通知。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就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到头来不忠不孝的也是你们。那是你大哥,你竟然这样对他,你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