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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_83584水滴沿着冰冷的铁链下滑,在手腕处晕开,附着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沁骨的寒意。
滚烫的肌肤和冰冷的水一经触碰,苍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浑身又开始泛起疼痛,他低头看了看,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口,青紫的淤块和被蚊虫叮咬的肿包。有的表面破开,一直往下流着透明的水,奇痒无比。
光头男人赤/裸着上身,打开牢门走了进来,二话不说,钳子般的大手捏起苍鹤的下巴,将手头一整瓶液体灌了下去。
剧烈的火辣和疼痛卷席了他的咽喉,一路灌进胃里,苍鹤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眼泪流了满脸,眼前发黑,大脑嗡嗡作响。
光头男人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将流到手上的液体顺手抹在苍鹤残破的衣服上,然后大马金刀的在不远处的铁凳上一坐,拿出一把匕首反复把玩。
苍鹤觉得自己的胸骨仿佛都要被这无穷无尽的咳嗽震成碎片,不知多了多久,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才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缓慢升腾而起的瘙痒。
那感觉一开始若有似无,逐渐变的强烈,仿佛有成千上万的羽毛轻柔的扫过喉管,痒的他死去活来,恨不得把手捅进喉咙里,将一切挠个稀烂。
短短一炷香时间,苍鹤觉得自己仿佛死了好几回,汗水汇聚成一股一股细小的水流,沿着他的背脊滑落。他双手被铁链拴着高高吊起,仅仅够脚尖掂在地上。手腕被铁链勒的血肉模糊,混合着从上滑落的冰冷水滴将破破烂烂的衣袖染成淡淡的粉色。
光头男人握着烈酒,看猴戏似的盯着苍鹤,不时哈哈笑几声,灌一口酒。
见苍鹤的颤抖幅度逐渐减小,男人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皱起眉,踹了他一脚。
苍鹤险些呕出一口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光头男人啧了一声,随手将空了的酒瓶扔在地上。
“乌牛,你这边怎么样?”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苍鹤垂头喘息,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一个削瘦高挑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朝他们走来,他的脸颊微微凹陷,面色发青,仿佛十天半个月没吃饭。
“只有两柱香,太短了。”乌牛依然皱着眉:“要不换你那边的人试试?”
“他不行。”削瘦的男人缓慢的开口:“我已经试过了。”
“怎么样?”
“他没有反应。”
一片寂静。
片刻后,乌牛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没有反应?”
“字面上的意思。”削瘦的男人依旧懒洋洋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沉浸在臆想出来的世界里,自主断绝与外界的一切关联。”
“无论试药,还是用刑,他都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发疯。相较来说,还是你这边这个傻子有用的多,起码药效是什么能从他的反应看出来。”
哦,苍鹤有些明白了,原来是拿他来试药,听起来隔壁关着的,很有可能是他那个倒霉弟弟。
但为什么会是他们呢?
在他昏迷前,周苍鹤和周苍鹭两兄弟应该在周家啊?为何一醒来便被魔教抓到了水牢?
季舒玄又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苍鹤微微皱眉,不敢表现出异常,只是垂头,一动不动的听那两个人说话。
“两柱香的时间,不够。”削瘦的男人揉了揉眉心:“达不到堂主的要求,起码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乌牛暴躁的抱着臂在水牢内打转:“为何总要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想要用刑,直接上家伙就好,何必费大力气研制药物。”
“这话你在这儿抱怨没用,直和刑堂主说去。”削瘦的男人慢吞吞接话:“如今水牢没什么人,只有疯子,傻子和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教主吩咐不能让他们死了,堂主对此憋屈的很,你有胆子可以把你的想法和他提一提。”
乌牛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
“等过一阵子打起来,人-大概就多起来了。到那个时候,堂主定会亲自来这儿试药尽兴,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说罢,削瘦男人甩着袖子慢悠悠的走了。
乌牛冷哼几声,一脸怒容的站在原地喘气。
苍鹤闭上眼睛,凌乱的头发掩盖住面容。
刑堂主,他知道那个男人,任职棋堂堂主,阴沉孤僻,掌管教内刑罚,在制毒上颇有造诣。除了堂内事务,百事不理,很少出现在人前。
前些日子还爆出刑堂主拿魔教附近的村民以及新入教的弟子试药,以及将人活生生的剖开观察用药效果,后来被季舒玄狠狠地罚了一番,撤了堂主之位。
没想到现在又官复原职。
想到当时亲眼看到被刑堂主剖开的人体内部的惨状,苍鹤背脊发寒。
他闭眼安静地半悬着,乌牛走上前,捏起他的下巴。
苍鹤睁眼,双瞳涣散,眼神呆滞。
“啧,傻子。”乌牛轻哼一声:“感谢你自己现在是一个傻子吧,你不会愿意清醒的感受接下来的事情的。”
苍鹤心中咯噔一下,
下一刻,他的手腕传来剧痛,头皮整个炸了起来,喉咙无法控制的发出嘶哑破碎的尖叫。
绞着他手腕的铁链伸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他薄薄的肌肤里,巨大的轮/盘一点一点绞动,铁链缓缓升高,将他手腕的皮被一点一点剥开。
苍鹤双瞳紧缩,浑身抽搐的晕了过去。
魔教,主殿。
棋堂堂主刑鬼对着坐在高台宽大座位上的人行礼:“教主,棋堂愿意派遣堂众身先士卒,捉拿各派帮众。”
季舒玄面色平静:“刑堂主,你又手痒了?水牢中那几个没玩够?”
刑堂主扯了扯嘴角,本来就歪斜的嘴巴越发扯向一边。
“此事以后再议。”季舒玄冷漠的俯视着下方四位堂主:“我暂且离开圣教一段时日,在此期间圣教一切事物由书堂堂主白齐代为处理。”
白齐上前一步:“是。”
“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
季舒玄起身,留给诸位堂主一个消瘦孤冷的背影。
刑鬼轻哼一声,垮着脸率先走了,接下来是琴堂以及画堂两位堂主。
白齐站在殿中,看着季舒玄消失的方向,微微皱起眉,片刻后抬脚跟了过去。
季舒玄踏入书房没多久,就听见下人禀报书堂堂主白齐求见。
“让他进来。”
白齐踏入书房,见教主坐在窗边,低头专注的看着手头的书卷。
“教主。”白齐道:“现在并非离开的好时候,更何况无苦大师正在闭关,您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他。”
“我意已决,若你此番前来是劝我留在教中,便回去吧。”
季舒玄翻了一页,语气平淡。
白齐皱眉:“教主手上的可是前教主遗留的古籍?都是些妖魔鬼神相关的奇闻逸志,里面所谓的长生之术多为胡编乱造,若胡乱效仿,反而有害。”
季舒玄合上书,抬头看白齐:“明日我便启程,一来一回莫约四十来日,教中你多担待些。”
“那是自然。”白齐顿了顿,又道:“我可否问上一句,为何教主如此执着于无苦大师?”
“解惑。”季舒玄面色平静:“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白齐见季舒玄摆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架势,心中长叹一声,拗不过这个外甥,行礼告退。
苍鹤醒来时乌牛已经不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张铁凳上,手脚皆被紧紧束缚,皮带勒进肉里,被鲜血染得通红。
铁凳的靠背布满了细如牛毛的铁针,坐在上面的人必须尽量挺直腰,稍有放松成千上百的铁针便会刺入后背。铁针并不长,扎入身体也不会伤及内脏,但越是这样越发叫人觉得折磨。
苍鹤浑身虚软,通身疼痛难忍,连指头都无法动一下,更是无力挺直背脊,那上百铁针早在他昏迷时就扎入背部,细细密密的嵌在肉里,连在铁椅之上。
鲜血凝聚成细细密密的颗粒从伤口渗出,缓缓滚落,苍鹤脸色惨白,因为不断失血,身体逐渐变的冰冷。
他思索如何才能逃走,可周苍鹤的身体痴傻多年,本身就比普通人弱上许多,又半点武功也不会,要想从这地下水牢中逃走,可谓是难于登天。
一直被这样孤零零的绑在这里才是最糟糕的,根本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若有人来,可能还有希望。
上天似乎听到了苍鹤的心声,没多久,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水牢中回荡。
苍鹤喘息着微微抬起头,眼前却一片模糊,他已经看不太清了。
“教主,您看,人还好好的。”
苍鹤心头一震。
“不要让他死了。”季舒玄的声音十分冷漠,带着凛冬刺骨的阴冷:“剩下的随你。”
刑堂主愉快的笑起来,朝一侧歪斜的嘴让他的面部更加扭曲:“他坐在我造出的刑具上,效果十分有趣,教主可以试一试。”
季舒玄没有说话,却也站在原地没有走。
苍鹤听到刑鬼低笑声两声,走到他身后。
片刻后,背部的温度缓缓升高,一根一根的针逐渐变的滚烫。
苍鹤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喘,拼命想要抬头看向季舒玄,却连指头都动不了。
“这千百根针会随着炭火温度逐渐升高,最后变得通红滚烫,将附近的皮肉烧成焦炭。”刑堂主面露得色:“或者换个玩法,将冰块不断加进椅背,用不了多久皮肉便会紧紧黏在针上。稍微动上一动,便会撕下一整块背部的皮肉。”
铁针越来越烫,苍鹤似乎闻到了血肉烧焦的味道,他发出粗重的喘息,费尽所有力气,却依旧没法把头抬起哪怕一丁点儿。
“或者冷热交替,也是有趣得紧。”刑堂主朝着季舒玄笑道:“教主来亲自试一试?我叫人运冰块进来。”
“不必。”季舒玄迈前一步,忽然将手掌贴在滚烫的椅背上,掌心微微吐力——
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椅背,苍鹤背部仿佛被千刀万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季舒玄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将另一只手也抵在椅背上,不消片刻,椅背这半边冰霜迅速溶解,在高温下尽数蒸发。
刑堂主抚掌大笑:“左冰右火,妙哉!妙哉!教主威武,吾等自叹弗如!”
苍鹤浑身抽搐,肌肉阵阵紧缩,流出的汗沁入背部伤口,钻心剜骨的疼。
他眼前一片漆黑,最后重重的抖了一下,头软软的垂下去,再也不动了。
季舒玄收起手,慢条斯理的拿白布擦了擦手。
“给他上药,我一个时辰后便离开圣教,回来时他必须活着。”
“自然,自然。”刑堂主道:“周盟主的儿女留着有大用,定然给他们留一口气。”
“很好。”
季舒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心中想着怎么从无苦大师口中套出让苍鹤回来的方法,转身离开水牢。
刑堂主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水牢恢复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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