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洗罪孽
萧远山呵呵笑道:“好!你说吧。”他高兴之余,全无机心,一口答应。萧峰感觉父亲上了套,想提醒却没来得及,又想以二弟所作所为来看绝不会害自己,所以也没关系。他对父亲这一番举动摸不着头脑,暗自纳闷。
殷阳道:“多谢伯父。”缓缓道:“这件事就是虚竹兄弟生父之事就此作罢。请伯父下山走吧。”
萧远山顿时惊怒交加,喝道:“你说什么?不行!”
殷阳道:“但伯父明明答应了小侄的。”
萧远山道:“你这小子忒地狡诈!不行,老子反悔了!我要报仇,你为什么拦着,难道他当年杀我妻子,我就不能揭破他的丑事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既然敢做,就别怕别人知道!你闪开!”
殷阳忙向萧峰道:“大哥,就算我求你,快把伯父劝走吧。”让他对萧远山动手,恐怕萧峰不会答应。况且就算动手,能堵得住萧远山的嘴么?难道要立即将他格杀?
萧峰拉住父亲道:“爹,大仇已报,我们走吧。”
萧远山袖子一拂,瞪眼道:“你懂个屁!你明知杀你娘的带头恶贼是谁,为什么不报?噢,就因为少林和尚教你武功,你就心怀感激,连你娘的仇都不报了是不是?”
萧峰想起当时殷阳对自己说带头大哥乃是玄慈,已猜出玄慈必是虚竹之父,道:“爹,那带头人虽然做了措施,但他乃是受慕容博蒙蔽所致,每日活在痛苦懊悔之中,也算是受害者,况且这些年来教导儿子学成一身武功、长大成人,这也算是养育之恩。爹,这件事就算了吧。”
萧远山犹豫了一下,哼道:“不行!不能算了!”
他父子争执之时,玄慈缓步从少林玄字辈僧人间走出来,走过这十几米的距离,来到跪着的叶二娘和坐在地上的虚竹身前,伸手出指,嗤嗤有声,解开虚竹被萧远山所封的穴道,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充温柔慈爱,说道:“虚竹,你在寺中二十一年,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过了好半天,纷扰中才渐渐停歇。
叶二娘哭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玄慈语气如常,道:“痴人,萧施主说的不错,既造业因,便有业果,后悔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这些年可苦了你啦。”
叶二娘哭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道:“见到你们,我心愿已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向萧远山道:“萧施主,当年误信人言,害了你的妻子,害你父子离散,对不住你了。”不等萧远山回答,朗声向玄寂道:“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命执法僧去取法棍,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的山门,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然听闻、大违物事之事。萧远山望着玄慈,心中十分复杂,不知道什么滋味。
在玄慈坚持下,执法僧取来法杖,准备行刑。叶二娘上前阻止,却被玄慈点了穴道。虚竹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向来威严的方丈竟会是自己父亲,也不敢上前阻止执法僧行刑。执法僧打完二百棍,玄慈背上股上肌肤全被打烂,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提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让虚竹解开叶二娘穴道,右手抓住她手腕,左手抓住虚竹,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苟且偷生至今,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恐惧,方得安乐。”说偈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解脱为乐!”说罢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露祥和微笑。
叶二娘一探玄慈鼻息,竟然已自绝经脉而死,顿时呆住。怔了片刻,向萧远山道:“萧先生,你当日失去妻子,自然悲痛万分,我今日之心情,与你当日一般无二。”萧远山望着她毫无半点生机的眼眸,心中有些寒意,有些同情,有些后悔,长叹一声。叶二娘回身抱住虚竹道:“好孩子,娘以后没法照顾你啦。娘这个母亲做得可真不够格,你别怪娘。”身子软软倒下。虚竹惊得魂飞魄散,低头只见叶二娘胸前插着一柄匕首,正中心脏,直没至柄。虚竹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急忙点她伤口四周的穴道,又以真气运到玄慈体内,手忙脚乱,可惜死人终究难以复活。殷阳走上前去,心中深为自己没能救下虚竹父母而十分沉重,摸着虚竹肩膀道:“师弟,节哀。”他虽非少林弟子了,但仍旧习惯于用“师弟”称呼虚竹。虚竹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萧远山喃喃道:“我也许做错了。”大仇已报,却觉得空虚无比,觉得人生再无可恋,天下虽大,却无可去之处。突然纵身向山下跃去。萧峰连忙在后面跟上。萧远山却越走越快,根本不理萧峰在后面的呼喊。
群雄看看玄慈和叶二娘的尸身,看看痛苦万分的虚竹,再看看悲凄的少林僧人,都摇了摇头,各自散去。
殷阳也没问虚竹如何学得九阳真经,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自己练的,二是那无名老僧教的,都无所谓了,拍拍他的肩膀,也下山而去。追命让少林僧人看好慕容父子尸体,自己一会带官兵收取,如何处置还要向诸葛正我报告。要知道古代对谋逆的大罪可是有暴尸的惩罚的。
殷阳带着王语嫣三女自行离去。到了山下,殷阳向心事重重的阿朱道:“如果想追就追上去吧。他们无路可去,应该会到雁门关凭吊一番就回草原。你买匹快马,也许还来得及。”阿朱啊了一声,低声道:“谢谢你。”接过殷阳递过的钱袋,飞奔而去。
殷阳道:“你们两个去哪儿?”
王语嫣脸色苍白,道:“我要回家。”
殷阳道:“好。我也要去江南一趟,顺便送你。”又问阿碧:“你呢?”
阿碧失魂落魄,道:“我不知道。”
殷阳柔声道:“既然无处可去,就跟着我吧。”
阿碧点点头,她受到重大打击,是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