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同性恋酒吧
27日晚上刮了一夜北风,早晨把车开到湖边,湖心岛上的天鹅巢被吹得七零八落,枯枝散落一地。每天从这里走过,都能看见那个大鸟窝。据说好几代天鹅都在这里渡夏。三年了,许多人都在等,想知道明年那对天鹅会不会回来。
但是我要走了,离开这冰天雪地,到佛罗里达去。那里大海蔚蓝,春暖花开。
从威斯康辛一路向东南,绕过芝加哥,那里正在飘雪,广播里说发生了连续撞车事故。驶过辛辛那提,穿过肯德基、田纳西空旷的原野,终于在亚特兰大外的一个小镇停下来。我的眼睛干涩头痛欲裂,实在不能再开了。
一夜无梦,清早不知名的鸟将我叫醒,屋里闷热得厉害。打开房门走出去,空气温暖湿润,树梢上欣欣然有绿叶。我是唯一穿着线衣的人。象蝴蝶一样脱去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衣服在车后箱里高高堆起。下一站,佛罗里达南端。
第一次靠近军事基地又是时近傍晚,我特别小心翼翼。开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不过是另一个美国式小城。人们优哉游哉地生活,城里建筑上闪烁的小彩灯,和几千里外的MADISON并无不同。只是街上偶尔有类似悍马漆着保护色的军车开过,不少军人身着军装,个个神色轻松。
按照地图的指示穿城而过,最终停在一座临海的木屋前。昏黄的路灯照着已经掉漆的老牌子,白底红字写着“MYERSPUB”。店前的沙地上已经停了不少车辆。店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伴随着男人嘈杂粗鲁的吆喝声。
就是这里了,在后视镜里整整头发,想了想又补了点口红。连开两天车脸色有点差,空气潮湿,打粉底效果也不会好。索性关上化妆盒。就这样吧,我已经等不得了。
拉开门,惊人的声浪震耳欲聋,店里烟雾缭绕。靠近门口的几张桌子几乎坐满了,店的深处好象有人在打台球和游戏机。
所有的人一齐回头看我,有的老,有的年轻,有的穿着横条圆领衫,有的穿着军装。全是男人。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向里面走去。男人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有的挑起一侧的眉毛撮着下巴,有的在窃笑。
我象狼群中的白鸟一样醒目而无力。但是我已经走过几千里路,不会就此退缩。
走到吧台前,老板终于从震惊中醒过来,勉强问道:“迷路了吗,女士?”
“不,”我拿出一张纸,“我要找这个人。”
“我看看。哦,罗比。”我暗想,原来他的呢称叫罗比。
老板对着门口处吼了一嗓子:“谁看见罗比了?”
“狗娘养的他还没来呢。”一阵哄堂大笑。
老板对我耸耸肩:“女士,或许你要在外面等一会儿。通常这个时间他都会来。”
外面?为什么是外面?
我疑惑地望着老板,这个大腹便便头顶已经光秃的男人不解地与我对视。我回头迅速看看。就在我身边不到一米处,两个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着啤酒。其中一个的手亲昵地搭在另一个腰间。我的脸骤然红了,视线立刻清晰起来。
墙上的电视正在转播美式橄榄球,男人们的眼睛都盯着屏幕,但是好几个手臂揽着彼此的肩头。远处厕所边的阴影里,两个男人正在接吻。
这是一个男同性恋酒吧。
我挺直后背,尽量平静地谢过老板,在他欣慰的目光中直直走出去。门在我身后砰然关闭,一屋子声浪嘎然而止。
我在台阶上坐下,撑住头。远处的墨西哥湾微波荡漾,星光在海浪间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