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

67 第六十七章

如果眼神是蜜饯和刀剑的话,此刻怕是已经插在了嬴荧玉的心上了。她没有放过玄绫的任何表情,可那一句为难的呼唤,却让嬴荧玉的手陡然无力了起来。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她看懂了玄绫眼中的犹豫,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仿佛远在天涯。

“荧玉,我们不该如此。”玄绫摇了摇头说道。

“何为该,何为不该,婚嫁周制,无一开始,我为何不能恋你爱你?”嬴荧玉想这个问题很久了。

“做姐妹不好吗?”玄绫还是温柔地给她擦拭着眼泪,嬴荧玉的提问敲击在她的心上。她可以说出个一二三四,此刻却无法说得冠冕堂皇。玄绫怕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但是她真正的理由却无法告诉嬴荧玉。

可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却让嬴荧玉如芒刺在身。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不要姐姐的疼爱,她要的是琴瑟和鸣,佳偶天成的爱恋。可这一切,似乎玄绫都给不了。

嬴荧玉再也受不了玄绫的沉默和那隔着距离无法看清的温柔,她捂着脸蹲了下来,掩面而泣。

玄绫的心似乎不听话地有些扎疼,硬是忍下了心中起伏的思绪,将自己的深衣穿戴好,然后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外衣,披在了嬴荧玉的身上。虽说隆冬已过,可初春的天气也是寒意逼人。

只是,她不知道,嬴荧玉的心早就被冻伤了。玄绫依旧温柔,可这温柔如同饮鸠止渴的毒药,嬴荧玉挥剑也斩不断这如水般的情意。

嬴荧玉哭了一会儿,慢慢地在玄绫的抚摸下止住了哭泣。

她知道,今日之事是完不成了,可是婆婆们那关还是要过。即便玄绫拒绝了自己,她的心里还是顾及她的。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激情退去的梦,令人感到心颤。嬴荧玉不想面对玄绫,起码此刻不想。心中的自卑与自尊不停地拉扯,令她感觉自己都要分裂成两个人。这样的疼痛就连上一世都未曾尝得如此透彻。

嬴荧玉走到门口隔着门对婆婆说,自己累了,就直接休息了。事已成。婆婆的话讽刺极了,竟然让她们勤加练习才能更好地取悦君上与未来的夫君。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婆婆们虽然狐疑,可毕竟是公主,既然她都如此说了,她们便将信将疑地离开了,让女婢们送了热水进去供两人梳洗换装。

玄绫拉不住嬴荧玉,婆婆前脚一走,她后脚也出了公主府。玄绫被一个人丢在了偌大的寝殿之中。一直有嬴荧玉叨扰的时候不觉得,她带着那样受伤的气息离开,玄绫的神经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她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担心嬴荧玉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担心有些可笑,嬴荧玉是大秦的公主,这秦宫之中,她能出什么事。玄绫就算有心去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玄绫自我安慰着,硬是不让自己觉得,其实自己对嬴荧玉是如此地上心。

嬴荧玉觉得难过得紧,连阿琴都没让跟。她就像是一只想要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幼兽,在这巨大的黑青色宫殿中行走。路过的众人看到了,都行大礼,可嬴荧玉却觉得自己毫无自尊可言。

她完全没有目的地地走着,竟然走到了小时候时常来的一个地方。那是年少时候赢渠梁居住的太子宫殿后面的一个小石坡。自从父王死嬴渠梁登基之后,这里就没有人居住了。直到未来的太子出生,才可能重新启用这个宫殿。所以后花园也只有人定期的清扫,没有过多的打理。

今日误打误撞,竟然不自觉地来到了此处。

嬴荧玉再次走到太子宫殿,真是恍如隔世。上一世的年少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多少年未曾踏足,如今再见,所有的回忆忽然跃然脑海中。

她走了进去,太子的宫殿比起现在赢渠梁所住的小上很多很多,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秦宫未来的国君。果然秦国的贫困在哪里都能看得出来。不仅如此,里面毫无装饰,长期没有修整,墙角都长出了青苔和杂草。

好在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来,怕要闹出鬼来。那些岁月的痕迹仿佛一张画卷,嬴荧玉一直往里走,回忆纷至沓来。

“哥哥,哥哥陪我玩。”

“父王陪你玩可好啊?”

“不要!就要哥哥陪。”

“哈哈哈,就知道粘着你大哥。梁儿是未来的国君,肩上背负着整个秦国的兴衰荣辱。他可玩不得。来,父王给你讲故事。”

秦献公从小就疼爱嬴荧玉,对嬴渠梁则十分严厉,经常在太傅上完课之后再亲自来督学。嬴荧玉没有别的玩伴,秦宫之中肃穆异常,两兄妹感情极好,所以她总是缠着嬴渠梁带她出去玩。有时候上树掏个鸟蛋,她都能开心好几天。

但是年纪越大,嬴渠梁的课业就越重,能一起玩耍的日子自然越来越少。

这个位置就是秦献公经常抱着嬴荧玉讲故事的地方,嬴渠梁就坐在不远处看书习字。嬴荧玉一边听着秦献公说些古老的传说,一边看着哥哥小小年纪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读书。

现在想来,竟然十分恬淡幸福。

从后面出去就是一个很大的草坪,草坪向上是一个巨大的石坡。嬴渠梁经常会带着半大的嬴荧玉爬上这个石坡,坐在上面乘凉,看星星,捉虫子,打草结。

如今一看,那坡也不过三米多高,小时候觉得可是谁都发现不了的高地呢。父王一定也是心疼儿子,所以自己和哥哥在这里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来找。要不然就这高度,怎么可能找不到。

嬴荧玉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上面的草长得十分凌乱,但石头上的野草长不高。她站着可以看到低矮裙楼的屋顶,将整个太子宫殿尽收眼底。嬴荧玉找了一块适合坐的石头,坐了下去。看着萧索的太子宫殿,心中那幼时的模样在心中翻江倒海。

如今,父王不在了,再过两年,母后也要仙去。她最亲密的哥哥已经是大秦国的国君,比起从前更加沉默寡言,就像父王一样,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的心再也没有可以随便交付的对象了。

嬴荧玉究竟是个女子,是个心中以爱为天的女子。想起这一切,她的眼泪又拼命地滴落下来。如今爱上玄绫,比之卫鞅更甚,就像一个诅咒一般,令她觉得痛苦。

嬴荧玉坐在石头上吹着冷风,不知时间的流逝。忽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警觉地回头,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太子深宫之中,怎么还有别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爬了上来。

“叱嗟,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可吓死我了。”巫辛看到一脸泪痕的嬴荧玉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两大壶酒差一点砸在石头上。他是楚巫没错,但是对鬼神怎么的还是有些害怕的。

看到是巫辛,嬴荧玉这才放松下来。他还真是永远都能在自己狼狈的时候出现搅个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孽缘。

“你到这里来干嘛?太子深宫是你可以来的吗?”

“我哪知道这里是什么宫啊,我就过来喝喝酒看看风景。”巫辛回嘴道。好像完全不害怕嬴荧玉治他的罪,整个人笼罩着吊儿郎当的气质。他走到嬴荧玉旁,把酒放在了一块石头上,从袖口摸出了一个碗,居然还有一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菜,看起来还真的是很惬意。

嬴荧玉就是看不得巫辛那惬意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你换个地方喝酒看风景,这地方本宫占了。”

“别呀公主,这样吧,你先来,自然是你的地盘。但是我带了酒呀,这么冷的天气,你一直坐着可是要受寒。不如我分你一壶,你也分我一块地儿?”巫辛那张好看却欠扁的脸在嬴荧玉的面前晃动,真叫人搓气。

不过,他说的也对,嬴荧玉本质上还是亲人的,自己一个人越想越想不开。巫辛的出现倒是打破了她刚刚的伤怀。见巫辛如此会享受,嬴荧玉觉得喝他一壶酒分他一半地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点了点头,算是成交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嬴荧玉继续想着事情,巫辛则很舒适地边喝酒边吃小菜。然后把很男人地把碗让给了嬴荧玉,让她就着碗暖暖身子。

忽然巫辛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公主刚刚可是一个人在这里哭?看你这眼睛肿的。”

嬴荧玉白了他一眼,刚看他顺眼一点,就要揭穿自己。“关你什么事。”

“跟我说说呗,我不告诉别人。”巫辛笑着说道,并没有把嬴荧玉的嫌弃放在心上。

“你能告诉谁?这宫里你要敢说我的闲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那不就成了。你一个人哭得那么难看,还不如说出来让我给你排解排解,也好报答你救我之恩啊。”

“你说谁难看!”嬴荧玉还真不信这个巫辛不怕死,次次出言不逊,是觉得凭着自己一张俊俏的小白脸,自己不舍得杀么?敢这么跟公主说话。

“辛失言啦。公主天生丽质,怎么会难看呢。”巫辛调皮地说着。

倒是因为他的插科打诨,嬴荧玉刚刚的悲伤之意没有那么浓郁了。她并不打算告诉巫辛具体的事情,只是,若有人可以倾吐倾吐情绪,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微风阵阵,烈酒入愁肠,似乎特别适合敞开心扉。大概也是巫辛没有个正经,反而能令人说些伦常之外的事情吧。

“像你这般能看透天命的人,大概是没有苦恼的吧?”

巫辛顿了顿,看向嬴荧玉。虽然她并不活泼,但一直都还算得阳光开朗,此刻如此低沉倒是少见。“当然有,你对天命的理解与我对天命的理解不同。”

“哦?愿闻其详。”

“我怎么会没有苦恼呢?我若没有苦恼也不会从那么远的楚国到这鸟不拉屎的秦国来。楚巫确实有上窥天道的天赋,为百姓社稷为皇室占卜,自然也有一套完整体系可以研读,形成自己占卜的习惯。但是天命,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我们所知道的。”巫辛苦笑了一下,“要是都能知道,还需要占卜做什么。楚巫就是世间的神了,为什么不自己称王。”

“有些道理。你说事归说事,不要总出言不逊。”

“哈哈。凡事能算的不过是沧海一粟,面对的才是浩瀚星辰。即便是楚巫里最富盛名的人也不敢说自己看透了天命。我们啊,不过只是在触摸它的胡须便开始猜测它的形状罢了。有时候猜得对,有时候猜不对。”

“不过呢,我比别人猜得准些。”巫辛三句离不开不正经。

“若我知道自己的天命,偏不从呢?”嬴荧玉问道。

“你怎么知这不从不是你的天命?”巫辛淡淡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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