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急流勇退
淑贵妃娘娘生了个小阿哥,不到一日的时间,|钮祜禄氏一族阖府上下也是前所未有的喜庆。
舒舒觉罗氏更是难掩喜悦,嘴角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按说她这些年得老爷独宠,膝下几个孩子也都有所成,该是没什么烦心事的。只唯独想起如今在宫里的宝贝女儿淑宁,多少忍不住替她提着心。
这伴君如伴虎,一切皆是君恩。外头人就是再怎么羡慕她,奉承她,她自个儿心里却清明的很,万事就怕个功高震主,这不,在听闻姝儿诞下小阿哥之后,她虽说高兴,可昨个儿却是一宿没睡着。
慈宁宫那位本就容不得钮祜禄氏一族做大,而今,皇上如此看重小皇子,还说什么喜降麟儿,这如何能不惹太皇太后猜忌。
看她辗转发侧,遏必隆轻轻揽她在怀里,“你别瞎捉摸,过几日爷就上折子给皇上,这个时候也算得上是急流勇退。”
话音刚落,舒舒觉罗氏猛的身子一僵,黑暗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爷,“爷,你之前不一直都不肯……”
虽话未说完,可这么多年的枕边人,遏必隆怎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一声低叹之后,遏必隆缓缓道:“这古往今来,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更不用说,我们钮祜禄氏一族还出了个小阿哥。若爷再抓着权势不放手,怕是真的给钮祜禄氏一族招来祸患。到那时候,也就到荣宠的尽头了。万事无常,更何况是君心。”
舒舒觉罗氏伸手挽住他,喃喃道:“爷就真舍得?”
闻言,遏必隆一声低笑:“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咱这位皇上,可比先帝心思深沉多了。宫里头那句喜降麟儿,这里面又有多少试探之意?这权势的漩涡中,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我们钮祜禄氏一族,因平三藩,朝中有不少支持者,可这只是眼下,若这个时候不急流勇退,怕是真的会招致非议。”
说着,他不免有些感慨道:“淑儿在宫中,一直都小心谨慎,我这当阿玛的,万不能拖她的后腿。”
一句话说的舒舒觉罗氏也忍不住点点头:“老爷说的是。依着我们钮祜禄氏一族如今的显赫,于淑儿来说,迟早会成为掣肘。妾身虽不懂什么朝政,可也知道,帝心难测,怕是再拖下去,真的害了淑儿。”
翊坤宫
自打小阿哥降生,翊坤宫上上下下,可谓是一片的喜气。尤其皇上这几日一下朝,直接就过来看小皇子。看着这些,碧荷这些当奴婢的,心里难免欢喜的很。
只她怎么也没想到,今个儿早朝发生了一件大事,自家老爷上了折子,说什么年事已高,无心再理朝堂诸事。
此言一出,可谓满朝震惊。钮祜禄氏一族如今的荣宠,谁不知道这遏必隆是为了避嫌,所以才有此举。
原先还想看戏的一些人,心里忍不住嘀咕,遏必隆真是只老狐狸。
就他今天这一举措,想要趁着宫里这位小阿哥钻营的人,真的好生琢磨琢磨了。
就冲着这点,这遏必隆,不可谓不高明。
朝臣们满腹心思,康熙心中也甚是惊讶。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臣,想要看出些端倪。可愣是没瞧出遏必隆有任何的试探拿乔之意,确实是一门心思的想退了。
想明白这些,康熙心里对钮祜禄氏一族,更是高看了几分。若说之前他对钮祜禄氏一族还存着忌惮之心,那么现在,他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遏必隆不是不知所谓的人,定是明白功高震主,又做出如此果断的抉择,就冲着这点,他打心里佩服遏必隆。
当然,不可否认,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遏必隆此举确实摸准了他的心思,可也因为这样,他不能批了这折子。起码,他当皇帝的,得做出个挽留的样子。
也因此,皇上未准遏必隆致仕,甚至还重赏了钮祜禄氏一族的消息,立即就在内廷传开了。
这边,碧荷陪自家主子说着话。
“娘娘,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淑宁早不是当初那个她了,重活一世,她自然不会觉得,康熙真的在挽留阿玛。
不过,她觉得阿玛此举,算得上高明。
这之前,有什么事,阿玛总会捎话给她,可这事,她之前并未耳闻。可见,阿玛是真的不想让钮祜禄氏一族成为她的掣肘。
想着阿玛如此用心,她忍不住眼眶也有些红。
不过,她向来是相信这个权势二字的威力的。阿玛可以致仕,却不能真的无官一身轻,当起富贵闲人来。
这事儿,确实是得好好谋划谋划的。
胤禛的洗三内务府那边早已经预备起来了。好在这些人向来是迎高踩低,这个时候恨不得处处奉承着翊坤宫,断然不可能出什么幺蛾子的。
从怀孕到真的生下孩子,尤其看着襁褓中小小的人儿,淑宁总是忍不住勾着他细细的手指,她现在没什么放不下的,尤其有了这个孩子,她知道之前的心结,也是时候慢慢放下了。
宫里的贵人,生了孩子,都不可能亲力亲为,一切都有乳娘来侍奉。淑宁虽疼爱孩子,可也拎得清,自己在看顾孩子上面的经验,未必就有乳母有经验。所以,在挑选乳母的事情上,格外的上心。
只是再上心,这宫里也不是她一手遮天。侍奉胤禛的八个嬷嬷中的其中一个姓安的嬷嬷,其实是太皇太后派来的。
若是依着淑宁上一世的性子,必定要直接撵了这嬷嬷出去。可走了这个,依着太皇太后在后宫的权势,无非就是再费些心思再安插一个人进来。
如此折腾,倒不如变劣势为自己的优势。等到合适时机,借皇上之手,给太皇太后个措手不及。
这么做,一来能让皇上彻底对太皇太后寒了心,二来,也会更加看重胤禛,更加怜惜他们母子。
“娘娘说的是,哪有千日防贼的,太皇太后一直都把主子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无非就是再折腾一些,安排新的人手进来。”
说着,碧荷又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会儿,太皇太后该是已经闻着消息了,若知道皇上非但没有恩准老爷致仕,还重赏了我们钮祜禄一族,怕是要气晕过去呢。”
淑宁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本宫就等着她自乱阵脚,失了分寸了。否则,本宫也不会把安嬷嬷这只狗留在胤禛身边。”
碧荷点点头:“主子,您放心,奴婢会好生看顾小阿哥的。”
如碧荷所言,慈宁宫这边,孝庄瞪大眼睛,气急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苏麻拉姑见此,轻轻宽慰道:“娘娘,这明个儿就是三阿哥的洗三礼,这节骨眼儿上,可不宜生什么事儿。”
孝庄却是不忿极了,尤其提起胤禛的洗三礼,依着钮祜禄氏一族如今的风头,宗亲们都是使劲浑身解数的想得了钮祜禄氏的眼,不用想,定是把库房里最贵重的东西拿来了。
就连苏麻拉姑,今个儿都几次提及了他们慈宁宫该拿什么给小阿哥。
若是别的曾孙,孝庄当然乐得合家欢快。可这孩子偏偏是从钮祜禄氏肚子里出来的,她怎么能甘心。
“糊涂!糊涂!皇帝怎的如此糊涂!遏必隆哪里是想致仕,根本就是在摆姿态,可皇帝倒好,愣是被他给蒙蔽了。这是哀家亲自教导出来的孙儿吗?”
孝庄说着,心中酸涩极了。这都几日了,皇帝每每下朝都直接往翊坤宫去。那翊坤宫,就那么值得他上心?后宫佳丽三千,该是雨露均沾,他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想着这些,孝庄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让她如何能一丝芥蒂都没有的看着翊坤宫愈发做大。
“苏麻,哀家不甘心啊。”
一句话听得苏麻拉姑心猛的一咯噔。
“传令给安氏,在宫里当差确实是个好活计,可给哀家办事,却要真正办在哀家心坎儿里。三阿哥是哀家的曾孙,哀家断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可哀家,绝对不能这么纵容钮祜禄氏一族继续做大。”
“都说稚子无罪,三阿哥要怪就怪他那个不知所谓的好额娘吧。”
苏麻拉姑轻咬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
却听孝庄轻飘飘道:“安嬷嬷身段好,平日里瞧着也是爱些胭脂水粉的妙人。哀家也无需她做什么,只需让三阿哥沉溺于胭脂水粉即可。”
“你说说,若等小阿哥一周岁抓阄的时候,三阿哥抓了一盒胭脂,满朝文武会怎么想呢?皇帝又会怎么想呢?”
苏麻拉姑一辈子在宫里当差,能留在孝庄身边这么多年,肯定不是愚笨之人。
可她知道,她根本劝不住自家主子。
可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太皇太后这招真的太毒了,这抓阄就是图个好兆头,可三阿哥却抓不取墨笔砚,单抓脂粉钗环,太皇太后这是要让此事在皇上和朝臣心里埋下一根刺,让三阿哥永无出头之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