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经纪人

3.经纪人

俞非晚用那种凉薄中带点悲悯的眼光看着对面的男人,仿佛是要透过他那俊美的皮相,一点点切入组织骨髓,并将其切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一般,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轻飘感,似乎极其的漫不经心。

她说:“……我们分手吧。”

这话说完,俞非晚就看到秦修霁那张温雅的近乎完美的表情,慢慢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二十岁出头的秦修霁还没修炼到他日后心思极度深沉的地步,但即使如此,那一闪而过的错愕在他那张脸上还是十分罕见,甚至她都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个相机拍下来。

下一刻秦修霁已经恢复了翩翩公子的风度,冲俞非晚温和一笑:“……给我个理由。”

俞非晚想也不想就答:“——我们不合适。”

两人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

秦修霁脸上还带着笑,柔和勾起的唇角却隐隐透出了点冷漠的意味:“……我不希望这是你在跟我耍脾气,小晚。”

他十指交错放在桌上,目光如有实质般淡淡的看过去:“——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慢慢澄清,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毫无理由的说分手,这不像是你。”

俞非晚一只手指甲掐进掌心里,另一只手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这让她怎么说?说我知道哪怕我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帮你走出困境,最后还会被你无情抛弃?还是说你将会一手把我送进监狱关了整整三年,让我最后死在你的未婚妻手里?

别说是秦修霁,哪怕换成没有经过前世一切的自己,乍一听这些言论,怕也不过会当做笑话吧?

一个小时后两人的对话终于结束,秦修霁埋了单,用这个男人的话说——他还不至于迁怒一个甩了自己的女人。

俞非晚却知道这大概只是表面功夫而已,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她刚和铭腾签了三年合约,自己又在这当口甩了公司股东秦家的继承人,日后的水深火热可想而知。

俞非晚还记得自己刚认识秦修霁的时候,她被大学贵的惊人的学费逼得不得不放弃念书。在酒吧当了一个月的前台歌手后老板带她去了一个饭局——然而当身边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暧昧的把手摸上她的腰,示意她“跟了我,给你灌个唱片小意思”时,十七岁的女孩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俞非晚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她站起身,干脆利落的卷起袖子,一把将锋利的高脚杯直接砸在了暗示她潜规则老板的脸上。一套动作完成后就慌不择路的往外逃,却被迎面而来、站在门口看完全程的青年抓住了手腕。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意带点宠溺的摸了下俞非晚有点凌乱的头发,评价一句:“——好凶。”

直等到包括那位被砸到愤怒咆哮的老板也灰溜溜站起身,毕恭毕敬叫一声“秦少”的时候,俞非晚才浑浑噩噩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撞上了一个不好惹的人物。

之后傻白甜和高富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俞非晚得到了同期新人之中最好的资源。她从偶像小白电视剧入圈,慢慢向实力派转型,一路在大屏幕上摸爬滚打,哪怕在秦修霁家里出事从继承人位置掉下来之后依然陪在他身边,助这个男人东山再起——直到最后他和她都取得成功,秦修霁却微笑着悍然操刀,一步步将她毁到绝境。

俞非晚记得二十岁她生日,曾缠着秦修霁问当初到底看上了她什么,肯舍得下大力气来投资一个娱乐圈崭新崭新的小艺人。对方无奈的熄掉手里的烟,摸了摸她的头,含笑的眼底满满都是能溺死人的温柔。

“……有干劲加有才气吧,就像一株幼苗一样清翠亮眼到让人心惊,”他沉吟片刻,无辜摊手,“我本来是想看看这株苗最后长什么样,结果一个不小心自己成园丁了。”

只可惜最后幼苗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温柔守护的园丁却摇身一变成了贪婪的商人,榨干了植株的每一滴营养。花朵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连丝香气也没剩下。

俞非晚谢绝了秦修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我可能需要证明没了你,也能在娱乐圈混出一个人样来。”

秦修霁极其微妙的挑了下眉:“……摔杯子的人样,还是陪那个地中海老男人的人样?”

俞非晚目光冷淡的把他打量一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秦修霁靠在车边,目光幽深难名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慢慢的点了一根烟。

抽了几口他短促的笑了一声,伸脚把烟头踩熄,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等到新人课程结束,签约艺人被分配到自己经纪人的时候,俞非晚如愿以偿的等到了她的报应。

当往总部打了第二十二个电话,仍然被告知“最近公司人力资源紧张,我们还在招聘新人”后,连席徽都坐不住了。

“擦,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她一巴掌拍在桌上,“虽然说你跟姓秦的那情一直没公开,可这群看人下菜的八婆不能这么不给未来少奶奶面子吧~?你还不如甩了他,跟着姐一起奔向小鲜肉的怀抱~!”

俞非晚慢条斯理的关掉电脑上的散打教程视频,告诉她:“——甩已经甩了,但小鲜肉还是敬谢不敏,毕竟我对三劈没兴趣。”

席徽目瞪口呆。

事实证明其实俞小姐的淡定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她不但急,还很急。

斩钉截铁又一时冲动的甩掉秦修霁后,俞非晚终于想起上辈子就在她和秦修霁好上没多久,父亲就查出了中期肿瘤,可对于连大学学费都拿不出来的城镇家庭,手术费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那时多亏了秦修霁的资助。

平心而论,在东山再起并和郁夜白好上之前,秦修霁这个男友做的还是相当称职的。没有他的一力扶植,俞非晚不可能刚入圈就获得那么好的资源,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家里的金钱问题,反而很可能在入圈之初就不得不陷入潜规则里,也有可能……根本不会有日后的她。

成也此人败也此人,所以临死前她对别人没有太多的恨意,最怨恨不甘的,只有自己罢了。

俞非晚苦恼的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现在甩掉了饲主,照秦修霁的小心眼,和铭腾签了三年合约的她必定即将遭遇冷藏,又上哪捞这么一笔银子应对即将到来的金钱危机?

疲惫又无奈的呻|吟一声,她终究还是摸出手机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让父亲趁早去做个全身体检。

上辈子她亏欠二老良多,现在虽然已经知道未来不会出大变故,可肿瘤毕竟早一点发现就多一分治疗希望,哪怕没钱到要抽血卖器官,她也必须把手术费凑出来。

次日,俞非晚就是在这样的不宁心绪下见到谢问辰的。

当这个高瘦挺拔,夹一个文件夹,纯棉衬衫塞在低腰牛仔裤里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漠然告诉她自己就是新招聘来的经纪人时,俞非晚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铭腾HR的脑子一定进水了。

……或者,是秦修霁想整自己的**太过强烈,连养一个闲人的工资都舍得下本?

谢问辰没理睬俞非晚有些诡异的神色,直接在她对面坐下,啪的一声打开文件夹:“——那么俞小姐,既然由我负责你的经纪人工作,我们就先来分析一下你的自身优势和商业运作模式,好确定日后的工作路线和风格。”

俞非晚从没见过用这种研究者的态度来做经纪人的模样,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示意对方可以开始。

但在谢问辰滔滔不绝的讲了近三刻钟目前的她的身材比例外貌数据、历年研究的投资商统计调查结果、娱乐圈消费人群层次分析等等之后,再坚强的神经也忍不住了。

“……我说谢先生,”差点淹死在对方放出的学术洪水里的俞非晚终于虚弱的挣扎出声,“你说这么多,对我未来一个月乃至半年的工作有什么作用?”

谢问辰一推眼睛,神色极其冷淡。

俞非晚疲惫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你认得最近要开戏的剧组人员吗?”

“……”谢问辰沉默,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有广告商家和投资人联系电话吗?”

“……”

“在圈里头有人脉网络,信息流通方便吗?”

“……”

“我很缺钱,你能在一周内帮我接到能拿钱的活儿么?广告杂志戏什么的都可以。”

“……”

“……所以,”俞非晚叹了口气,摊手无奈的做了总结,“你什么机会都帮我争取不到,却拿着研究课题的思路来研究我的未来和工作,其实是秦修霁派来整我的吧?”

谢问辰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细看就会发现其中带了点厌恶和不屑的味道。

眯眼瞧着他的俞非晚突然发现,这个人长得还是相当好看的。

他的皮肤白皙的有点冷淡,脸型略偏狭长却比例恰到好处,鼻梁高挺,眉形锋锐而峻丽,眼镜玻璃后的褐色眸子如同无机质一般冰冷深邃,五官如同被一个黄金比例的模子严密拓在脸上。刚才只大概扫了一眼没有注意,此时发现这种冰冷而禁欲的美丽,竟让她有种惊艳的感觉。

俞非晚不知是惋惜还是抱歉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汉子啊,智商型工作者就不要脑子冲动来跳情商工作者的火坑,娱乐圈这个地方太乱,不是你这种一看就是高精尖人才应该来的。”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勾起谢问辰弧度完美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神情活似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无赖:“……当然,做艺人除外,这么好看一张脸不服务大众可惜了。要不要一起?跟着我有肉吃哦~”

谢问辰不着痕迹的皱起眉,目光深沉而内敛的盯着她。

“……我会尽力做到你要求的那些,争取在一周内联系到出镜机会。”他拿开下巴上的手,口气平静无波。

俞非晚噗嗤一笑。

“……算了算了,哥们儿你一看就不是干这一行的人,”她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知道干你这一行的,经纪人都拼什么不?”

年轻人沉默了一刻,漠然开口:“……情商?”

“——Bingo~!”俞非晚打了个响指,神情是微妙的似笑非笑,“搭讪、奉承、拉关系、到处约席位上酒桌、腆着脸和别人套近乎……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手机里存满各种人物的联系方式,叮嘱手下艺人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还要给他们捅出来的篓子求爷爷告奶奶擦屁股,整天忙得飞起还不一定有个好结果。”她顿了顿,口气带了点讽刺的挑衅,“——这些,就你现在这种拽的二万五好像别人欠了你一万块的高冷表情,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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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名流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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