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但有何用,这样的事她早已知晓,她看得出来。此时由他亲口说出,她体会不了感动,只觉心苦涩地在疼,不管他说什么、做得再多,或等待多久,始终抹去不了他是个撒谎骗她的中原人。
「我很早就知道你并非十六公主,但那又如何,我要的只有你,我确定我想要的只有你。还未爱上你之时,我尚能欺骗自己,我对秋……对她仍存有感情,而非纯粹承诺过的责任与愧疚。当我了解到是你,我该负起责任并且情真意切对待的那个人是你之时,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无视自己的心意,我爱的已经不是逝去的恋人和仅存的责任,而是你。」
他说的她都懂,爱情一直都有先来后到,若非秋彤死在六年前,若非她阴差阳错跑进阎府,那么如今这个陪伴在他身旁,得到他所有疼惜的女子就不会是她。
只是她依然无法响应他,现在的她办不到,无法在得知他最初的阴谋时,说一句好,我原谅你。她的心会痛,对中原人的偏见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彻底复苏,现在的她只觉得当初藏起秋彤,只想要她生下阎家子嗣的他不可原谅。想要霸占他,跟一个已死之人争夺他的她同样不可原谅。
「有些事你以前不会说,现在的你更加不会愿意跟我说。你可以骂我无耻混蛋,到了这个时候仍要做令你生气的事,你甚至可以打我出气,直到你高兴为止,我绝不还手。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离开。」他并非一个整天只会道尽所有肉麻兮兮的男人,但若她真的狠心离开,他真的会死,整颗心一定会因此而疯掉。
「少爷,您有访客。」门外又来了人,除了开始那声少爷,后面四个字说得战战兢兢。
「叫他滚,我现在没时间。」
平时不管遇上多烦心的事,他也从不把脾气带回来说给她听。他对她的珍惜多到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知道她没那么柔弱,依然想着把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为她遮风挡雨。他对她的感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掺夹过别的东西。
「可、可是对方是个带着许多护卫的孩子,他、他让小的拿一块令牌给少爷,少爷看了就会出来见他。」
「你说什么?」烦恼的低吼更偏向不可思议。阎涛长叹一声,分明知道她不会响应,仍是轻轻地对她说了声:「我去去就回来。」
赢霜连哼声都没有,就连背对着他的那个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
心中免不了哼出一声苦笑,阎涛起身离开。
此时已入夜,会如此不分时间、场合跑来当讨人厌的不速之客,于心中只想到一个。
因此,进入花厅,眼眸只淡淡扫过分站两旁的两排侍卫,阎涛快步来到坐在正中央的华服男孩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说道:「臣参见陛下。」
下人口中所言带着护卫前来,还拿了块令牌命令他不得不出来的孩子,自然只有当今斐国的少帝秋煌。
「呀,阎叔,夜深造访实乃情非得已,不知你与舜唐国的十六公主近来相处得还好?」
好与不好关你啥事。阎涛纵使心中纳闷,想快快驱赶秋煌,要他别妨碍自己哄回爱妻,却又无法以下犯上,唯有边猜测着他蓦然造访的企图,边忍气吞声地回话道:「甚好,有劳陛下关心。」
若秋煌只是来查看十六公主有没有受他凌虐,以致妨碍到西斐与舜唐两国之间的关系,那么秋煌大可放下一百二十颗心,立刻摆驾回宫,因为真正的十六公主在哪里他不知道,已经嫁给他的那个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只除了现在暂时出了点问题,他们处于冷战中。
「真的吗?」秋煌笑吟吟地站起来,从左边踱到右边,又踱回中间俯瞰着他。
他知道来者不善,只因秋煌鲜少让他跪着,一直没让他起来,「陛下夜深造访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也对、也对,长话短说,阎叔也不是喜爱拐弯抹角之人。」
分明就是自己忍不住,还把硬把黑锅扣在他头上,阎涛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不过片刻,有人为秋煌呈上了什么,只听刷拉一声声响,那是纸张被抖开的声音。秋煌堆满笑容的稚气脸庞,与一张写满文字的信笺凑到……是逼近到他面前。
「这是十六公主写给舜唐王的信,信上说她早已与心爱之人私奔去了,现在正在某处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要大家不必挂心。舜唐王也对此事做出了回复,献上金银、丝绸、牲畜等等作为补偿的不计其数。即是如此,那么敢问阎爱卿,当初嫁与你,现下也在你府上冒充十六公主当着阎家少夫人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十六公主人跑了就跑了,干嘛还要如此混蛋,写信回去坏他好事。暗呋一声,阎涛咬紧牙关,不管如何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隐瞒过去,「陛下,此事一定有些误会。」
欺君是重罪他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还一直将霜霜藏起来,藏得比死去的秋彤还深,他不会让秋煌带走她,绝不!
「误会?好吧,朕也觉得也许是个误会,就给阎爱卿解释的机会吧,把人带进来。」
「陛下……」当瞅见赢霜被秋煌的护卫带来,阎涛只觉有人用手狠狠掐住他的心,使他感到一阵强烈疼痛的窒息。他真不敢相信,这混蛋竟然趁他离去,派人捜他的房,带出赢霜。
而她看见了带着刀的男人,分明知道来者不善,仍愿意跟对方前来?一定是秋煌让人灌输了她些什么,可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跟他呕气会带给她多大的危险。阎涛又气又急,看向赢霜的目光带着责备却也蕴含疼惜,怪她不懂得珍惜自己。
可赢霜没有看他,应该是说只有那一瞬的四目相接,然后便故意与他错开,她现在还不太愿意面对阎涛。
既然斐国国君派人来带她走,即使知道那里头没包含多少善意,她也觉得这样正好,至少离开这里她能暂时获得冷静,至少她相信就算是在皇城的地牢之中,脱身的机率也比这里要多好多,因为皇宫里没有阎涛,没有这个她很想去恨又无法将他深恨痛绝的男人。
「朕要求舜唐王派公主的侍女以口述,让舜唐国最好的画师为十六公主画了幅画像。于是阎爱卿你来说说看,这画上的女子有哪一个地方与你这位夫人有一丁点相似。」
完全没有,秋煌给他看的画卷里的跟赢霜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依然不死心,他不可能对保护霜霜的这件事死心,「陛下请听臣一言……」
「罢了、罢了,也许阎叔也只是被蒙在鼓里。这样吧,就让我带这个女人回宫仔细逼问清楚,还阎叔一个清白。来人,摆驾回宫。阎叔,不必送我了,好好歇息。」
送他个死人头,好好歇息他个屁!这小鬼根本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打从一开始就想着来拿人。阎涛简直气炸,奈何君命不可违,也不可能明摆着以下犯上地出手夺人,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带走赢霜。
「给我备轿,我要进宫。」
他知道他的拚命她不需要的,此时比起跟他在一起,跟秋煌离开对她而言无疑才是更好的选择,可天知道秋煌会对她做些什么。她要的他给,她不稀罕的他也给她,就是拚了这条命他也要把她带回来!
秋煌前脚回宫,阎涛后脚就跟了过来,「请陛下开恩,将臣的妻还给臣。」
此时阎涛在做的分明就好比一头驴在追自己面前的胡萝卜,明知道不管怎么跑还是吃不着眼前的美食,仍想着异想天开。
不过他了解,俗话说淫人之妻,人淫其……不对、不对,用词错误,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连阎涛径自在脑海中上演过数百遍他如何用各种道具凌虐他爱妻的情景都没有发生过。
咳咳,他只是很清楚明了,既然敢从一个爱妻深切的男人身旁抢走他的妻子,今晚他是别想睡了,恐怕就是在睡梦里,阎涛也会提着剑来砍残他。
「阎爱卿,你可知此言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欺君是大罪,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再找不就有了。何况你家中尚有老父、老母与众多下仆,那个女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呀。朕念在你受迷惑到头昏脑胀,以致此时只有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朕不跟你追究,好好回去睡一觉,明朝醒来就把此事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