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红玉美人(8)
(十五)
巴掌大的一块紫红色玉石!
此刻正托在媚儿的手中!
珠光朦胧,红玉内更是朦胧一片!
辜独仅仅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叹道:“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阳光大现,自窖底反射在石窟内已然让人无法适应。
媚儿急忙收起红玉,伸出食指,压在辜独的嘴唇。
翻板垂下一根麻绳。
媚儿站起身,淡淡的道:“走了!”声音冰冷,似乎对这根麻绳的到来没有一丝欢喜。
“你先!”辜独笑着,道:“我们出去见!”
媚儿已经走去,站在麻绳下,回眸呆望!
“媚儿?”辜独发笑,道:“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要不……带走几颗大珠子?”
媚儿因这句玩笑抿起嘴唇,黯然轻笑,随即手揽麻绳,三记蹿身跃出石窖。
女人总是愿多愁善感,即便是一间囚禁她的石窟,离去时也要带走一丝留恋!
多愁善感本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没有留恋,何来那似水的柔情?
辜独也对冰冷石窟望去深情的一眼,毕竟那里曾给过他温情与缠绵!
手揽在麻绳上,麻绳却坠落在窖底!
翻板闭合!
没有呼声,只有沉默!
辜独仰着惊愕的脸,呆呆的望着闭合的翻板!
如果媚儿在上面痛呼、惊叫,辜独会咆哮、愤怒!
什么也没有,便连一句淡淡的叹息也没有留下,翻板上的人便带着媚儿默默离去,抛下辜独孤身一人,继续囚禁在这冰冷的石窖中!
没有仙境,夜明珠散发的朦胧光芒是那样的冰冷,阴森而又恐怖,似人间地狱!
只因为……仙子已经不在!
“这里曾经关着一个负心的男人!只因为他要离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刚刚出世的孩子,那个女人便特意为他建造了这座地牢,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他便被囚禁在了这里……足足十七年!十七年!”
无需十七年,只需一年,辜独便会崩溃……
再就是疯狂……
“我会出去!”辜独对着头顶紧闭的翻板怒吼,“无论是谁!谁都无法抢走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丝丝春雨融化积雪,涓涓细流顺着翻板的缝隙断断续续流淌而下。
暮然间,一滴雪水交融的水珠滴落在辜独面前,辜独回掌轻拨,水珠横飞,“啪……”光滑的石壁上印出一粒浅痕。
天罡真气!
是什么令辜独体内的天罡真气复出?
是愤怒?
还是那一眼红玉?
红玉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
便似昆仑山无上真君所说,像是一柄剑、像是一把刀、像是一根棍、像手指、像拳头、像肘臂、像一幅画、像一部书……
你可以在红玉内发现很多东西,但当你真正去找的时候,却又发现你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红玉中,眼前明明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辜独仅仅看过一眼红玉就说自己已经明白了,他明白了什么?
红玉本身便是一口陷阱,一口世人无法摆脱的陷阱!
对于司马泪痕、对于洛十七、对于陈清远,它是一部剑谱,两柄稀世宝剑会在其内殊死角逐,而两柄剑上的剑招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连想象都不曾想象过!
对于段无双、对于路琨、对于洪仁,它是一部刀谱,一柄绝世宝刀将破解他们所有的杀招,回手一刀,宝刀的刀锋已然劈在双眉之间!
对于麻十三,它又变成一根细竹棍,与握在麻十三手中的一般无二,但它不会动,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等你出招,麻十三也不会动,因为他没有找到对手的破绽,所以麻十三会死,因为饥渴而倒在它的面前。
白衣美人像是人间仙子,但她却是辜独的柔柔,为什么她可以发觉辜独藏身于车厢底,正由自己的衣裙下偷偷窥视?
唐依年方几何,在刀子刺在辜独身体刹那间,她怎么可能握住僵尸门中等弟子的尖刀?
唐媚呢?
初次见面时她还在依靠毒药帮助自己行事,月余再见,她已经可以暮然出现在你的眼前,又可以静悄悄的离去!
她们都是唐门的后辈子孙,自然都见过那块红玉!
红玉可以给予神功,为什么又是一口陷阱呢?
它的朦胧便是陷阱,给予你的神功正是令你坠入陷阱的最佳诱饵!
无上真君险些在唐泉随手的一刀下丧命,洪仁也是这样!
难道数十年来唐泉的武功没有丝毫的进步?
这就是辜独的那句“我终于明白了”!
因为红玉,唐泉的武功一日千里,而又因为他深陷其内,武功再又每况愈下!
如果他继续坚持在根本没有答案的红玉中寻找答案,那他最终将走火入魔,命丧红玉之手!
难道佛家的“执”与“破执”便是此中道理?
雪水潺潺滴落,辜独正盘坐在水流之下,可水滴并没有滴落在这颗光头上,距头半尺,已然避让,四散滑去。
天罡真气如影相随,辜独却在打坐,难道他尘缘已了,参禅修佛了?
没有!
他只是在运转体内的天罡真气,自从由无上真君那里学来天罡真气的不二心法,他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天罡真气的存在,更没有像现在这般得心应手,运转自如。
无上真君对天罡真气尚且不能说修练到得心应手,运转自如的地步,身为弟子的辜独如何能够做到?
难道是红玉的功效?
无上真君岂不也看过一眼红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作为师者毕生的经验与心得还有何用处?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三皇五帝始有的武学岂不早早便以荡然无存?
如果弟子不如师父,段无双怎么可能凭借半柄九龙宝刀所向无敌?路琨的刀法怎么可能胜过陈老爷子……
没有人知道辜独的天罡真气修练到第几层,但他在石窖底足足打坐了三天三夜。当他起身的时候,环绕在一尺外的雪水随之而动,竟然同起三尺才再次落回。
春已暖、花已开!
蜂蝶扇翅的轻响,野花的微香……
这是一座枯山,连绵数十里的枯山,何来花草?何来蜂蝶?
但辜独嗅到了,也听到了!
翻板再次开启的时候终于到来!
辜独只是握住垂下的麻绳,没有蹿跳,也没有攀爬。
如果石窖的主人要继续囚禁他,麻绳便不会来到!
既然石窖的主人已经决定释放他,他又何必性急!
辜独为何变得这般淡然,似乎天下俗事已与他毫无关联!
麻绳一尺一尺向上提升,辜独再次踏上枯山的地面。
唐豹的肚子似乎大了许多,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老子明明是要救你,可你不识好歹,偏偏要逃走!这下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辜独默默的看向唐豹,看向他身后二十名精悍护院,淡淡的发问:“媚儿呢?”
唐豹阴声冷笑,道:“老夫正要带你去见她。”右手成爪,猛然抓出,对着辜独的肋下抓去。
辜独学着唐豹的样子,右手成爪,也向他的肋下抓去。
唐豹的冷笑声又起,因为他的手爪已经抓在辜独的肋下。
辜独也笑,仅是挑起嘴角,平淡的笑了笑。
唐豹退出三步,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惊愕的看向辜独。
辜独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道:“如果你不是柔柔的父亲,此刻你的手指已经尽折!”
唐豹相信,因为他的手爪刚刚抓在辜独的肋下,一股强大的真气猛然迸发,生生将他的手爪震回。
辜独重复着先前的问话:“媚儿在哪?”
唐豹不语,一脸严肃,竖手成掌,对着辜独拍来。
辜独没有躲避,也没有接掌,而是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唐豹的手心。唐豹但觉自己附在掌上的内力瞬间消失,一股寒冰之气顺着手掌直冲手臂,立时将整条手臂震得酥麻。辜独收指,唐豹的手臂随即垂在身侧,颤抖不已。
“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唐豹问着,脸上竟然不见惊恐,而是欢喜之色。
辜独如实回答:“天罡真气!”
“好功夫!”唐豹点着头,深吸一口气,肚子猛的鼓起。
辜独看了看唐豹的肚子,再看向他的眼睛,见他有意相试,便缓缓推出手掌,按在他的腹上。
铁锦功,柔则如棉,坚则似铁!
辜独的手掌将唐豹的肚子按入一尺,唐豹的肚子猛然一变,变得坚硬如铁。
“噗……”唐豹喷出一口鲜血,倒退出三大步,仰身倒地!
箭上弦,硬弓拉满!
二十张硬弓,二十支利箭,齐齐对准辜独。
唐豹伸起手臂,轻轻摆动,二十护院垂弓撤箭!
“媚儿呢?”辜独发出了第三问。
“如果赶得及……应该在钱庄……”
辜独已经飘在枯山的山头。
唐豹拭去嘴角的血迹,默默的看着辜独的身影,喃喃道:“小子!我希望柔柔没有白等!”
辜独虽已在数十丈外,却回头轻笑,似是听到他的话语。
落日山庄中行出一队人!
有人在叫:“辜独哥哥?辜独哥哥?”
辜独顺路窜回,看到了泪眼朦胧的唐依!
唐依的手腕捏在一个和尚的手中,和尚身后跟随着十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辜独哥哥……救我!”唐依哭喊着,像是邻家的小妹妹受了欺负,自然要向眼前的大哥哥求助。
辜独看向抓着唐依的和尚,道:“放开她!”
他曾经见过这个和尚,那时和尚的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拐杖的另一头牵着位瞎眼老太婆。
和尚抬起眼皮看看辜独,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放开她!”辜独对他的身份不感兴趣,只是要她放人。
和尚转过头,道:“去!”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走出,对着辜独行上。
唐依突然大叫:“快跑!快跑!他是僵尸门一等弟子,你打不过他,快跑!”邻家哭泣的小妹妹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因为她知道辜独武功不济!
和尚冷笑,道:“晚了!一齐带走!”
唐依叫着:“我跟你们走,不要抓他,我跟你们走!”
和尚摇头,道:“三爷没能擒住他,和尚带他回去!”
“臭和尚!死和尚!”唐依又是蹬又是踹,叫道:“回去就让伯母杀了你!”
和尚冷声道:“回去再说吧!”
脸色苍白的男人走到辜独身前,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辜独问:“什么是雷电闪?”
僵尸门下等弟子才用断肠杀,中等弟子用尖刀,上等弟子使得是雷电闪!
脸色苍白的男人摊出两只手,自己看看,再又回看辜独。
他的手便是僵尸门最犀利的武器——雷电闪!
手有多快,快似闪电,抓向辜独的胸口。
辜独知道,这双手原本是要抓向自己的喉咙,可他不求伤人,只欲将自己擒下,所以才抓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他无意伤害辜独,否则辜独又如何能容他性命。
辜独转臂,手腕翻转,已然扣住攻来的手爪。
和尚一愣,唐依睁大眼睛,呆呆看来。
“呵呵!好功夫!”和尚松开唐依,拍响了手掌,一步一步行了上来。
唐依飘身逃在辜独身旁,低声道:“快跑!”
辜独冷声道:“就凭他?”
和尚点了点头,道:“就凭我!小子?难道你以为天罡真气可以天下无敌吗?”
辜独一愣,和尚步伐虽慢,可路上的枯枝败叶纷纷避身,“哗哗”有声间,枯枝败叶已在他三尺之外
护身真气!
唐依贴耳道:“他练的是金刚决,已有九成火候!”
辜独突然一笑,便似他平日里最常见的坏笑,道:“跑!”拉起唐依便逃。
和尚大步奔来,喝道:“臭小子……”
十余位脸色苍白的男人竟然扑上,将和尚拦下。
“反了?”和尚怒吼,与他们混战一处。
辜独一边狂奔一边发笑,道:“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唐依跟在身畔,笑道:“什么自己人,他们是我的人!”
“你的人?”
“是啊!我就是僵尸门门主!”
(十六)
僵尸门门主接掌僵尸门只有三年,三年之中,她只在江湖露过三次面,仅此三次,她的威名已经响彻武林。
第一次,少林达摩堂主事智空大师与罗汉堂主事智方大师在六招内丢剑失棍,她留下一句“飘摇愿此生”。第二次,华山派苦行与静錵师太在十招内便夺下手中利剑,她随着“飘摇愿此生”的叹息黯然离去。
江湖人以“飘瑶”为号,称她是飘瑶门主!
僵尸门的飘瑶门主竟然是唐依?未等说话先已笑出声来的唐依?
她自然不会骗辜独,因为辜独可以找无上真君证明!
落日山庄便是僵尸门,唐门之下“僵”字号分堂,唐依便是分堂主!
唐依趴在辜独的怀里进入香甜的梦乡!
飘瑶门主每次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但只要趴在辜独的怀里就能睡得香甜!
辜独苦笑,这件事情谁能相信?
囚禁负心男子的石窟!
夜里不知道是哭是叫还是笑的声音!
辜独终于明白,唐依的噩梦来自她的父母!
等她以后找到真正的爱她的男子,成了家,她的噩梦才会慢慢消失!
虽是夜,可花草的芬芳依在,辜独畅快的呼吸着久违的清馨!
银月映射出一道长长的身影,似鬼魂般飘忽不定!
辜独猛然转头,可身后并没有人,扭回头,身影又再次出现!
不是鬼,不是神,只能是人,因为她有影子!
但这个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举手投足间便可轻易杀死辜独!
“让她好好睡!我说!你听!”声音很轻、很柔、很慈祥,不会让人感到一丝恐慌,只会感到亲切。
辜独轻轻点头,似乎怕惊醒熟睡的唐依。
“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对她又很严厉,刚刚懂事就要学武……从六岁起便开始给石窟下面的男人送饭,每七天都会送一次,整整送了十年!她非常听母亲的话,所以十年来没有同石窟下的男人说过一句话,直到那个男人死了,尸体被火化成灰,她的母亲才告诉她,那是她的父亲……十年!她没有见过父亲的面,没有说过一句话,便连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多次跑去母亲的房外,想要质问她,想要问问自己姓什么,可她每次只听到母亲在哭,足足哭了一百日,母亲也走了……”
唐依在笑,“嘻嘻”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辜独轻拍她的肩膀,她又沉沉睡去。
影子轻叹一声,道:“柔柔在等你,你可以娶她!依依既然对你有这般感情,你也可以一并娶了她!”
辜独轻声询问:“媚儿呢?”
影子晃了晃,似乎在颤抖,道:“你不能见媚儿,她也不能再见你!她已经给了你柔柔、依依、还有绛儿丫头,你应该知足了!”
“不!我要媚儿!”
“你知道她为什么告诉你她叫唐孤吗?因为她已经准备好……孤单一生!”
“我不要她孤单一生,我要陪着她,她也要陪着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绝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规矩!”
“什么规矩?”
“一种诅咒,红玉的诅咒!你现在便已经踏在诅咒的边缘,如果不能停止,那你不仅救不了媚儿,还将辜负柔柔!别忘了,柔柔一直在苦苦等待着你!”
“柔柔?”辜独的眼神变得迷茫。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辜独的身上,唐依猛然睁开眼睛,跳起身来,欢叫着,张开双臂奔跑出去,去迎接朝阳。
唐依有朝阳,辜独的朝阳又在哪里?
钱庄!
谁在哪里等待着他?
唐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目光。
辜独笑着,似乎发现了自己的阳光,道:“既然柔柔的父亲要我去,抓你的和尚也要我去,那我便去!”
唐依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如纸,要着头,直着眼睛,喃喃着:“不要……不要去……我们都不要去……啊……”她尖叫着跑开,没有施展轻功,只是发力狂奔,跌跌撞撞,跌倒、爬起、又跌倒……
如果有人看到唐依,认出她是飘瑶门主,一定会以为她已经发了疯,绝不会想象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谁能将飘瑶门主吓成这般模样?
辜独也想知道答案!
昆仑山!
青色的冰,洁白的雪!
传说中的中流砥柱,上擎苍天、下撑大地的神山!
辜独没有找到无上真君!
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羽化成仙?
“孩子!去吧!男人活着就要像这座昆仑一样,上擎苍天、下撑大地!”
“师父?”辜独暮然回首,却只见冰花流逝。
“去吧!孩子!哪怕是去送死,男人也要站直身,挺起胸膛,大步跨前!”
“师父!”辜独跪地叩首,道:“徒儿曾经许诺为您养老送终,可此去或许无生,不能在您老人家身前尽孝了!”
“青冰棺,白雪椁,昆仑为墓,苍天作陵,此生足矣!”
辜独的心已经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点燃心灵的却是激情!
昆仑大侠说他见到了无上真君,像神仙一样,似道旭日之光,飘忽不见!
江湖人都说他疯了!
钱庄还是钱庄,看守钱庄的依旧是精悍的护院。
当辜独出现在大门前的时候,门外的护院却都惊呆了。
他们的见识不逊于任何一位武林中人,可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掌……千斤重的大木门轰然倒去,门上的铜纽四下乱射!
眼见此景,别说区区护院,便是六大派的掌门人也要惊得目瞪口呆。
三十丈的大屋,二十丈汉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当辜独走过,脚下每一块玉石都已经变得粉碎。
“好小子!”一声刺耳的狂赞。
大屋的两扇正门突然爆裂,在爆裂中碎作千万支锋利的木片,似硬弓力射出的箭矢,将辜独周身罩下。
虽然只是木片,但它所携带的劲力已经超越一切锋利的暗器,但听“嗤嗤”有声,如此锋利的暗器竟然近不得辜独的身,射在一尺之外便似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拦,纷纷坠落。
这是一片偌大的厅堂,三十丈方圆,不见一根立柱,天下间再没有如此之大的厅堂。
厅堂的正中摆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曾有一面之缘的瞎眼老太婆。
老太婆的眼睛并不瞎,猛然睁目,精光大盛。
椅子左右站着两个人,唐豹在左,和尚在右。
辜独大步行入,道:“我要见媚儿!”
老太婆笑了,笑容非常慈祥,和蔼可亲。
她道:“或许你真的可以打破红玉的诅咒!”
唐豹底下头,凑在她耳边,道:“大嫂!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尚闭目道:“未入千仙洞,生死两茫茫!”
辜独看向老太婆,问:“是你?”
“是我!”老太婆笑道:“我是媚儿的母亲!”
“哈哈……哈哈……”有人狂声发笑,笑声震得大房顶上的瓦片“扑啦啦”直响,“答应了!答应了!我的好女儿!”
唐老夫人脸色突变,双眼黯然无光,道:“晚了!媚儿已经答应了!”
唐豹叹道:“若不是媚儿抢着要去,我本来可以让柔柔……”“闭嘴!”唐老夫人厉声呵斥,道:“难道柔柔就不是我们唐家的女儿,难道你们男人都那么狠心,可以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火坑里?”
“呜……”唐依抹着眼泪跑来,跪在唐老夫人身下,泣声道:“大伯母!我不敢去……我怕……媚儿姐姐就……就答应大伯了!”
唐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凄笑道:“依依!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即便你想去,大伯母也绝不同意!”
柔柔的灵魂似乎已经飘散,脱着双腿,一步一步行进,喃喃道:“媚儿是我们唐门的掌玉人,她不许我去!”
一个头发蓬松,胡子乱成一团的老头跳了进来,欢喜的拍着手,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兴高采烈的道:“我已经破解红玉了……我要去学武功……我一掌……”“啪!”唐老夫人跃起,扇了他一记耳光,泪水涔涔,哽咽着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好的一对新人,生生让你给拆散了!”
老头瞪起血红的眼睛,怒道:“妇人之见!情啊爱啊,有什么用?尝过三五月新鲜,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够了!既然是江湖儿女,武学便是第一!我做了什么?我让她们好,她们还不领情,只有我的女儿知道爹爹是为她好,知道练得一身绝世神功比什么都强,所以才答应跟我一起去享福!”
柔柔行到辜独身前,怯怯的道:“我要去的,所以才不理你,可媚儿要我……”话未说完,身子一软,瘫倒下去。
辜独展臂将她揽在怀里,无限爱怜的看着她;即便是她斩断了绛儿的手指……可这样娇怯的柔声入耳,便是颗钢铁之心,待到此时钢也柔了,铁也化了!
苏绛儿不知从何处跑来,接去辜独怀中的唐柔,惊恐的看了眼疯老头,悄悄退下。
疯老头怒斥道:“看什么?再敢多事把你整只爪子都剁下来,没有两根手指那么便宜!”
“是你斩去了她的手指?”辜独怒气冲冲的跃在他身前,紧紧握起拳头。
“臭小子,别说你不知道老夫是唐泉?”
辜独立时泄气!
如果唐泉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辜独当即便要抽他几个耳光,可此时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辜独再也无法下手!
唐泉坐在厅堂内唯一的椅子上,大刺刺的道:“我和媚儿跟特使走的时候……都不必送,免得你们哭哭啼啼的!高兴的事,别让你们扫了兴!”
辜独四下扫过,问:“媚儿呢?她在哪里?”
“你小子不必惦记她了,她以后不会再见你!”唐泉挥摆着手,神神秘秘的笑着,道:“你小子猜不出是谁把你们关在石窖里的吧?哈哈……是我吩咐老婆子干的!哈哈……”
辜独面露惊疑,转向唐老夫人。
唐老夫人摇头叹息,叹息中充满了无奈。
大门口出现一道长长的影子,道:“既然你破解了红玉,又肯献出女儿做守洞人,那就跟我走吧!”
辜独猛的转身,看到一位身着青衫中年人。
寻常的装扮,寻常的相貌,寻常的话语……
青衫人根本无法让人发觉出他与普通人有何区别,像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随便什么人……
无上真君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内功如果修到极至,就可以敛收真气,返璞归真,以至九转虚空,天下武功随手可发,任何一件器物在他手里都将成为神兵利刃!
如果一个人的武功真的可以修练到这个地步,即便与无上真君为敌,只在举手投足间便可以夺其性命。
难道青衫人便是这样的人?
难道他的内功已经修到极至?
辜独不信,所以向他迈步,问:“是不是你想带走媚儿?”
青衫人笑了笑,反问:“是不是你不许?”
辜独道:“除非我死!”“好!”青衫人挥袖转身。
不过是挥袖之间,但听“嘭!”的一声,辜独口中刹时喷溅出三尺长的鲜血,倒飞而出。
唐老夫人立即飞身扑救,聚集全身内力来接辜独,又一声“嘭”响,老夫人也喷出鲜血,被辜独撞得倒飞在偌大的厅堂中。
椅旁的和尚像只陀螺般滴溜溜打起转,一手托辜独,一手托老夫人,直转出上百圈,方才逐渐放缓,将两人托扶在小臂上。
“好!好功夫!”唐泉拍着手叫好,从椅子上窜出,站在了青衫人身旁。
“雕虫小技而已,老爷子日后的修为必在晚辈之上!”青衫人笑问:“走?”
“走!”唐泉迈出脚步,问:“我女儿呢?”
青衫人跟上,道:“我的同伴已去接她!”
“哈哈……哈哈……”唐泉带着欢喜的狂笑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