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师妹,稍安勿躁。」男子语音依旧冷淡,目光中却多了点宠溺。

「不愧是师哥,真了解我。我许久没动动筋骨了,师哥你就让我发功一下,一下就好。」女子娇嗔道,绕至男子身后嘻嘻笑着。

男子瞟了她一眼,又道:「你们非我谷中人,来绝响谷,所为何事?」

墨成宁心想,这大抵就是「阴间琴师」鬼清了,张辉说他对李玦疼爱有加,想必不至为难他们。思索片刻,便朗声道:「实不相瞒,我要寻一名唤作李玦的姑娘。」

话才说完,便见男子目露凶光,女子更是已拔剑砍将下来。

「要见李玦,去阴曹地府便是!」她娇斥道。

这下兔起鶄落,墨成宁吃了一惊,未料这天仙般的人儿如此泼辣,见男子并无阻止之意,只得硬着头皮与女子缠斗起来。

荀非大惊,正欲出手相助,便见男子身形一晃,已到跟前。

「你若出手,我便奏琴。」寥寥数语,却充满胁迫。

苟非看着女子逗弄小猫似的舞剑,自己却无从相助,咬牙道:「阁下便是阴间琴师鬼清?」

「没错。挺久没听到这称号,真真令人怀念。」

「玩够了,就下手,别忘了你答应晦儿今日要教他武功。」鬼清提高声量提醒师妹,脚步虚浮,眨眼间便已坐定岩上。

那女子啧声道:「跟小丫头玩好没劲,罢了,饶你一命。」

荀非闻声松了口气,他见那女子武功恐怕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可要是鬼清插手,就是十个他也打不过。

女子目露狡光,笑吟吟道:「不如,废你那不象样的武功就好。」皎白玉手探过去,眼见就要挑她筋脉。

荀非立时欺过身,格开了女子藕臂,将墨成宁护在身后。他只求脱身,对于女子出招,只守不攻。他周身真气流转,一挡一格虎虎生风。墨成宁捣住左肩头被划开的口子,一颗心却悬在荀非身上,焦急不已。

琴音骤起,荀墨二人倶感一晕,苟非出手不得不缓了下来。

女子嗔道:「师哥你出手我便没戏啦!」

「有人无视我警告,先给他一点教训。」鬼清淡声道,却仍是依着师妹,停止弹奏古琴。

荀非无奈,只得抱拳道:「姑娘承让了。她非武林中人,还请手下留情。」

便跳开墨成宁面前。

女子笑道:「本姑娘这辈子还不知道『让』字怎么写,说什么承让。」说着便一剑刺向墨成宁足胫,这一次再无放水。

鬼清袖袍一挥,嗤嗤嗤几声响,暗器已朝荀非几处要穴破空而来,虽让荀非一一避开,却也因此不及救助墨成宁,低头一看暗器,却是几粒碎石。

眼见腿上就要被刺个大窟窿,墨成宁脑中一片空白,已管不上是否泄露袁长桑身分,下意识使出袁长桑传授的看家绝活「星天雨山」。

即使未臻火候,此招依然来势惊人,铺天盖地而来的毒银针,被任何一根刺中,若无解药便能致命。

女子倏地脸色惨白,手中含光剑脱手落地,人竟杵在原地不知要避。

鬼清急纵至女子前方,左手抄起地上含光剑,刹那间舞动起来,当下强光闪耀,令人为之目炫,光影交错织成细密光网,竟尔守得密不透风,银针半根都没落到两人身上。

女子朝浑身杀气的鬼清摇了摇头,踏步如莲,来到墨成宁跟前,唇瓣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姑娘,袁长桑是你什么人?」

鬼清闻言浑身一震。

墨成宁汗涔涔,虽已筋疲力竭,仍是不敢大意,退了几步,道:「袁长桑是我结义大哥,我今日受他所托,来寻李玦。」

她想起刚刚这女子言下之意似是说李玦已死,悲愤之余,颤声道:「你们把李玦给怎么了?」

墨成宁状似拨整散落前额的乌发,实则解下藏有剧毒的耳环,心道:拼着一死,也要带回大嫂骨灰!

女子凄然一笑,深深瞧了鬼清一眼,眼波流转,似乎有诉不尽的悱恻之情,良久,才微启樱唇道:「我便是李玦。」

啪搭一声,墨成宁手中耳环落了地。

【第八章】

「你……」墨成宁蹙起秀眉,看向女子,又看了一眼鬼清,近乎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女子也不顾荀非就在一旁,翻起左边袖口,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腕,腕上戴着一枚玦状玉环,以澄澈碧绿为底的蓝田玉,上头交杂着烟雾般的墨绿色,恰似融了一片山水于玉玦中,上头刻了个「李」字。

墨成宁再无怀疑,袁长桑曾说李玦腕上配戴了一枚玉玦,如环而有缺。

那玉玦自李玦有记忆便已存在,除非以利器击碎,否则终生皆脱不了手;李家男子世世代代皆配戴「李」字的环状蓝田玉佩,女子则戴有一枚蓝田玉环,只是制作李玦玉环时,不慎裂了条痕,便将就着磨成了玉玦。

「大哥要我交给你一样东西。」墨成宁取来银针挑破襦内缝合的暗袋,取出一木芙蓉刻纹的银簪。

「还记得吧?」她小心翼翼递出。

李玦只觉天旋地转,恍若隔世。取过银簪,细细端详,确是当年她赠予他的定情之物。

她又信又疑,道:「袁大哥不是早死了吗?」

「大哥正在疗伤,他当年托了封信给鬼掌门,你……没收到吗?」墨成宁瞄一眼鬼清,却看不出其表情。

李玦倏地转身,对着鬼清叫道:「师哥!」她眼睫颤动,一张丽容血色全无。

「你不是说袁大哥死了吗?」

虽只是刹那的事,鬼清冷峻目光中竟闪过一丝惊惶。他闭目不语,半晌,才道:「我不愿你去找那登徒子。」

「师哥你……」许是气过头,李玦才叫了几个字,便不省人事,仰头晕了过去。立在李玦跟前的墨成宁急忙伸臂过去,才刚触到她柔若无骨的背,就见一道白影晃过,李玦已然在鬼清怀里。

他抱着李玦,眼里尽是疼惜,走了几步,冷冷道:「两位这边请。」

荀非与墨成宁心中犹豫,不知这鬼魅一般的绝响谷谷主会不会突然翻脸,互望了一眼,皆无动作。

「师妹的客人,我不会动。」鬼清丢下一句话,便飘然离去。

墨成宁见着鬼清对李玦的态度,心中凉了半截。看来那入谷的重重障碍,不只是为了保护谷中人,更参有鬼清的私心。

一行人前后进入一栋石屋,这石屋由大理石岩砌成,一入屋便消去了大半溽暑带来的不适。踏人前厅,便听得隔壁饭厅一群僮仆来来去去,正准备着晚饭。

门外山茱萸树干旁,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名约莫十岁的男孩见到鬼清背影,欢喜地蹦跳进门。

「老——大!你可回来……咦?牛牛姐姐怎么了?」

鬼清看了小孩儿一眼,下颔微往饭厅的方向撇了下,淡声道:「有客人,晦儿你招待一下,我带她进去歇歇。」

男孩乖巧地应了声,又抬头望向鬼清,巴巴地道:「那今日说好要教我武功……」

「今儿恐怕不行了。」语毕,便要往内室走去。

「鬼掌门,这是安神补身的药方,我曾向袁长桑习医,不嫌弃的话,请用。」

墨成宁递上墨迹未干的药单子。

鬼清睨了她一眼,正想拒绝,思及她得到袁长桑真传,备着有益无害,便腾出两指夹过药方,淡淡谢过,大步离厅。

随后,两人由那名男孩引人饭厅。

「客人哥哥、客人姐姐,怎么称呼?」男孩第一次待客,显得有些兴奋。

「我姓荀,她姓墨。」面对这精力旺盛的男孩,两人历经方才的心惊胆颤,这时才觉得劫后余生,心情顿感放松。

男孩喔了一声,道:「荀哥哥、墨姐姐,我叫张晦,可以叫我晦儿。弓长张,晦是……」他想了一下,笑得开怀。「晦代表着即将迎来新的一月,新的开始。」

张晦顿了顿,又认真道:「月之终曰晦,晦暗晦暗,这我也是知道的,可我偏不这样想。」

墨成宁看着张晦笑咪咪的脸庞,心想:这解释,大抵是哪个人疼惜他,为他开解,那人倒是有心。

思及此,墨成宁脸上不禁泛起柔和神色,她身子微弯,笑道:「我叫成宁,我幼时不长进,老教我爹生气,所以我都说自己是成事不足、心神不宁。」

张晦一听,只觉得眼前这陌生姐姐和自己同病相怜,皆不为旁人所喜,更加有了亲近之意,便拉着她的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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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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