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漂泊
空荡荡的家里,一应摆设都还是顾阳走那时的样子,只是,少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倩影。
收受贿赂纯属诬陷,假证的事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可是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不辨是非,不由分说禁锢了他将近一个月的自由,他明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可是彼时的他,偏偏无能为力,他无权无势,想要维护自己的基本权利都没有门路,这时候他才清楚的认识到,没有背景和地位的他,是多么渺小。
苏誉伦告诉他,一切都是任泽在背后操控……
相比较顾阳疯了似的寻找林晚,苏誉伦要理性很多,林晚离开海市,他才看清,原来任泽的目的是林晚……
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里苦苦的,像是冷掉后的黑咖啡。
但是还好,比起林晚陷进任泽的牢笼里,他觉得林晚选择离开很明智,至少不受任泽的胁迫,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人走了,再找回来就好了……
然而,没有谁知道林晚究竟去了哪里,她换了手机号,不跟任何人联系。
顾阳精神奔溃,每日借着酒精浑浑噩噩,醉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会恍惚觉得林晚还在她身边,就在这个家里。可是酒醒了之后,刺骨的孤独又会毫不留情地袭来,所以他不愿醒来,人很快就颓废下去。
顾岸杰很为他的状况担忧,也尝试劝说他一起回北京,顾阳却冷冷地盯着他,叫他滚……
饶是顾岸杰脾气再好,耐心也是有限的,于是一气之下回了北京,彻底不再想管顾阳。
律师事务所的人得知婚礼没有举办了,而顾阳又受了冤屈,所以上司特意带着水果来看他,并说他可以随时回去上班,然而谁的话顾阳都听不进去,他像是已经疯了。
终日醉酒,昼夜颠倒,他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般颓废过。
苏誉伦心情不比顾阳平静,但他毕竟是局外人,所以比顾阳看清一点当下的局势,强忍着怒气,躲开了顾阳砸过来的酒瓶,闯进顾家别墅。
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里已经完全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像个垃圾场,而醉倒在垃圾场中央的,就是顾阳。
第一眼,他几乎都不相信那个满口脏话,浑身散发着恶气,衣服脏乱,头发打结,胡子拉碴的男人,是打败了他的情敌。
“你还要这样堕落到什么地步啊?”
苏誉伦极其愤怒,虽然林晚断绝了和他们所有人的来往,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可是顾阳找不到人就自暴自弃,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把林晚找回来,就算找回来,又能守护得住吗?
“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给我滚出去,你们全都滚出去……”顾阳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林晚走了,过去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溃散的泡沫,。
苏誉伦走去过,拎着顾阳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然后狠狠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顾阳,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顾阳被冲击的力量甩到地上,嘴角破裂,溢出一丝鲜红,可是他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因为心已经麻木。
“我无所谓。”
苏誉槿惊讶顾阳居然不躲开他的攻击,满目不可思议,身形摇晃着后退。
“不,你不是我认识的顾阳……”
“我就是顾阳啊,最没用的家伙就是我了,你看,林晚都走了,她还是走了,我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呵呵!”顾阳傻傻地笑,目光空洞,没用一丝神采,林晚的消失给了他很大打击,然而,最让他受挫折的,还是自己的无能。
“她走了你去把好她找回来就是了啊,你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那么多年的等待你都没放弃,难道要现在认输?我可告诉你,若是我先找到林晚,我是不会把她让给你的,这样没有自信的你,连做的我对手都不够!”
“我还能把她找回来吗?”
“我还能有机会吗?”
“就凭这双手,我有资格吗?”
摊开双手,掌心纹路复杂,顾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出声,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苏誉伦。
他现在很绝望,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自我怀疑当中。
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坚韧不摧的准备,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和磨难,他都会将林晚好好护在身后,这是一个最卑微最虔诚的愿望,也是最难的一个,他也是这样一直努力着。
可是这次的事,轻易摧毁了他的信念,他被冤被囚却一筹莫展,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他竟然无力保护林晚……
“当然有机会,你出事之后,我问过林晚关于你们的婚礼该怎么办,她只说延期。你听好了,是延期而不是取消,所以你还有机会,打败任泽,将她找回来,再筹办一次婚礼。”
“……”顾阳默不吭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令他措手不及的事,特别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看守所里的时候,见不到光,没有人和他说话,无助彷徨。还有对林晚的担忧,时刻折磨着他的精神和肉体,好不容易摆脱了囚禁,林晚却又走了,他找过了,能想的办法也都用上了,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长时间的折磨与压抑,他彻底爆发。
“顾阳,你快点醒醒吧,这个样子怎么去找她?难道就这样被任泽摆了一道,不加倍还回去你甘心吗?他逼走了林晚,你不去想办法,却天天躲在家里酩酊大醉,你是想让自己彻头彻尾成为一个废物吗?”
“我才不是废物……”顾阳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眼中的迷茫瞬间散去,凌厉决然,他和任泽之间的账,迟早会算,不管用什么办法。
……
时间飞逝而过,半年后,比利时的一个小村庄,古老的教堂里,回荡着圣洁而高雅的婚礼进行曲。
新郎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身材高大,英俊不凡,而他身边的新婚妻子,却是身形娇小,黑头发黑眼珠的亚洲人。
林晚一身洁白的礼服,捧着花站在一对新人身后,面带微笑,这是她第二次做伴娘了。
新人宣誓过后,一群穿着华丽的未婚女性齐齐站在一座开满郁金香的花圃里,新娘背对着人群,将手中的捧花往后一抛。
洁白的蔷薇,以一道优美的弧度,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林晚的怀里,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和羡慕声,林晚微笑着看着怀中的捧花,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
“林晚,果然是抛到了你手里,恭喜啊。”
说话的是新娘,也是她的好朋友孙敏儿,今天正是孙敏儿的婚礼。
“敏儿,你是故意抛向我站的方位吧?”
“对啊,因为我也很希望你早点得到幸福,现在的我,这种心情很强烈呢。”孙敏儿眉眼含笑,柔婉端庄,就像经历过暴风雨洗礼,纯净的宝石般,熠熠发光。
当初和陈艺分手,心灰意冷的她在父母的陪同下前往欧洲旅行,不曾想,这一趟旅行,竟然让她遇上了一个对她一见钟情的绅士,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早就不再奢望爱情的她,突然就被那样温柔地关心了,父母也说,那才是适合她的男人。于是,她便迅速结婚了,为了彻底断绝对初恋的幻想,也为了自己今后的幸福,就算没有爱,她还是披上婚纱嫁了。
“敏儿,你不会后悔吗?也许现在还来得急……”
林晚低头看着手里散发出浓郁花香的捧花,这场华丽的婚礼,真的是孙敏儿想要的吗?总觉得,孙敏儿在勉强自已,换作她,绝对没办法在一年都不到的时间里,就忘记了刻骨铭心的初恋,然后转身嫁给另一个男人。
新郎向她们走过来,孙敏儿靠近林晚,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对陈艺苦苦纠缠了那么多年不愿放手,无外乎就是想找寻一份永不背弃的温暖。”
目光投向正挥手向他走近的丈夫,孙敏儿继续说:“他爱我这就够了,就算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真心诚意地回应他的爱,但是,我会幸福的,林晚,你要祝福我……”
“你都已经结婚了,我难道还能不祝福你吗?不管是谁,只要能给你幸福,我便放心了。”林晚浅浅一笑。
无爱的婚姻,不就是一座空坟吗?
林晚心中苦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飞蛾扑火般地跳入一座空坟,却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还真叫人不开心。
立场,真是一种残酷的现实。
她见证了周芸的婚宴,今日又参加了孙敏儿的婚礼,不管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至少她们有了一个家可以停靠,而她,路在何方……她离开海市的时候,放弃了左戈,也舍弃了顾阳,孑然一身,四处漂泊,犹如浮萍。
无拘无束的游荡,她将自私贯彻到了极致,就算知道会有人疯了似的找她,她也不想回去面对。
活了二十三年,她是第一次将心全部放空,然后,装满自由,还有深夜里无处安放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