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为那只虎斑猫表现得跟其他动物不同,害得她常忍不住多观察研究牠好一会,於是也常被叶凯邦发现她在看「他」。怕被误会她对人家意有所图,於是她只好装出一张冷脸(反正她本来就不爱笑),就怕他跑来问她……
「你在看什麽?」
或许,是她看的次数太频繁了,猫咪注意到了她,察觉她能瞧见牠,虽然牠无法说话,却一直以软软的猫爪指着外头的车子,紧张的喵喵叫个不停。
她知道他可能会发生车祸,但她并不以为意,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上回被狗儿绊倒,就摔倒在她靣前。
他扑地的刹那,突然有台车从巷口冲出来,若是狗儿没绊倒他,他百分之一百会被那台车撞倒。
不晓得为啥好好走在平地上会摔倒的他一脸莫名的爬起来,转头瞧见身後的她,正要尴尬的笑,她连忙把脸转开了。
他一定觉得她很冷漠又无情吧。
但其实她只是怕自己的表情会不小心泄漏出端倪啊,然後就会像现在这样,遭受质问。
在一般人眼中,她无疑是个怪咖。
年少不懂事时,她会把所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因而遭受到排挤与欺负,後来她变得沉默寡言,也尽量低着头不看也不说。
她变得离群索居,来这种小工业区内的便利商店打工,也是因为可接触到的人比较少,工作时间是从七点到四点,天未黑之前就可回家,对於天黑之後绝不出门的她而言是很理想的工作。
有过众多惨痛经验,这次她应该也同样漠视才对,可她还是说了。
离车祸时间越近,猫咪的表情越是着急,有次牠几乎是要扑到她脸上来了,她这才惊觉,这可能是危及生命的一次,不是靠猫咪的力量就可保他无事。
於是,她违反了原则,对他提出警告。
车祸发生了,他是那场死亡车祸的唯一幸存者,但也在医院待了三个月才出院。
当叶母过来说她儿子请她去医院一趟时,她晓得他联想起来了。有可能他的确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但也因此对她有着困惑不解,说不定还有恐惧。她讨厌那种像是把她当成gui的恐惧,讨厌透了!
她坚决拒绝叶母的请求,打死也不肯上医院,除了因为在医院她根本无法躲避各式各样的灵体,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去面对他的质疑。
她应该辞掉工作的。
可莫名的有个说不出缘由的直觉,让她迟迟递不出辞职信。
终於,他出院了,都还拄着拐杖呢,就迫不及待来质问她那次的警告是怎麽一回事。
他气冲冲的模样,好像要不是她那句话,他不会出车祸。
在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又是一次「好心被雷亲」。
本想装傻过去的她,被他一个逼问,就忍不住反责了回去,他也很快的改变态度,但她从他眸中晓得,他不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对,而是对她有所忌惮。她失望极了。
虽说这也不能怪他,他不过就是个平凡人,类似这种又惊又怕又厌恶的眼神又不是没见过,她应该麻痹了才是,但她就是无法抹掉这层重重的失落感。因为失望了,因为没有任何期待了,於是她坦言告知。
「猫?」叶凯邦游移黑瞳落在左肩,「有只猫……跟着我?」
「牠不在了。」她淡道,「牠升天成佛去了。」
「是因为救了我的关系?」
「嗯。」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虽然早猜到吴朗晨常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是因为他身边跟了什麽不明物体,可当猜想获得证实,叶凯邦还是受到很大的震撼。他的身边跟着……gui?:
他的身边一直跟着……gui?!
莫非他有时莫名其妙出事,都是因为gui在作祟?
天……太可怕了!
这世上除了专门治gui为生的道长、除魔师之外的人物,应该没有人不怕gui的吧?
更别说他不过一介凡人!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gui啊!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见得到gui!
难怪她看起来与众不同,他还以为那是种特别的灵气,谁知……谁知那是gui气啊!
他彷佛看到吴朗晨也变成了没有脚,轻飘飘在空中飘荡的gui,连忙转身,快速的走了,左脚的瘸腿丝毫未成为阻碍,靠着拐杖,跑得跟飞没两样。
见他如逃难般飞奔而去,吴朗晨一点也不意外,但在她的喉头还是觉得苦苦涩涩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会有他可以了解她的想法存在。
走来柜台後方,拿出包包打开,在内拉链袋里,放着她已经写好三个月却一直未交出去的辞职信。
拿了起来握在掌中,过了一会,晚班店员,同时也是店长范喜暮走进便利商店,吴朗晨毅然决然拿着辞职信走过去。
叶家工厂养了一条狗,是看门的大土狗。
叶凯邦特地走到名为来福的土狗前,蹲下身。
来福讨好的摇着尾巴,汪汪叫了两声,亲昵的用鼻子蹭他的小腿。
牠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
是说,他身边跟着「猫」的时候,来福看起来也还是跟平常没两样。狗不是有灵性,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的「居民」吗?
而且猫跟狗是天敌,为啥来福一点特殊反应也没有?
「来福。」左小腿打石膏蹲下比较麻烦一点,於是他选择弯腰。「汪。」来福尾巴又摇了摇。
「你现在有没有看到我肩膀上有跟着什麽东西?」
「汪汪汪。」
听起来怎麽好像在说「不知道」?
「那你之前有看到我肩膀上有猫吗?」
「汪呜……」
这是没有的意思吗?
「凯邦,你在干嘛?」手端着饲料要喂狗的叶母好奇的问。
来福一看到饲料,开心的「抛下」叶凯邦,在叶母的脚边团团转。
「没有啦。」叶凯邦抓着拐杖直起身。
他竟会指望只会吃跟玩的来福给他一个答案,真是脑袋有洞了。
对了,他记得大学有个同学非常着迷算命,常听她说哪个老师算得很准,「呼吁」同学一定要去算一下,说不定她会有可替他解答的「顾问」。
於是他回到办公室找出通讯录,打给了至少五年不见的老同学。
同学姓柴,名琴悦,目前已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听到叶凯邦的「神奇遭遇」,她立刻兴匆匆的帮他约了有这方面灵能力的老师,充满好奇心的她更将孩子交给婆婆代顾,在当天跑去「看热闹」。
老师在掐指算过叶凯邦的八字後如是道,「你体质偏阴,很容易被灵体缠上,从小到大必定灾祸不断吧?」见叶凯邦点头如捣蒜,老师又续道,「遇到丧葬事一定要避开,非直系血亲的丧事也不能参加。」
「那请问老师,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叶凯邦问。
他可不想一整天都被跟着,更不想三天两头大伤小伤不断啊。
「当然有。」老师用力点头。
叶凯邦紧绷的神经稍稍获得舒缓,「请问方法是什麽?」
「今日我们相见算是有缘,」老师拿出一本目录,「镇邪避煞,就属黑曜石最有效,这黑曜石刻有心经,再经过我的加持,可保佑你家宅平安,邪魔不侵。除此以外,」老师翻到後一页,「你尚得随身携带法器,车子上头也该准备,以避灾祸,所以本身可配戴链子或手珠,车子内装同样有我加持过的平安吊饰……」
老师说得天花乱坠,一旁的柴琴悦亦帮着鼓动,「老师的法器非常有效,之前我孩子刚出生时老是夜啼,将从老师这里买的八卦坠子戴在他颈上,晚上就不哭了,超好用的!」她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两人轮流说得口沫横飞,叶凯邦虽然有些心动,毕竟他的确从小到大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痛,从头到脚伤痕累累,但不知为何他有种陷入诈骗集团陷阱的氛围。
「老师,你看得到跟在我身边的……灵吗?」叶凯邦将话题转回来。
他觉得「灵」这个字眼比较含蓄一点,至少不像「gui」一在脑中浮现,他就觉得肩膀发紧,浑身发冷,一直有个冲动想转头往後瞧。
老师抬眼,猫向他身後,「我当然看得见。」
「那现在跟在我身後的是什麽?」
「一个女人。」
「喝!」什麽时候多出一个女人?
「她表情带有怨,你最近是不是有得罪了女人?」老师见他长得俊,猜测他风流帐必定不少。
「呃……应该没有吧……」
叶凯邦虽然长得好看,但他并非见一个爱一个、四处拈花惹草的爱情玩咖,随时随地都有候补填补爱情空窗,他打从跟前女友分手後,已经将近两年没有交过女朋友了,且这一两年他忙於工作,拓展国外业务,他想他应该未在无意间得罪过女人才是。
「一定有!」老师猛然拍桌,将在场两人吓了一跳。「你的言行举止伤害了对方,对方因为你而非常痛苦!」
「那个人死了吗?」他在问废话嘛,要不是死了怎麽会变成……灵呢!
「对!」
他在无意间害死了一个女人?
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他才刚出院,与他人没啥交集,要说他出院之後接触的女人,也只有吴朗晨了吧……
莫非吴朗晨自杀了?:
「老师,那个女人是不是绑着马尾,长得非常瘦小,脸色微青,黑眼圈很重?」他紧张的比手画脚。
「没错!」老师斩钉截铁道,「如果你不赶快处理,将会危及生命!」吴朗晨真的死了?
叶凯邦难以置信的抱头。
怎麽可能!
对了,他上次去便利商店好像没看到她,而是另个年纪比她小的女生顾店,莫非就是因为她自杀了,所以换人当班了?
天啊!
他害死了吴朗晨?
是那天他说话的口气太差,重伤了她的心,一时想不开自杀,但因为对他这个「凶手」怨恨太深,所以跟在他身边,想找时机报复?
太可怕了呀!
「你会有生命危险啊!」柴琴悦一脸紧张的抓着叶凯邦的肩,用力拍着。「快请老师帮你避祸,否则恐怕难逃死劫啊!」
「老师,有破解的方法吗?」柴琴悦不断的拍他肩,害他更是紧张了。
「我得为你办场法会,好驱除恶灵。此外,你还得买辟邪的八卦镜挂在你家大门口,预防gui魂再次入侵。」
「好!」他连连点头,「那老师,法会跟这些道具,一共要多少钱?」
「不多,二十万而已。」
叶凯邦瞠目,「二十万叫而已?」就算他的经济状况委实不错,但也不觉得二十万是个「而已」的数目啊。
「你的一条命不值二十万吗?」老师狠狠瞪着他。
「你白疡啊,花二十万救回一条命,太划得来了!」柴琴悦又连拍他肩膀数下。
没错,二十万换一条命绝对便宜,他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他怎麽想都不太对劲。